《鬼王们都想攻略我》時伍

7、Chapter 7

　　璘惊喊：“小鹿奈！小心……”

　　话没说完，鹿奈也握手似的回握那只鬼手，一运力。

　　把鬼手直接捏碎掉了。

　　璘：“……”

　　鬼手消散无影，变回了原来那触感正常的门把手。鹿奈继续推开了通往楼梯间的门，快步前行如无事发生。

　　由她那位生平神秘、自己也毫无印象的父亲所亲手制造的几位人造鬼王，她确实打不过。但面前这些杂兵和幻象，她还是可以自己处理的。

　　一路向上走，险象迭生。这医院中刚死不久的鬼魂，还没被鬼差领走就受了阴气的腐蚀。那些昏迷在床的病人魂魄不稳，同样也被埋在医院四处的诡谲阵法影响了，离开了本体一同来攻击她。

　　亡魂还保持着死时的样子，魂魄离体的活人之魂则很快就被阴气控制，双眼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白翳。他们垂着头，从病房墙中穿出，从吊灯上坠下，在冰凉的地面上爬行……渐渐逼向鹿奈，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挤满了昏暗的走廊，堵住她前行的路。

　　鹿奈站在楼梯间的出口，双手渐渐握紧。

　　不可以直接消灭这些无辜的魂体。但通往小淼所在的一路上阻碍已经越来越多，再使用纸符来净化耗时又耗力气。而小淼现在就已岌岌可危。

　　“太夸张了吧！”璘只有一点力量附身在纸兔上，上下跳跃间踢开一只向鹿奈伸来的鬼手：“那个妖怪……怎么有能力控制这么多魂体？！”

　　要他消灭敌人当然轻而易举。但现在鹿奈不要伤害无辜者性命，敌人数量又上涨到了夸张的地步……就算是璘也觉得束手束脚了。

　　“东南西北四角是力量核心。”鹿奈不再使用宝贵的纸符，闪身躲过了身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鬼影：“他埋下了四个阵，就是控制这些人魂拖住我……如果不管阵法，魂体只会越来越多。但如果我现在再去一一化解四角的阵法，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她正焦灼，忽然看到身边一个影子闪了出来，向东边阵法所在飞速赶去。

　　那是……一只小纸鱼，一蹦一蹦地从无数阴森魂体的缝隙间穿插着跳着往前走，看上去有些困难……但又相当坚决。

　　鹿奈看着这位社恐男青年一言不发就前去帮她解决困难的背影，虽然客观上讲小鱼一跳一跳地远走画面看上去有些搞笑，但心中实在忽的涌起一股感动。

　　“幸亏没让你一个人来。”沐之见状笑了笑，同时往南方的阵法赴去：“破坏这种事，就交给我们好了。”

　　“小鹿奈。”璘的声音早就远去了，从西边走廊远处传过来：“如果你受伤了，我是不会放过……”

　　后面的话没听见，他已经走得好远了。

　　所有鬼王部分力量附身的纸折动物都向四角阵法赴去。鹿奈一路飞快闪过无数鬼影，跟着小纸狗的步伐继续向前狂奔。

　　不等太久，东方的阴气有种猛地泄露的感觉，很快北方也出现了同样的轻松感。走廊间阻碍她的魂体不仅随之减弱了攻击性，在数量上也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鹿奈继续快速前行，就在她感觉自己已经十分接近小淼病房的时候，却发觉自己被小纸狗引向了一条死路。

　　很诡异的一条死路。很长一条走廊，前方和左右竟然没有一个门，哪里也到达不了。青色的地面泛着冰冷的光，死路的尽头上沾着一个发抖的女人。

　　她穿着医院的白色病服，头发粘稠杂乱，下襟浸着浓稠的血污。

　　女人不住的发抖，紧紧抱着怀中什么。她看着鹿奈一步步走近，表情无力又脆弱，眼眸一瞬间涌出了痛苦的泪水：“救救我的……”

　　“孩子……”

　　“求你了……”

　　“……求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乏力，最后只剩下一个脆弱的口型，无声动这干裂的嘴唇。

　　鹿奈一步一步向前走，看到女人的眼白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眼眶里全是阴森的黑色。

　　她怀里抱着的也不是在呼吸的活物，而是干瘦发灰，身上都是血渍的死婴。

　　鹿奈已经站在女人面前，看到她黑色的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流出来。病服下襟的血色也越来越深。

　　迟疑了并不到0.5秒的时间，鹿奈抬起了双臂。

　　接过了女人怀中的“孩子”。

　　把那襁褓抱过来的一瞬间鹿奈耳边猛烈嗡鸣了一声，后背的汗水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那孩子好像有千斤重。现在竟然活了，同样是被纯黑填满的眼睛张开，空洞地看着她，一笑。

　　女人和婴儿的表情都变得诡异。尤其是婴儿，越来越沉，像是个百斤的雕像。

　　鹿奈只觉心跳的前所未有的发慌，双臂颤抖得不停。太沉了。实在太沉了。她马上就要抱不住了。

　　鹿奈低声开口，脑中并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浮现出要把怀中的孩子扔掉的想法：“节哀。”

　　是难产。
　　大人小孩都没留下来。

　　“缘分还在。她会记得你的。”鹿奈垂下视线：“来生还会再相遇的。”

　　难产而死的妇人死死看着她。

　　声音也不剩了，最后只有口型：“……谢谢你。”

　　冰冷阴暗的走廊忽然闪过一秒夺目的灵光！

　　有种无声爆炸的感觉。鹿奈被晃得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发现怀中的孩子没了。女人也没了。

　　女人所站的位置原本身后是一面墙。可现在墙上多出了一扇门。

　　病房的门。

　　原来那女人所在的位置也被布置了一个陷阱似的阵法！难产而刚死不久的魂体被抓来吊着做了阵眼，如果鹿奈刚刚没有帮助她，选择消灭她，或者是中途放弃扔下了鬼婴，或者哪怕是露出了一丝的嫌弃，这地方就会变成永远的死路。

　　以及，也是感谢几位鬼王拆解了东南西北四角的阵法力量源，让那女人在刚刚得到了挣脱控制的机会。

　　否则，万一两边有一处失误，这扇病房的房门就会消失，而鹿奈就会被这阵法困死。如果她因此被耽误了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鹿奈破门而入！手中纸符化作一道惊人的光闪，向站在小淼床前的无面男妖射了出来！

　　灵力保护罩就在刚刚已经被破除了，男妖的手几乎就要触碰到床上昏睡的女孩，被鹿奈这灵光一闪，猛地一躲！

　　他没有五官的脸阴沉地转向了鹿奈，似乎在难以置信她竟然能到达这里。

　　“活人并不比死人高贵。”

　　鹿奈边说边垂头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什么。她身上有股能拿天地开玩笑的劲儿，但正色之时令人凛然，眉眼在月下好像是玉雕的：“你觉得她死了，我就会随意处理了？”

　　“死人也一样值得被救的。”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来的东西是一把白纸折成的匕首。少女的声音在额外寂静的夜晚房间中清软的响起。如果月光有声音，那必然与她如出一辙：“眼睛所见的邪恶，也不见得是真的邪恶。”

　　“所以，”鹿奈再抬眸看向那没有五官的妖怪时，纸折匕首一转变为反手握，雪白纸刃溢出的灵力光芒竟然扩张了十倍不止！轮廓像是死神的镰刀，显然妖物触碰到光芒就足以致命，“你要不要说一下你这么执著于小淼的原因。”

　　没有面孔的男妖面无表情，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鹿奈。死寂般不答话。

　　“郦都别墅区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命案，至今没抓到杀人者。是你做的吗？”

　　仍然没回答。

　　鹿奈想了想：“或者，既然你这么需要小淼，那如果我现在杀了她，你是不是就没办法完成那个邪恶计划了？”

　　无面妖：“……”

　　他没有五官无法表达任何情绪但似乎被对手这个惊人的脑回路镇住了。

　　鹿奈一耸肩：“我开玩笑的。”

　　话音未落，女孩手起刀落直逼男妖面门！

　　“自从我发现自己和别人有些不同的那一天……大概是六岁吧，直到现在，我从来没真的消灭什么。无论是魂体，还是妖怪。”

　　医院东南西北四个吸收怨气的阵法已被破除。少了四个力量源的加持，无面男妖此刻在显然在更不擅长的身法上并不是鹿奈的对手。鹿奈手举灵光锋锐的纸刃，几乎就能划破他的皮囊：“别逼我。老实交代。”

　　她说着，打量着对方平扁诡异的脸，莫名总觉得他身上有点什么能触动自己的东西：“你这么拼命……不是为了你自己吧？”

　　好像被抓住了什么不允许别人窥伺的东西，男妖忽而发出了一种狂怒又痛苦的嘶吼，猛地向病床上的小淼冲了过去，好像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女孩拉入十八层地狱。

　　可他根本还没能触碰，忽然浑身一震……

　　他垂头，看着自己胸膛露出了一截白色灵光形成的刀刃。

　　………！

　　鹿奈抽出纸刃折成的灵刀，看着自己持刀的手。垂落的视线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男妖一点点跪在了地上，看到自己缓慢消散的身形：“死在你手里……终归……好过……银镜。”

　　鹿奈皱眉。

　　什么银镜？

　　可是那妖怪的影子已经慢慢浅淡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再度被打开，四只小小的黑色纸折动物冲了进来。

　　“没事吧？！”纸兔子的璘先一步跳进来，看到鹿奈已经手刃妖怪先是松了口气，但又看她那皱眉不展的模样不太对：“你还好么，小鹿奈？”

　　说着，也猜测到这可能是她生平第一次彻底的消灭什么生灵，虽然是邪恶的，但想必内心也不好受：“我的肩膀随时可以借给你靠……”

　　但他话没说完，整只兔子忽然软踏踏地趴在了地上。

　　波折一夜至此，刚刚又暴力破坏了吸取怨灵力量的阵法，现在看上去不止是璘，其余三位鬼王注入在纸折动物上的力量几乎都已用得差不多。

　　妖怪已除，阵法尽破，鹿奈不再在此地久滞，弯腰一手抄起了全部变蔫了的纸折动物，转身向医院外走去。

　　边走，边仍然展不开眉头。

　　……不过这次是因为她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微信余额只剩下三位数。但现在这个时间也实在没有公交地铁。

　　鹿奈只能忍痛再度打开叫车软件。

　　好在碰巧有出租车就在附近，鹿奈没等太久就上了车，只是还没和司机描述好具体地点，忽然从后视镜中发现后座上有个女孩。

　　齐眉的刘海挡住了眉眼，肤色是不见天日毫无血色的白。她垂头坐在后座上，不说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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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医院病房中，病床上脆弱的女孩仍然昏迷不醒，陷入睡眠。

　　病床之下，那个在月光中渐渐消散的身影，已经连影子都不剩了。

　　没有面孔的男人向着月光照来的方向，无力，又不甘。

　　他就这样死去了么……

　　那个人……

　　那个人还没救出来……

　　但忽然，他已经即将四散的神魂渐渐稳定了下来。

　　无面妖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到自己已经消散的身体竟然重新聚拢……

　　竟然重新聚成了实体！

　　这在最终关头扭转一切，竟能在驱灵师致命一击后还保住了自己一命的——

　　他垂头看着颤抖的手中，出现了一缕不知是谁留给自己的头发。

　　那不是活人的头发。

　　似乎是在不久前刚割下来的，还散发着不祥的鬼气。就是这缕诡异的鬼发在最后关头保住他，抵挡了驱灵师的致命攻击的余威……他没有魂飞魄散！……他没死！！

　　没有五官的男人缓缓地，吃力地从地板上重新站起来。扁平的脸再度望向旁边病床，月光里，小淼天真柔软的睡颜。

　　恨极，不甘心。但理智在警告自己此后不可以再打小淼的主意了。既然他刚刚在鹿奈面前已经死过一次，必须从此不可再引她警觉，不然她肯定还会再杀回来。

　　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如果自己现在对小淼动了手……那他恐怕还没能来及救出那个人，就又会被鹿奈捉到。

　　毕竟只要自己还活着，同样适合做鬼傀儡体质的人类，他早晚还能再找到！

　　不过，刚刚竟然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

　　又恨又怒，不甘且还困惑，没有五官的男人已经不敢再在此地久滞，最终是从病房的窗口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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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上一路无话，鹿奈闭目养神，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郦都别墅区。

　　她下车，在鲜花遍布的林荫小道上行走，几个转弯便到达了B301门口。

　　沐之先生，璘，那位之前不幸选择了纸鱼的瘦高男青年，以及双马尾少女的本体都已经站在门前，等待着她的归回。

　　鹿奈摊开手心，看到手里的所有动物此时已经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白色折纸。

　　“你放过了车上刚刚那个女孩的亡魂。”沐之先生对她微微一笑，欢迎她回来。

　　“鬼差会在人死后七日内把魂魄领走。”鹿奈边说边往里走，大门果然再度自动打开迎接她，“如果不化作厉鬼，基本都逃不过这个流程。何况是对人类没有危害的亡魂，我不插手。”

　　“你刚刚大可以趁我们的力量在折纸中用尽时逃跑的。但是你选择回来。”沐之陪着鹿奈走来通往二层卧室的雕花楼梯处，十分温和的笑了笑：“鹿奈，谢谢你。”

　　鹿奈一脚已经踏上了一节台阶，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步伐：“首先，我答应过你们会回来。我不是骗子。”

　　“其次，刚刚有一位在我危机时，说走就走愿意帮我拆解阵法力量源，那时候我确实被感动了。”

　　“再次，”鹿奈站在台阶上，忽然回身，俯视着一层一众鬼影，“什么力量不够了？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这些鬼王的实力其实深不可测。就算是附在折纸上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也绝不可能两三下就用尽。那是个圈套。

　　鹿奈的眼睛此时微微一深：“试探我会不会逃？”

　　“没有这个必要。”

　　“这栋房子现在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我鹿奈没钱，没亲人，没朋友。没人关心，也没人喜欢。”

　　“死在这里，也没人来救。”

　　她说完，笑了，还是在今晚第一次浮现出微笑之类的表情，却让人看着心疼了一下：“你们的问题不解决，我就再没地方可以去了。”

　　说完她转身向楼上走去，没有回过头。

　　那些本来想送她一路走到房门口的人，不知为什么，没能抬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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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热水澡之后，鹿奈没擦干头发就坐在了大床上。

　　人命关天，她为了救小淼冲出去之后就忘了自己还发着烧。

　　现在忽然歇下来，就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隐隐作痛。

　　她就这样摊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小时……忽然听到敲门声。

　　鹿奈猛地站起身。

　　实话说她确实很意外了。她还以为各位鬼王今后都会直接穿梭进来她的房间，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刚刚还在浴室里拼命贴满了各种纸符来着。

　　鹿奈走来开门。

　　门开。是牛奶布丁似的少年，正抱着白软的枕头站在门口。

　　璘对她浮现出漫画中所有标准金发少年的好看笑脸：“刚刚是我们错啦。别生气好不好。”

　　鹿奈的视线移到他怀里的枕头：“我没生气。你要干嘛？”

　　少年好看的笑眼闪着柔光，天真又热忱：“今晚要不要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