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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然够爷们儿。”

      王东抽着江北“上供”来的软中华,一时,两人之间形成了类似于道上兄弟般的默契。

      江北笑笑,没做回应,到是提起另一茬——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说多了反到不合适:“东哥,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干嘛要做这腌臜行当儿,讨个自己不开心?”

      王东听了也不恼,只是狠狠揉了下江北的头:“等你以后跟我一样,没本事,讨不到老婆的时候,就知道但凡有口饭吃都是香的。”

      “我不讨老婆。”江北跟他贫,两个本该是互相厌恶的男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侃着,倒也不显违和。

      “北子,说实话,你东哥我一直都挺欣赏你的。”罕见地吐露心事,王东深深吸了一口手里的烟,仿佛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窝囊、不顺都从肺里过滤了一通,再化成烟尽数吐露,任其在空气里炸裂、弥漫、消散……

      “你跟我以前很像,倔、不服输、讨人嫌但是心善。”王东的脸被藏在了烟雾的后面,时间在他的脸上刻过的一刀刀,时刻提醒他早已经青春不再,“我知道说你也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劝你,你现在加紧念书还来得及,等到像你东哥这个年纪再想读书就太迟了。”

      从小到大,无数个老师好说歹说让江北好好读书,从来没有哪个能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心里留下点什么,但就今天王东这简单的几句话,忽然让江北有了些没来由的惶恐——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跟王东现在一样后悔吗?

      此时此刻江北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时时刻刻想着自寻短见的、所谓“没有未来”的人,他罕见地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丝担忧。

      两个人又继续你一搭我一搭地聊了聊,江北很注意没问到一些让王东为难的话——毕竟他的身份在那,有些话不当说。

      一直唠了快半个小时,王东才惊觉:“你快回去吧,省的人以为我给你揍晕了。”

      -

      江北不会是给人揍晕了吧?

      从被通知去“惩戒室”领罚,到人罚完回来,何思怀感觉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下午的课快上完的时候,江北才大刀阔斧地回到教室。约莫是他专克这个学校的文职人员,但凡没有教官那一身腱子肉的文弱先生们,看到江北要么是避之不及、要么是敢怒不敢言。

      说来奇怪,何思怀从没见过哪个挨完打之后居然神清气爽的。

      堂而皇之回到座位上睡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何思怀甚至怀疑自己之前听错了,江北不是去领罚、而是去领了赏。

      不会是个抖m吧?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想浮上心头,何思怀一阵恶寒,及时掐断了脑内的变态小剧场,专心背书。

      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都跟说好的一样,两个人装作不熟,虽然一直处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范畴内,但是也几乎不做互动——事实上这样子的相处反倒减轻了两个人的压力,虽说中午的一些矛盾已经说开了,但是毕竟实打实起了冲突,一下子又突然和好,内心难免觉得尴尬,倒不如接着机会缓冲缓冲,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晚上大抽查,何思怀依旧是一马当先逃过了所有惩罚,反倒是江北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看起来从早到晚都没碰过讲义的他,背诵课文的表现却不算逊色,不能说特别优异,但就他这样逃课睡觉的态度还能混到中上游水平,也实在是让那些勤勤恳恳从早背到晚的家伙无地自容了。当然不排除窦子康这样自以为还不错结果翻车的,挨了揍之后非得把青紫的熊掌举给何思怀看,说就是他带坏了自己不愿背书了。

      下了晚自习,江北早早就没了人影,何思怀中午没睡成有些困顿,拖着一身疲乏打算往寝室赶——虽然江北说可以找他玩,但是这样上杆子没事找事地找人,何思怀自己都嫌尴尬,他想着偶尔碰个头表示一下友谊长存就好了,天天晚上偷偷夜会什么的太暧昧了。

      学校的学生不少,但是却零零散散分开了回寝室,窦子康还留在班里死磕着课本,何思怀不知不觉又落了单。

      大概是昨晚走夜路留下了心理阴影,何思怀一路上神经都绷得死紧,直觉告诉他今晚金岩还得对他动手。

      但是十八成的警惕心也防不住搞突然袭击的,快到宿舍的拐弯角时,何思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就被四分五裂的巨大力气给拖走了。

      应该是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一瞬间何思怀像是回到了惩戒室,黑暗如一阵巨大的寒流,将他全身上下彻底冻住,他甚至没有做什么挣扎,只是慌乱中尽可能护住头部,此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哪怕被打残了,脑子也不能受伤。

      现在想想,自己唯一能够引以为豪的可不就是这个脑袋瓜子,到这里来却成了造嫉恨的源头,也实属讽刺。

      何思怀本能地蜷成一团,默默挨打其实不符合他要强的性格,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做不出其他的选择。

      意识本能地从身体里剥离,何思怀的思维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地旁观着自己惨遭围攻的躯体,疼痛、眩晕、麻木,都凝缩成了具象的点,摆在不正常的理智前,疼得明明白白却又无法触动内心分毫。

      天旋地转间他只能分辨出金岩的骂骂咧咧,周遭不成章法的脚步声乱成一团,约莫有五六个人的样子,这么多人群殴一个,丝毫不讲道理。

      背部、腹部、四肢……凡是能挨得到的地方都烙下了清晰确凿的痛感。身体应激地想要呕吐,何思怀分了一丝意志力阻止了这一本能,倒是引得脑袋突突得跳起来——整个世界开始旋转。

      原来不是所有无助的时候都会有江北出现。

      昨晚刺破黑暗的光今天没有再在把他从困顿中捞起,何思怀只觉得自己不幸,却没想过,不是所有无助的人生命里都会有一个江北。

      不幸和幸运始终是相对的,但就遇到江北这件事来说,何思怀是绝对幸运的。大约是很多年之后,何思怀亲口这样说到。

      然而此刻的他,只是游离在身体之外,旁观着眼前这狼狈而荒谬的一幕,似乎感觉不到痛了,只是非常、非常的疲惫。

      快点结束吧。

      ……

      耳鸣混着头痛,何思怀意识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死了吧?”之后脚步声、咒骂声、喘息声便一窝蜂地消散下去。

      确定人都走远了,满脑子的金花也消退得差不多了,何思怀强撑着找了个偏僻拐角坐下,好让夜色稍微掩盖一下整个人的不堪与狼狈,也让自己消化好满腔找不准位置的情绪。

      最后还是没有酝酿出什么情绪——愤怒也好、悲伤也罢,被暴打之后该有的负面情绪一个也没有出现,何思怀觉得自己像是空了一般,木木的,什么也掏不出来。

      只是真的太痛了,何思怀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时半会儿竟没能站得起来,他忽然又想起了江北,他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扛下所有疼痛的呢?他是怎么做到被打了也不显狼狈,反而显得悲情又豪迈呢?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又会做什么?至少不会这么窝囊吧?

      如果是他之前,大概率已经跑到江北的秘密基地“求支援”了,可是现在正证明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江北拖累了自己,而是自己连累了江北。他真的不想也不愿意再看到他受罪了,无论是不是因为自己。

      ……

      当晚何思怀还是坚持回了寝室,洗澡上床,也并没有耽误太久——毕竟还是不想被同寝其他几位骂。

      只是这一夜实在是不算太平,先是浑身上下无一幸免地肆意疼痛,接着就是好不容易哄出来的睡意被一次又一次的幻觉、噩梦给惊醒——何思怀一闭眼,脑子里就闪现着被殴打的场景,总算也是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恐惧。

      这一夜断断续续的睡眠让何思怀焦虑又崩溃,第二天起床号响起来,企图翻个身的他却觉得全身都想灌了铅——昨天的四公里变速跑加上昨晚的围殴,让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拉响了红色警报。

      不出意外,早晨的跑操何思怀落在了后面,和窦子康一起挨了末队的罚。

      戒尺落在手心的触感何思怀难以形容,这是他先前没有体会过的瞬间爆裂的痛感,有一种将皮肉分离开的巨大冲击力,感觉到涌上指尖的血液化成了一个个细小的剧痛因子,不遗余力地扩散到肢端与大脑。

      不过是挨了三棍子,何思怀已经面色惨白。他昨天跟江北说自己不经打是真的,怕疼这种事情从来没给他带来如此大的不利。

      老孙的课上,睡眠不足加上精神恍惚,何思怀顺理成章地又出了纰漏,《孝经》背了一半忘记自己说到哪了,老孙气急败坏给了两棍子才勉强唤起回忆——比较起来,老孙的小竹棍带来的更多是火辣辣的刺痛,比起先前戒尺带来的洗礼,相对来说要好很多。

      这一天的何思怀可以说是过得失魂落魄,也是初尝了体罚的滋味儿,倒是得意了始作俑者金岩。

      晚上何思怀抱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态度,坚持用接近凝滞的大脑将课文给背了出来,免了一顿罚,但整个人也快虚脱了。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江北拖窦子康带话,让何思怀去找他。

      一直走到巷子口,何思怀也没想好要跟江北说些什么,浑浑噩噩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何思怀没有起本能地恐惧,任由人将他拉进了巷子深处——他知道那肯定是江北。

      “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人说我对江北太狠了,今天就虐一下小何同学以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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