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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泥淖 ...

  •   度修仪曾无数次陷入梦中,他在梦中见过无数的场景,也遇到过无数的人,然而,空白的记忆却并不给他将这一切串联在一起的机会,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围观着梦里陌生的一切,感受着心中无声的悸动,却永远不知道因何而动容。

      这一次,又是梦。

      无边黑暗中,一抹幽暗光芒不住跳跃,度修仪缓缓走近,是一处篝火。篝火旁,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人身着劲装,身旁竖着两把剑,想来是个剑者。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时不时扒拉一下火堆。

      另一人则是垂头,手里不知在把玩着什么。度修仪很清晰地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等他走近,才不由得笑了出来,何止是气息熟悉,便是那张脸也熟悉极了——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学着两人的动作坐在了火边,或者说,是坐在了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的身边。这次他倒是看清楚了,那人手中,是一把匕首,匕首之上,还刻着不知名的符号。

      度修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而想起了什么。无衣师尹以为,自己搅碎了那些所谓的记忆碎片就能使度修仪免去陷入梦魇无法自拔的痛苦,也能阻拦度修仪想起一切。但是,若真有这么简单,度修仪也不会反复陷于梦魇之中,也不会被梦魇折磨这么多年。

      梦魇之所以为魇,不正是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吗?

      “你不是他。”剑者的目光仍在火堆上,手上依然还在拨弄着火堆,仿佛丝毫不曾察觉到自己的话在旁人眼中会激起怎样的波浪。

      度修仪身边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他轻声笑了起来,最终转为抚额大笑,度修仪近距离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副夸张至极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由此,他也确定了,身边这个人的确不是自己,毕竟他自己从来不会做出这副表情。

      度修仪看着自己身边那人笑了许久,应当是笑够了,那人缓缓起身:“既然你猜出来了,看来我就不能留你了。”

      那把匕首几乎要被他转出花样了,只是半天也没有别的动静。就在度修仪以为他不会再有别的动作的时候,那人动作一僵,却十分灵敏地将要坠地的匕首握在了手中,那只手,刚好握在了刀锋的位置。瞬间,鲜血顺着刀锋流下,但那人却毫无动容。

      剑者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无表示。度修仪甚至觉得,剑者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叛逆的孩子一般,那目光十分平静,仿佛那人所有的动作在他眼中都激不起一丝波澜。而那人也清楚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好像并不恼火。

      接下来,只见那人缓缓抽出握在手中的匕首,纵使鲜血纵横,也不见他有片刻皱眉。随即,魔气翻涌。四周乍现无尽魔气,似乎是受到感召,逐渐向那人身后靠近,不过片刻,便在其身后汇聚成一只庞然巨兽。

      度修仪一时有些怔愣,这副场景,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脑海中忽而闪过什么,他想抓住那一瞬间的场景,却只是徒劳。而他眼前,巨兽咆哮,魔气翻涌,天地失色。狂风之中,篝火似乎还想坚持,只是火焰却被吹得东倒西歪,也衬得两人面色明明灭灭,教人看不清。

      终于,这火还是不敌狂风,生火的树枝被吹得四散于地,那上面还带着一丝残存的火焰。只是终究比不得火焰明亮,只照得两人面色晦暗。不过片刻,这微弱的火也灭了。

      “他对你们总是留有善意。”那人不甚在意地将沾血的匕首扔到一旁,他眼见着那把匕首瞬间被魔气吞噬,才如闲话家常一般继续道,“只是他总是不懂,人世间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

      度修仪有些不解,这语气实在有些复杂,让人听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嘲讽。就在他思索之时,下一刻,那人给了他答案。

      “不过没关系,他愿意对你们好便对你们好。”那人抬头,露出一双血红双眸,明明是一副带着煞气的模样,话语却带着莫名的温柔,“总归,我会为他摆平所有不安分的东西的。”

      随着他这句话,身后巨兽仰天长啸,瞬间天地变色,尘沙飞扬。

      剑者见状,终于有了动静,他也起了身,地上双剑顺势飞出,在空中交缠着绕了一圈后缓缓落入剑者手中。随即,剑者屈膝,做足了防范的准备。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只是,如往常一样,他从来做不了一个完整的梦,好像老天爷刻意与他作对一般,每次都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永远无法连贯。他所窥见的过往也永远都是稀碎的,永远不知道自己过往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醒来的度修仪罕见地有些暴躁,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喝了酒,还带着酒意,也或许是因为这断断续续的梦境。他四周气息逐渐躁动起来,而后,腰间玉佩逐渐闪起莹莹绿光,一阵清凉的气息流过四肢百骸,体内有些躁动的魔气仿佛被安抚了一般,逐渐恢复平静。与此同时,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了度修仪身前,正是从前自佛狱带回来的残魂。

      “我感受到了佛狱的气息。”残魂如此道。

      “佛狱?”度修仪斟酌片刻,他是知道无衣师尹的计划的,师尹计划本就是要联合火宅佛狱共擒雅狄王,此时此刻能感受到佛狱的气息也无可厚非。

      等等!

      度修仪现在才有心思打量自己四周环境,也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仍在流光晚榭,也就是说,昨夜醉酒后,师尹压根没找人把他送回去!那他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自然是师尹将你抱回来的。”残魂轻描淡写地回道,这么多年了,他并不经常出现,盖因过多现形终究会对魂魄造成损伤。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对外界毫无感知。就比如昨夜,他眼见着师尹灌醉了本体,又亲自将本体抱回了房间。

      度修仪光是听,耳朵便止不住地发热,想想就觉得羞耻。虽不知从前记忆,但就他仅有记忆来看,他活了许多年,哪里被人抱过?偏偏残魂好像并未察觉到本体的窘迫,又道:“其实,好像还不止如此。”

      度修仪第一次醉酒,残魂终究也是担忧的,便时时盯着。正是因此,清晨,无衣师尹对言随说的话尽落入了残魂耳中,彼时,残魂也是惊讶的。在他仅有的印象中,无衣师尹这个男人总是温和的,哪怕是算计,这个男人也总是笑盈盈的,何尝见过如此不给人情面的时候?尤其是,那个人是言随,好歹也是度修仪的徒弟,又何以至此?哪怕是给度修仪一点面子,也不至于逼迫言随至那等地步。

      “师尹与你那小徒弟,怕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矛盾。”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明后,残魂得出了一个结论。

      度修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溢出一声苦笑:“怕只怕是他对我有所不满,偏不能发作,便发作到了言随身上,那便是言随遭了无妄之灾了。”

      残魂没想到度修仪的思路会拐到这里,只凭着自己的印象道:“师尹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

      “若真是我想岔了有多好。”度修仪轻声喟叹,只是说归这么说,残魂却是听了出来,度修仪心中,已是给无衣师尹下了罪名。他又想起数日前度修仪与无衣师尹的争执,竟有些哑然,数日之前的那场争执已经在度修仪与无衣师尹之间留下了嫌隙,本就脆弱的关系越发摇摇欲坠,长此以往,关系破裂是迟早的事。

      一时之间,残魂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他观察而言,两个本来就不该相交的人因为种种巧合走到一起,更因为种种巧合成了对方仅有的陪伴,或许,他们本来可以有进一步巩固这段友情的机会的,只是终究敌不过时事,也敌不过人心,更敌不过时间。

      “我去见师尹。”度修仪并未多言,只自顾自穿衣下床。残魂也不好多说,又回了玉佩。

      度修仪轻轻推开房门,耀眼的光芒便铺天盖地地笼罩在他身上,两个身影也跃入他眼中,正是无衣师尹与太息公。只是这时候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似有些剑拔弩张,空气犹如凝滞一般,仿佛下一秒太息公便能不顾形象掀桌而起一样。

      然而,度修仪的出现打破了这诡谲的气氛。

      太息公见到度修仪,明显有些惊异,随即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吾还以为师尹这流光晚榭没旁人了呢!”

      无衣师尹低头轻笑,神色间是一贯的温柔,尤其是在这大好的日光下,更是显得他眉眼越发柔和,完完全全卸去了那些锋利,俨然一副文弱书生气,而他的话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友非是外人。”

      听到这句话、看到这一幕的度修仪一怔,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无衣师尹说的是真的,只是最终,还是自嘲地笑了笑,只近乎调侃道:“倒是难得听师尹说这种话,听了竟让人有些许暖心。”

      霎时,气氛微微有些缓和,只是太息公的神色有些非同寻常。

      “那倒是无衣之错了。”无衣师尹接道,“看来今后无衣该多说一些让好友暖心的话,免得让旁人以为好友在无衣这里受了什么苛待。”

      “师尹岂会苛待旁人?倒是热情的很!”度修仪走上前,坐在一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昨晚那顿酒,可是灌得吾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人生难得糊涂一醉啊!”无衣师尹轻叹,有时候他倒是也想这么稀里糊涂醉一场,喝醉了,什么都忘了,醉生梦死一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无衣师尹终归还是有理智的,从来都不敢放任自己喝醉。然而,终归还是有些歆羡的。

      不过,那日一饮倒也出人意料,无衣师尹旋即亦是调侃,似乎连眼神都带了些许促狭:“只是吾却不知晓,好友酒量竟如此……”

      “免提!”度修仪轻哼,“要不是有人与吾说不擅饮,吾才不会碰这东西,也免得最后醉个一塌糊涂让人瞧了笑话。可见有人虽然嘴上是甜的,心里却比墨都黑,吾今后可是断然不敢信他的话了。”

      “好友,公之面前,多少给吾留些面子啊!”无衣师尹有些感慨,却也没有多加指责。

      太息公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在那里聊天,言语之间竟是将她排斥在外一般,顿时,心中有了思量,眼神在两人中间扫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师尹与度先生的关系,倒还真是令人羡慕。”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度修仪笑眯眯回道,“不过,吾倒想请教公一事。”

      太息公眉一挑,娇媚道:“先生请说。”

      “火宅佛狱可有何烈酒?一杯便能灌醉一个人那种。”

      还不等太息公回应,无衣师尹立马开口道:“好友,这便大可不必吧?”

      “要不,吾心里总是不舒坦。”度修仪一本正经道,“万一日后哪天晚上吾睡不着,想起师尹曾将吾灌醉一事,然后越想越不舒坦,半夜爬窗套了师尹麻袋,那可严重了。还不如现在就让吾发泄出来。”

      “好友怎可如此?”无衣师尹显然有些不可思议,随即是痛心疾首,很明显,无衣师尹非常看不起度修仪口中半夜套麻袋的行为,甚至对此有着深深的怨念,并对其表示了深恶痛绝的控诉。

      太息公却是瞧的有趣,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见两人视线都转到了自己身上,太息公的目光锁定了无衣师尹,逐渐变得耐人寻味:“按吾佛狱规矩,自然无需烈酒,若真是不服,便是将人打死也无不可。”

      这句话似乎挑动了什么,度修仪看向无衣师尹的眼神竟然有些蠢蠢欲动,无衣师尹也颇为不自在地连连轻咳,而这尽落入了太息公眼中。最终,无衣师尹重重地咳了一声:“公此言可非为同盟之态度啊。”

      “原来师尹还记得你我二人今日是要商议何事。”太息公轻嗤,“吾还以为,师尹已然忘了我等交易呢!”

      “那断然是不敢的。”无衣师尹当下也调整了神色,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这次便是煞有其事的介绍,“此为吾之好友,度修仪,擅术数阵法,届时会由好友在我等计划好的地点布置阵法,我等将雅狄王逼至此地,好友便即可开启大阵,一边困住雅狄王,以防其逃出,另一边则是消耗雅狄王,降低我等斩杀雅狄王的难度。”

      “哦?”太息公也来了兴趣,打量了度修仪好几眼,颇为惊异,“原来度先生竟有这等本事!”

      度修仪却只一笑,满脸不在意,但细细看去,竟是有些倨傲:“雕虫小技,不值一提罢了。”

      太息公道:“既然如此,那看来吾倒无需担忧了。”

      “哦?”度修仪闻此,却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好友来之前,公还在担忧我们慈光之塔是否能够拿出相匹的筹码。”无衣师尹好心地解释道。

      度修仪闻此,也笑了:“缘是如此,那如今,公可还担忧?”

      “有师尹与度先生出马,吾自然是不担忧了。”太息公回道,旋即起身,“既如此,那吾便静等四魌武会的到来了。”

      两人起身,就此送走了太息公,然而,太息公一走,度修仪便卸去了脸上的笑意。无衣师尹不语,只引人又坐下,亲自为度修仪倒了一杯茶。

      “好在好友及时出现,不然,只怕今日便难以达到目的了。”无衣师尹轻叹,他方才与太息公已是隐隐有了冲突,如若不是度修仪及时出现,只怕他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重新谈拢。

      度修仪只道:“没有我,师尹也能处理,度修仪只不过给师尹提供了一个契机罢了。”

      “好友轻看自己了。”无衣师尹道。

      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这着实是十分罕见的。在其他人逐渐远走后,度修仪和无衣师尹便很少再出现这种情况,他们总能很快地搭上对方的话,哪怕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沉默的情况。

      毕竟,有时候,孤独实在太难熬了。

      度修仪恍然想起残魂的话语,针对言随吗?师尹针对的究竟是言随还是言随背后的……他?

      他又想起自己曾对楔子说过的话,那个时候多坚定啊,他总觉得是旁人看错了,师尹分明还是那个师尹,只是世事无常,师尹总得随机应变,否则哪能料理这纷扰世事?

      可如今,度修仪好像不得不承认,似乎……是他错了……

      然而,要一个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该有多难?他依然不死心,怀着希望问道:“在师尹眼中,度修仪算什么?”

      度修仪冷不丁地发问,令无衣师尹一怔,这实在不像是度修仪能问出来的问题。这种话实在太过缠绵,放在他们中间好似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笑道:“好友这是什么意思?”

      度修仪打量他许久,轻叹:“昔日,我总以为是旁人误解师尹,不知师尹苦衷,现在……”度修仪微顿,抬眼,无衣师尹似乎看到无尽苍凉,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香斗,只闻度修仪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是人生于世间,谁又能一直一如往昔?每个人都是向前走的,难不成还要怪他无衣师尹往前走不成?

      他面上笑意渐渐褪去,心里却有了猜测:“所以呢?好友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待诸事皆毕,还请师尹放度修仪与言随离开。”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度修仪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他早已承受不住了,如今说开了,心里倒是好受了。

      无衣师尹手下一颤,他抬眼望去,度修仪满脸认真——他不是开玩笑。所以,终究是一个人也留不住吗?可是明明……明明是你先闯进来的,如今却凭一句自作多情便要抽身离去?凭什么呢?哪里能那么轻易呢?

      鼻间似乎又有无尽血腥蔓延,他低头去嗅香斗,最终轻叹:“此事容后再议吧。”

      话语之中,竟是有些脆弱。若在从前,度修仪只怕早已心软翻篇,毕竟这么多年,他也实在见不得无衣师尹这般模样,可现在,度修仪只是心下一跳,他已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总抱着一些天真的想法,哪怕他自己也知道,一脚踩进了泥潭,又哪能轻易抽身呢?

      然而,从他推开门,出现在太息公的那一刻起,他与无衣师尹便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或者说,早在他选择替无衣师尹出使杀戮碎岛的那一天起,他们两人便绑在一条船上了,除非一切了断,否则断然不能轻易割裂,不然对两个人都绝无好处。他再不能容忍,也只能忍过这段时间:“好,那便容后再议。”

      只是,哪怕他再能忍,短时间内看着无衣师尹这张脸仍是心底发寒,先是剑之初,又是言随,那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度修仪?他不敢去猜测,更不敢赌,但如今却已不敢看这个人了。这个人,实在让他陌生极了。

      于是,度修仪低声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

      玉佩之中,一直关注着动向的残魂微愣,他明明与度修仪说过清晨事情原委,按理来说,度修仪应该也是知晓无衣师尹说的话的,又怎么会不知道无衣师尹已经对言随说过了近些时日度修仪不会回去的话,那他有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无衣师尹微微攥紧自己的香斗,在度修仪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那一刻,度修仪算是明了了无衣师尹的态度。他忽然想笑,无衣师尹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说彻底撕破脸皮,还为彼此留着一份体面,他是否该感到荣幸?但这份荣幸,度修仪却是消受不起了。

      “师尹且直说吧。”他打定了无衣师尹在刻意粉饰太平,只想看师尹如何下这个台。

      无衣师尹抬眼道:“你替吾去见一个人。”

      “吾又岂敢代表师尹去见人?”度修仪如斯问道。

      “你之前不是已代表吾出使杀戮碎岛与火宅佛狱了吗?”无衣师尹反问,言下之意却是又如何不能代表他去找人?

      可如今,又如何能与过往相比呢?

      然而,度修仪看着无衣师尹,最终缓缓地笑了起来:“好,吾应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泥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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