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她说话也没个遮拦,誉王被她惊得眼皮子直跳,霍然投去一眼,满是哀怨。
绿枝察觉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讪讪道:“奴婢酒还没醒呢,您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这个了。”她缓缓挪开身子,发现自己鞋袜尽褪,就连外头的衫子也不见了踪影,于是蜷在被子里,把头一闷,试图去唤醒自己酒后那点零碎的记忆。
她只记得那酒入口柔绵却烈,誉王说多喝几口便能体会妙处,她竟也神使鬼差的信了,喝完感叹誉王长得真好,想伸手摸上一摸。
然后呢,然后自己到底摸了没?
可是不敢问,只能欲语还休地望着他,誉王被她看得实在没颜面了,只好认命似的道:“你是个姑娘家...要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跟我一道去藩府吧,让你做府上掌事的,总归不会辱没了你。”
到底辱没了什么呢,他也没说清楚,绿枝心道完了,出大事了,登时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下床,摇摇晃晃站到他面前。
按照话本上的,女子失了清白,很该狠狠掌掴肇事者一巴掌,然后痛哭流涕地抱头逃走,寻个无人处悬梁自尽了。可绿枝还算清醒,凭借着仅存的那点理智,认真分析如果扶持誉王上位,能有几分胜算,评估下来以后,她又想起韩崇那日说的话,竟然真觉得颇有几分胜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怨怪其他都是无用,她一抹眼泪花儿,径直歪在他怀里,呜咽哭道:“殿下好没良心,都这样了,还只打算让奴婢做个掌事姑姑!”
誉王是真怕了她,躲不开来,只得硬着头皮任她靠着,斟酌再三道:“你终归是女子,再有雄韬武略,这个世道也难容下,不若在内宅施展拳脚,也算是搏下一片天地了。”
绿枝听了这话,眼泪簌簌往下掉,委委屈屈的像个小妇人,“那奴婢就在家里等着给您洗衣做饭,添儿育女....”
她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的分量就空了,誉王跟见了鬼似的,两眼直发愣,绿枝不依,自己的清白既交在了他手里,总要把事情落实了。
再往前挪了两步,泫然道:“殿下是不是嫌弃奴婢是个宫女,样貌粗鄙,登不上台面,不配伺候您。”
誉王急切说不是,“咱们再怎么着,也不是伺候啊!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二弟,我怎么能对大哥有非分之想?”
绿枝也不哭了,两行清泪犹挂在脸颊上,半响才蹦出一句,“殿下还醉着呢?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大哥二弟的,誉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誉王却把她拉到外间,桌案上头摆了香祭,还有两盏喝了一半的酒,浮荡着丝丝缕缕的鲜红,誉王呢,手上一道刚划的细痕,再把她的手摊开,赫然也是一道,这就都对上了。
她想不起来的,他慢慢帮她回忆,先是喟叹一声,“原都怪我,哄你喝了那酒,不曾想你是个喝了酒会发疯的,一时脱了鞋袜跳舞,要学那梁上飞燕,一时又拉着我要结为兄弟,那古今谈论滔滔不绝.我也是叫酒迷了心窍,浑浑噩噩竟真遂了你的心愿....”
誉王撑着额,很是苦恼的模样,“罢了罢了,想必你与我命中注定是有一段缘分的,若你真是铁了心抹不开面子,那我便收了你。只是要委屈你了,我命中注定膝下无子嗣,孤老一生,恐怕不得儿女绕膝的欢乐。”
闹到最后,竟然是一场笑谈,绿枝半是庆幸自己尚且完璧,半是悔恨自己怎就如此不晓事真同他吃了酒,恍然间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心肠又软了一半。
想起韩崇的话,她试探问道:“殿下这病...真的世上就无药石可医了?或许寻些坊间医士,答案会不一样呢。”
誉王含着和煦的笑,脉脉望她,说话并不避讳,“你还小,许多事情上都不懂。譬如栽树,也要浇水觉树苗能活起来,长出繁叶茂枝,才有开花结果一说,若水干涸枯竭,那就...好了,想来是我还醉着,竟同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话,你我虽不能真成兄弟,但经此一事我也不拿你当寻常旁人,藩府的事情你且思虑清楚了,山高水长,不必皇宫一等一富贵,但也不叫你再受别人欺辱了。”
他有这份心,就足够叫她欣慰,不知不觉中有了些许偏移,后来绿枝又去了趟秋瑟宫,将韩崇的话和醉酒一事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紫苏姑姑这回听了半天不吭声,默默将手里茶水吃了个干净。
年轻女孩儿,有了萌芽的情意本是常事,可这女孩若是公主,那就是大大的不能够了。
公主还糊里糊涂,紫苏姑姑却看明白了,她问道:“公主如今动摇了心性,是真觉得誉王他比太子合适,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头已经有了他?”
不待绿枝辩解,她又继续道:“公主莫急着回答奴婢,自己好好想明白了。当初公主看中秦观,无非是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其实从头到尾,公主周旋多次,所图的并不是他这个人。眼下又横出了一个誉王,诚然是韩大学士起的头,但公主扪心自问,自己心里究竟更向着谁呢?”
一番话老辣通透,洞悉了姑娘家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绿枝张了张嘴,颓然垂头道:“姑姑说的对,是我自己偏着誉王,不碍着韩大学士说过的话。”
肯认错,不遮掩,那就说明还有气度,最怕那种有情却不肯承认的,那可真是油盐不进。紫苏姑姑点了点头,认真分析起来,“要说回来,这誉王确实比太子更合适,家底薄,无母族倚仗,人缘名声都是极好的,心中也自有成数,于我们而言,更好拿捏住。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子嗣问题了...”
她说着话音放缓了下来,绿枝正听着频频点头,见姑姑古怪看了她好几眼,难免着急问道:“我正要问姑姑呢,这树啊,结果啊,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紫苏姑姑斟酌着用词,“誉王这症状,不是药石能医的,依奴婢所见,更多的是心结,誉王今年也有二十一二了吧,听闻至今房中什么人都没有,起先奴婢还想不通,这样周全完美的人,贵为皇胄,怎会如此洁身自好,如今想想,问题就是出在了这里。”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绿枝忽闪着大眼睛,十分不解。
紫苏姑姑窒了窒,转身从内间拿出一卷春宫图,“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公主大了,这事上也该有所了解。男人和女人不同,他们若想同房,就必定要先支棱起来,公主你看,就是这个。”
紫苏姑姑指着图上男女□□的结合处,“不同房时,阳/茎这处是软绵无力的,只有情动迷乱时,才会黄龙腾起。”
所以,誉王是起不来?
绿枝眼神示意,果然得到了姑姑的肯定点头。
“那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吗?”
紫苏姑姑顿了顿,方道:“奴婢也不清楚,但按理来说男人好颜面,都将此事都看得极重,即便是有,也该瞒得死死的,像誉王这样愿意宣之于口的,恐怕是真走投无路了。依奴婢所言,太子树大根深,公主笼络住了他的心便可顺遂,何必舍近求远呢。”
顶着晚风回去的路上,绿枝耳边一直萦绕着姑姑的话,近来她确实跟从前不大相同,不知不觉中,誉王的身影时不时穿插在她的身旁,她竟真的有几分上心了。
何必舍近求远呢,誉王是好,可弊处也大,况且扶持他扳倒太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绿枝叹了口气,许是誉王实在太过好性儿,让她在这座冰冷的宫阙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情,险些失了偏颇,耽误大事。
摇摇脑袋,将那些不中用的情绪倒空,提着灯快步回去。进屋时灵椿和文竹正顶着大黑眼圈齐刷刷地望着她,尤其是文竹,哭丧着嚎叫道:“天爷,你这两天算是属实捡着大便宜了!可苦了我们,日夜赶工,只差没把命搭进去了。”
在她的絮絮叨叨下,绿枝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再没几天就是万寿节,本来一切有条不紊的,结果那新得宠的荣婕妤弄出幺蛾子,逼着司饰局那头赶工一顶极繁复的彩冠,掌设没法子了,只能抽调人手过去,弄得司设局本来不紧不慢的活计,一下子进度变得紧张起来。
这就是上头一句话,下面忙断腿。
绿枝听了,诧异不已道:“荣婕妤才新封多久,阵仗居然就这么大,往前惠妃娘娘也没这样呀?”
说来说去,荣婕妤都是害苦她们的罪魁祸首,自然嘴里没什么好话,灵椿讥讽道:“她不仅想压住自己的姐姐,还想压住皇后娘娘,压住六宫所有主子呢。那彩冠就连贵妃位份都是逾矩了,她一个小婕妤,也真是有胆量。”
文竹一唱一和道:“人家凭着陛下的宠爱,就是想戴凤冠也没什么不能够的。”
灵椿嗤道:“宠爱?这宫里哪位主子没有过宠爱,等新鲜劲儿过了,又有几个能独占鳌头的。这个时候树敌招恨,待他日失了宠,下场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