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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心结 ...


  •   “你要带我去哪里?”

      黄椋的食指轻叩方向盘,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当然是去我家。”

      宋以殊震惊地盯着他,突然使出最后的力气,使劲伸手去掰车门开关。

      “没用的,我都锁上了。”黄椋瞥了她一眼,“跳车是很危险的,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伸手拿走她的手机,有恃无恐地搁在自己口袋里:“先放我这里保管吧,免得你太冲动。”

      他疯了,宋以殊心想。她用左手按住自己抖个不停的右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将晚上在店里发生的一切细细回想了一遍,宋以殊霍然睁开眼,怨恨地瞪着黄椋的侧脸。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在茶杯里放了什么?”

      饮料下药的手段,宋以殊不是不知道。她一直格外提防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只是万没想到,黄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是她轻敌了,以为凭他受到的良好教育和身家地位,不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

      “放心好了,不会有副作用,只是让你有一点点性/奋而已。”黄椋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嘴唇,在她张口要咬时利落地收了回去。

      “啧,真凶。”

      宋以殊垂首不语,长发披在脸侧,挡住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喃喃低语。

      黄椋本来不想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不过他现在心情很好,不介意和她聊聊天:“这话说的,你以为我是乔莫那种蠢货,被你利用完就扔?”

      “你自己清楚我有没有利用你。每一次的人情,我都和你两清了。”

      黄椋最烦她的就是这一点。他想要的回报,从来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

      “以殊,这就是你不知趣咯。你要是稍微上道一点,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汽车转过一道弯,离城区主干道越来越远了。窗外疾驰而过的行道树被大风吹的摇摇晃晃,落叶在路灯下翩然纷飞。

      宋以殊沉默良久,忽的轻轻吸了一口气,听起来像短促的抽噎。

      “哭了?”

      黄椋好笑地撩开她的头发,却没见到宋以殊的眼泪。她的脸上显出一种奇异的神采,嘴唇已失去了血色,眼神却亮的惊人。

      “我以为你会对我有几分情分的。”她轻启朱唇,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情分?

      黄椋大笑三声,很无奈地摇头:“说真的,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你是我什么人,也配讲情分?”

      “……是这样吗,宋椋?”

      汽车在路中央一个急刹,突然停了下来。黄椋不笑了,唇角向下,再不是平日里人前带笑的模样。

      静默半晌,他重新点了支烟,声音低沉沙哑:“看来你都知道了。”

      **

      宋以殊摸着包包里唐棠送给自己的护身符,哭笑不得。

      这一次与张智杰不同,黄椋也没有采用暴力的打算,但是宋以殊反而感觉万分凶险。

      而且最糟的是,乔莫偏偏出差去了。也就是说,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没有手机,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内无处可逃。几乎不会有更糟糕的情况了……

      宋以殊心如鼓擂,狂跳了一阵以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黄椋的动机。

      有人说过,这世上的一切都与性有关,唯独性本身事关权力。

      张智杰的动机是饥渴和嫉妒,但黄椋不缺女人,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混乱的大脑飞速整理着一条条细枝末节,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突然通了。

      黄椋显然知道自己是谁,也正是他私下里告诉了乔莫,造成他们的分手。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也查到了他的身份。

      而这,就是她今晚唯一的筹码。

      “我今天才注意到,我们有几分相像。我见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你有他的神韵,这大概也是我下意识信任你的原因吧...”

      她话语中的某个词刺痛了黄椋的心,他突然大吼一声:“闭嘴!”

      宋以殊没有理会他,细声细气地说了下去。她说的很艰难,却没有人打断这微弱的声音:“黄椋,其实你并不是对我感兴趣,你只是心中不平,觉得我抢走了你的父亲,是吗?”

      不,不是这样。

      黄椋看着她,她虚弱地靠在椅背上,乌发散乱,眉眼精致,只一眼便让男人热血沸腾。

      但宋以殊的话让他悚然一惊,突然发现那细挺的鼻梁,那微眯的凤眸,竟与自己有五分相似。这样想着,黄椋狂乱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一瞬。

      看来幼时的传闻是真的。他一直不愿承认的身世,就这样被鲜血淋漓地撕开在他眼前。

      ……

      在黄椋还叫宋椋的遥远时代,他知道父亲宋启明有许多孩子,自己不过是其中之一。但那又如何,他是最像他的那一个,也最受宠爱。

      父亲送他去上最好的私立学校,又送他去M国留学。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自认为是众越集团钦定的太子爷。

      说来也可笑,他这个最受宠的儿子,竟也是第一个被发现不是亲生,甚至远早于父亲的绝症。

      起因是一场被撞破的奸/情。

      “阿椋,你快回来帮帮妈妈!”母亲在电话里哭的撕心裂肺,“我一时糊涂,你爸气疯了,不愿意原谅我。”

      活该,黄椋心想。

      他到底还是回去了,那年他十八岁。黄椋盘算着先为母亲求求情,然后顺便向父亲讨要自己的成年礼。他被宠惯了,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谁知刚下飞机,就被父亲手下的秘书拦住了。

      “宋总请您过去一趟。”

      他没有带黄椋回家,车前坐着的司机也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一位。黄椋还是聪明的,一下子猜出了母亲未曾言明的关键。

      该不会……她是和司机宋伯偷情吧??他可是父亲的堂弟啊!

      到了医院,黄椋彻底明白了。父亲这是失望透顶,连带着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结果出的很快,黄椋信心满满的微笑在医生的欲言又止中彻底碎了。

      宋启明知道结果,佯装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复杂表情。他劈手夺过检验报告,恨不得把上面的字烧出一个洞来。

      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抬眼看着自己一直以来宠爱的儿子,眼神变换莫测。

      “滚。”

      他指着医院大门,嘴唇抖个不停,最终只吐出这个字。

      这是“父亲”对黄椋说的最后一个字。从那以后,他断了学费和供养,只留给黄椋和母亲一套居住多年的别墅,便彻底断了关系。

      最后还是母亲把房子卖了,才供黄椋念完了大学。他始终不肯回去见她,也不肯和小心讨好母子俩的司机宋伯相认。

      只要一天不做鉴定,他就不是他的儿子。

      “你来干什么?你害的我们这么惨,带着这点破东西就想弥补?”

      黄椋把宋伯带来的水果点心扔了出去,疲惫地闭上眼睛,指着门口:“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阿椋,你别这么说话...”母亲怯生生道,“你宋伯一直对我很好,咱们住的房子也是他找的...”

      她对上黄椋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黄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开始收拾行李。

      “好,我走行了吧?”

      他气冲冲地打包了几件衣服,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就夺门而出。当他孑然一身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时,突然想起了宋启明说过的话。

      当年“父亲”也是这样,只身一人来到A城闯荡,白手起家创下了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

      自己比他当年还多了一台电脑,一笔小小的存款。他宋启明既然可以做到,青出于蓝的黄椋当然也可以。

      “阿椋,你不可能一辈子在这里玩游戏的。你是爸爸最看重的儿子,要努力学习知道吗?”

      记忆中,在网吧抓到自己的“父亲”这样教导他。回忆唤醒了黄椋心中最狂妄的幻想,他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那么,就做游戏吧。

      **

      车子停靠在路边,黄椋将车窗降下,左手两指夹着烟,随意地搭在窗外。

      “你后来再也没去见过父亲?”

      打开窗户,某种封闭已久的心境似乎也随之破开一个口子。夜风吹散了车内死水一潭的寂静,黄椋眉梢的戾气却在这喧嚣的气流中慢慢消散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宋以殊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

      车子修好之后,4s店的接待员很殷勤地告诉她,车尾下部有一道陈旧的划痕,已经免费帮她处理好了。

      宋以殊当时就有些莫名其妙:这车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自己接手时里程表都几乎没动,算是全新的。而且她开车一向很小心,从没有剐蹭过。

      她留了个心眼,通过赵律师联系上了父亲当年的秘书。

      黄椋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没错,是我。我那时还差几个月成年,没拿到驾照呢。”

      他在父亲车库里看见这辆新车,一时手痒就借来钥匙试了试。没想到第一次太紧张,没出大门就蹭到了车尾,留下一道像对勾一样的奇特伤疤。

      宋启明没有责怪他,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臭小子,这么没耐心?”

      ...

      “所以你第一眼就认出我的车了,对吗?”

      在超市地库里的偶遇的确是个巧合,但那起事故却是黄椋刻意制造的。

      黄椋没有否认。桔色的火星在风中明灭闪烁,烟气飘出很远,变得稀薄绵长。

      “你觉得,我看见你第一眼是什么反应?”

      黄椋转过来盯着她,大掌抚上宋以殊的额头,把她的碎发捋到后面,像是要仔细打量这张面孔。

      “我在想,原来是这么个女人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还他妈/的这么漂亮。”

      宋以殊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挣扎。她动了动手指,力气还没有恢复,只好搜肠刮肚继续寻找突破口。

      人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往往会发挥出极大的潜力。过去没有留意的许多细节慢慢浮上水面,电光火石之间,宋以殊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情。

      “我第一次坐进那辆车的时候,就感觉很奇怪。”宋以殊轻声道,“那时候我不懂车,赵律师告诉我这是几年前的款式,不过没人开过,问我介意不介意。”

      “我也没多想,当场就开走了。那会刚好是中午,太阳很大,我把驾驶座的挡光板放下,突然一张薄薄的纸飘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黄椋专注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待那个悬而未决的答案。

      “是一张空白的生日卡片。”宋以殊的眼神很温柔,却令人无法直视,“我的车牌号615,不会刚好是你的生日吧,黄椋?”

      ...

      黄椋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但这份未曾送达的成年礼还是跨越时空击中了他的心脏,一阵汹涌而来的悔意像烈火一样灼烧着面前的空气,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相信了那个可笑的传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张秘书曾在酒后无意中告诉他,宋启明最后曾考虑过另起一份遗嘱。

      “如果他...来看我,就用新的那份。”弥留之际的宋启明艰难地开口。他没有说“他”是谁,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隔了几秒,他又苦笑着摇摇头:“当我没说。他不会来的...”

      黄椋把烟头弹出窗外,猛的踩下油门。黑色的路虎在深夜的空旷道路上飞速转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宋以殊没有问他去哪。她感觉到汽车猛打方向,掉头飞驰,终于支撑不住地阖上眼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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