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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二:我不会走远 ...

  •   那次泽海荒祭典回来之后,三个长老时常跟君卿和听蕊灌输一些腐朽理论。

      人老了果然就话多。
      听蕊撑着下巴,听身后三个长老叽里呱啦,呱啦叽里,气不带喘,口不带停,唠叨了足足的三个时辰了!
      问:三个时辰整,三个长老的语速相同,每句话字数相同,一人一句轮回。求:每个长老平均讲了几个时辰?
      听蕊简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不不,三个大四个大,简直跟那石榴里的石榴籽儿一样,数都数不来的无数个大!
      烟琴和黛浓来给他们送茶水,烟琴把杯子从木托盘里取出来放在桌上,随后疑惑不解,“咦?怎么多了一杯?”

      听蕊默默数着杯子数量。
      问:叽里呱啦的是三个人,被叽里呱啦的是一个人,准备了五杯水。判断:是否多了一杯?

      “这,我不以为君婿也在这儿的么。”黛浓回。
      烟琴端着两杯水递给长老们,“辛苦了,辛苦……”随后才答黛浓的话,“君卿呀,他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呢……”
      烟琴还说了什么听蕊已经不晓得了,她只是在知道“君卿、早上、出去了”的时候,内心受了巨大冲击一样,简直是来自灵魂深处穿透躯体的大爆炸,让她猛然一抬头,随后咔嚓石化。

      听蕊眯起眼睛,隐隐寒光,撑手咯咯咯磨着银牙。
      好哇!好得很哇!很有计谋哇!你这个男人很有心机哇!君卿!
      我说呢,怪不得三个长老都一起聚在我这里数落我!合着你一个人偷偷跑了!你好落个清闲,让他们对我呱呱呱是吗!
      太心机了!
      很好!男人!很好!你棒极了!男人!
      听蕊想着。

      烟琴和黛浓一离开,长老们喝了水,开了腔,继续更大声的,呱!呱!呱!

      听蕊气得撑着石桌一动不动,脑子里不停想着,你这个心机男人好得很哇!
      现下君卿给听蕊的印象,除了“刻薄的要死的语气,”今日还喜提——“心机男人。”

      极不易熬到吃午膳的时间,听蕊桌都没上就溜走。
      她从韶华浮雾到大街上的一路都在东张西望,最后终于在一个馆子里,发现了那个不得了的人。
      馆子的门大开着,那个人就坐在楼上,听蕊站在大街上目光越过门,正正好好可以看见那个人的背影。
      打架的气势瞬间上来,捏起裙子提起一步脚就要迈去。
      却冷不防被门口两个人拦了下来。
      “这位姑娘,带钱了吗?你就进去?”

      听蕊怒道,“带什么钱!”

      “先请去那边交钱,才可进去,瓜果水酒钱另结。”其中一个瘦得跟个竹竿精一样的人,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听蕊撇眼瞧瞧,摆了个摊儿在那收钱呢,又上上下下扫视这个馆子,合着是个听木偶戏的戏楼。
      “有钱吗?”门口的那人又聒噪的问。
      这轻蔑语气立马又叫听蕊火冒三丈,最大的问题是,她出来的急,还真没带钱。
      听蕊看着楼里头那个人无事一身轻的背影,别提多气了,不管不顾要往里冲,偏门外头两个人又拦住听蕊。

      “他!”听蕊颤着手指,跟个簸箕一样抖抖抖抖抖的指着君卿,“那个穿白衣服的人看见没有!他方才在街上顺了我的钱!我是来找他要钱的!”
      两个人反头看一眼楼上男子背影,又回过头来看听蕊,最后选择将听蕊一把丢出去,“没钱就别妨碍着我们做生意,还吓着别的客人。”

      听蕊气得骨头嘎嘎作响,那晓得,馆里的君卿居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不轻不淡的。
      好像早就听出她声音,知道她在外面似的!
      哇!你这个心机男人!心机重哇!
      听蕊又在心里骂了。

      甩出一个手指着君卿,没来得及骂,人家又风轻云淡的将头反回去了,压根不爱理她的模样。

      简直一把火在烧烧烧,听蕊忍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无义,休怪我无情!听蕊抖着手臂,吸着鼻子,弦弦欲泣,对着楼里面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一声仰天咆哮。
      大叫道:
      “枉我……千里寻夫哇!”

      听蕊这一咆哮,周围人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瞪我,我瞪你。

      “我容易么我!君父君母老了,就我一个人养着他们……我什么也不会,我就去当舞女啊……”听蕊做戏做足,撕心裂肺般把头上的簪子扯了哐当甩地上。
      “你们说说,我每天笑脸作陪,为别人画新妆,我容易么……我怎么这么苦哇……”她说着还撒起泼来,踩水车一样蹬着腿。
      “两年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养家的!结果一去不回!”听蕊拼命嚎啕,“我千里寻夫,结果你在这里花天酒地啊!”
      花天酒地?我?君卿就心中默默问一句,没回头看。

      没过一会儿有人上楼找君卿,弯腰道,“客人,楼下有位女子说认识你,这个……”
      君卿这才不紧不缓,反头看了眼楼外,就一眼,听蕊也盯着他,但仿佛两人没什么心领神交。
      随后君卿慢悠悠回了头。
      “哪来的疯疯癫癫的人,我不认得她。”君卿很是面无暇色装模作样说。
      “哦,搅扰您了……”
      来人又退下。

      “赶走赶走,疯女人。”原先问君卿的那个人,现在站在楼外面,嫌弃的挥着手。
      “你!”听蕊怒目。
      “你什么你。”那人依旧嫌弃,又对左右两个人说,“快些赶走赶走,别搅了做生意。”
      她咬着牙又望眼君卿的背影,还偏就不走了。
      提着裙子,一曲腿,坐在地上。

      “害!你这人,还惯会耍无赖的。”那人把眉头皱到天上去,“你走不走?”
      听蕊干脆两手一环胸,头一撇,嘴巴也撅到地上去,不理会那人一句话。
      反正她是气极了,反正她也没地儿去,反正她一个人是绝不会回韶华浮雾的。
      那人絮絮叨叨半响最后自觉无趣,也就没管听蕊了。
      街上一些人好奇看听蕊,摆摊的老板就小声说:千里寻夫呢,也是惨。
      听蕊在心里狠狠说,我寻个鬼!君卿你个心机男人!

      过不了一下,听蕊再听不得那些好奇的声音,就挪着屁股坐在门边角落里去了。

      听蕊在外头生着闷气,君卿在楼里坐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她垂着头,视线里有一些白色的衣裳,一贯白得闪光闪亮,跟大白鹅身上最柔软细腻的绒毛一样,一想就知道是君卿。
      “走吧?”君卿问她。
      没什么起伏的语气,想象得到这个人也没什么很自责的看着她。
      听蕊不为所动。
      半响不见她起来,君卿也没打算继续管她,正要迈步往前走,下摆才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听蕊却生怕他又溜了一样,手疾眼快扯住他下摆。
      他低头,看听蕊的手,又顺去她抓衣服的手,看她的脸。

      她才抬了头,发了狠的看着他,牙缝中邦硬挤出一句话,“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心机男人!歹毒!”

      心机?歹毒?君卿想着。就这点事我就心机歹毒了?

      “你都烦的事,难道我不烦么!你一走,他们三个老头就围着我一个叨叨叨!叨叨了一上午!”听蕊很是生气的盯着他,跟他讲。
      他看着她,内心忽的慢慢有一丝愧疚,因为他看她说完后,眼眶好像湿了些,炯炯目光除了很愤怒,还有那么几丝小可怜。
      可怜又倔强的看他。
      喔,神仙老天鹅,可他走的时候也没曾想到,三个长老会围着她一个人念叨,这不是他有意的。可是,她本就很生气了,他刚才还在戏楼里故意不理会她,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大不了……明天带你一起出来好了。”君卿望着她道。

      听蕊用力一把甩了他衣裳,“谁想跟你一起出来!我是叫你不要一个人跑!”
      “我带你跑,就不是一个人跑了。”
      君卿一通话,让她没办法和他继续理论,听蕊气冷抖,抱住自己两肩,把下巴藏在手臂里。
      现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路上驶过一辆马车,随后听见生脆咔咔两声,像掰了两根木筷子。
      君卿转头看,原是压碎了两只玉簪子。
      那是听蕊的。
      君卿发现听蕊盯着两只碎簪,更显气鼓鼓的脸颊,然后撇过头,似乎撅了撅嘴,然后把整个鼻子和嘴都藏在手臂里去了。

      她蓬头散发的坐在那儿。

      君卿却是知道的,她最爱美的了。她一大早上就被人叨叨不停,来找他,他又不待见,现在簪子还碎了,她就更不开心了,她心里的小火山要爆发了。

      君卿没法子。
      可好在旁边有卖发饰的。

      他盯着这琳琅满目,珠宝绚影的簪子,迟迟不能下手去拿。
      这簪子一根一根整齐摆在那儿,他觉得都差不多呀。
      可是他清楚记得黛浓说过,听蕊喜欢款式新的,她才不喜欢戴俗气的东西。
      但他怎么知道女孩子戴的簪,哪种款式新,哪种款式旧?

      盯了好半响,君卿最后还是问老板,“有无样子新的?买两支。”
      老板选了两支金灿灿的缠花簪,“客人,这是泽海荒近来最盛行的款。”
      簪子上点了靛蓝色的花,穿金丝线坠了三颗碎珠子,摇一摇珠子缠绕难分。

      君卿带着簪子回去,听蕊还坐在老地方生着闷气。
      他只好蹲下去,拿着女孩子的两只簪,在她乌秀发髻上比试。

      嗯,是这样好呢,还是这样好呢?

      他试了半天也没拿个结果出来。
      女孩子的发簪,到底要放在发髻的哪个位置上才好看么,他又不知道。
      比划到最后全放在头顶上去了,左一根右一根,对称。
      他还觉得挺满意的,为此痴痴露了笑。
      怪不能说他心思直,可能他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这左一根右一根,如果中间再有一根,那就是──上香。
      喔,简直神仙老天鹅。
      ……

      听蕊一看他的笑就知道不靠谱,回过头,背后的门刷了光滑油亮的漆,可以淡淡照出她的样子,一瞧,果真不靠谱。
      但看在他好心买簪子的份上,听蕊居然也没生气,对着那能照出她样子的门,拔了簪子,以手做梳,细细梳理头发。云鬓在她葱白指缝间,如涓涓流水一样滑过。
      门上能映出一些君卿在背后看她的样子,听蕊看着门里他的影,还是小小撅嘴。

      梳完发,听蕊将两只簪子斜插在同一侧。
      这一下她可算心情好些了,还能很有精神气的转过头对君卿哼了一声,拍拍衣裳上的尘土站起。
      不过她还是有气的,君卿走前面,她就跟在后面默默不肯上前。

      直到街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偷,抢了前面一个老妇人的钱就跑,老妇人尖叫。君卿反应快,挥了一手,一堵薄如纸的光亮屏障就出现了。
      看着是一层,撞上去却堪比铁墙铜城,小偷扎扎实实的撞了个头昏脑花,扑通一声仰面倒地而去。
      听蕊可耐不住这多管闲事的心性,从后面越过君卿冲上前去。

      听蕊弯着腰盯着地上那小偷的脸,来来回回的看,最后“啊!”的一声大叫道,“原来是你啊!”
      恰好小偷也觉听蕊眼熟,这不就是上次把他绑在沏涟台上的人吗!
      君卿从后面走来。
      老妇人颤巍巍赶来,又一把气势汹汹从小偷手里夺回了被抢的钱,然后不停跟君卿说谢谢。
      君卿讲,“小事,无防。”
      听蕊还在盯着地上的小偷,“劣性不改!我得好好治治你!”
      小偷瞪着能吃人的眼光看听蕊,听蕊的招数他可领教过了,想想就后怕,脖颈子都生凉,汗毛都能打两个结。

      “这次我就……”听蕊对着小偷打了个响指,兴奋道,“把你变成个大猪头!”
      只听得“嘭嘭嘭”几声,行人们侧目,瞧见那小偷头上蹦出两只猪肥大耳朵,鼻子变成了顶朝天的大长猪鼻。
      大家哈哈大笑。
      小偷只得立马捂着头,骂骂咧咧连滚带爬跑了。

      听蕊高兴,就大拇指抵在鼻子上,伸出小舌头对那跑掉的人做鬼脸。
      结果高兴地忘了形,一转头就对上君卿,愣了一会儿,她就瞬间拉下表情,甩了手没再做鬼脸。君卿微微弯了嘴角,她却以为君卿在笑话她呢。
      她闷闷的又跑远了。
      跑了一会儿,看见有吃的,走不动道了,蒸屉里飘出香喷喷的白色热气,才发现肚子挺饿。
      没吃午膳就出来了。

      所以又过了一会儿,她就和君卿坐在街边一张小桌上,老板端了几盘热乎的果团上桌。
      听蕊夹了一个塞得满嘴都烫,她一边吃着烫嘴的果团一边问他,“你不饿?”
      “我不能吃这个啊。”君卿回她。
      听蕊突然想起来了,这果团不是天山物。这下听蕊可来得劲了,挨着个的把所有口味都吃一遍。
      听蕊边吃还要边跟君卿形容,这夹心的果子怎么怎么甜,外面这个皮又是怎么怎么爽口,怎么怎么脆生,到底有多么多么!多么的好吃!

      听蕊吃个果团跟吃个饕餮大餐一样,一副细细品尝的夸张模样,常日逢年过节,五花八门的罕见东西也没见她吃成这样。
      君卿只得略有些无语的,把眼睛望向一旁,想,果然不该出钱给她买吃的。
      可惜嘴角边那抹若有若无的柔和笑意,又能藏得往什么呢?

      待果团吃完了,这一日也差不多得过去了,那太阳都羞羞的沉下山了,躲在大山背后。
      天也该黑了。
      可若是这个点回去,无疑能又能让三个长老歹着,叨啊叨的,叨上好几个时辰。
      所以他们一致决定不回去了,不如在街上瞎逛悠一下。难道在街上逛悠不香么?还是等天黑透了再回韶华浮雾,偷偷的溜回去。想想也是美滋滋。

      待到天都黑透了,跟严丝合缝拉上厚帘一样。在回韶化浮雾的路上,听蕊晃着手又忆起早上的事情,生气。
      她跟君卿抱怨顺带告诫语气道,“你以后要是再这么有心机的偷偷溜了,我跟你没完!”
      君卿一手背于后,走在她身旁冷静答,“我要真想偷偷溜了,别说你千里寻夫,你就是万里寻夫都没用,你能去哪里找我。”
      听蕊就因为君卿的话不服气,所以大声逞强,“哼,我找得到。”

      “万一你找不到我呢?”

      “不可能!”

      听蕊顿着步子,绕半个圈到他面前站好,使劲仰了脖颈子盯着他。远处昏昏灯火落于她面庞,半亮半暗颜色。她说,“我不可能找不到你!”
      分明跟以前一样赌气讲的话,却因为她这样讲着,好不易有了微妙气氛,像在说什么誓言。他只静静望着她,似是带了笑,结果被听蕊又加了一句——“你这个心机男人!”
      可就算听蕊说很凶很凶的话,但其实在君卿眼里一点都不会凶。
      他甚至有些想笑。
      就是很想对你微微的笑。
      “要是真的找不到我怎么办?”君卿问听蕊。

      “好办啊,”听蕊撅着嘴,脸撇向天,叉腰,“凉着拌热着拌卤着拌。”
      君卿看她无理取闹的样子,头痛,无语。

      “送段心诀给你吧。”君卿掐指在听蕊眼前缓缓扫过。空气里被他用手扫过的地方,出现了白色雾气,雾里面有像字形金色的光芒。
      雾气散去,听蕊发现竟真是一句心决。
      她记下,随后闭眼默念。
      居然……

      居然真的能感知到君卿……
      跟平常修的那些法术不一样,这就只是心里面一种感觉而已,好像世界漆黑无边,你知道你自己在的方位,然后你能感觉到另一个人。他就在你旁边,虽然没有形状没有其他,什么也没有,可你就是的知道的,他此刻在哪儿。
      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听蕊睁了眼感到新奇,“为什么我没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么好玩的东西?”
      君卿自得一副“你傻”的模样看她,“古书上不会记这个,这句诀只对你有用。”

      “为什么?”听蕊问。
      因为,我有一半生魂灵魄在你那里啊,你不知道么。
      “大概因为,你是我的命定人吧……”
      君卿在心里说的话,没真的说出来。

      听蕊听了却无语加嫌弃。
      理都没理他,自个儿独自走了。
      君卿过了会才跟上来。
      不过后来路上太无聊,听蕊戳着手指又好奇的问君卿。

      “你刚才不会是逗我玩的吧。”
      “没有。”
      “那你给的这个决,永久管用吗?”
      “永久。”
      “那……如果离你很远很远,也管用吗?”
      “管用。”
      “真的能找到你?”
      “真的。”
      “你不骗我?”
      “不骗你。”
      “你骗我怎么办?”
      “骗你的话……我就是小乌龟……”

      悠哉悠哉回了韶华浮雾,君卿在外面推了推门,那门却安然无动。
      听蕊跑过去奋力推了推,之后了悟,气冲冲道,“不就是偷偷给溜了么!这三个老头简直欺人太甚!用得着施法把门给封了么!”
      君卿也不说话,绕了几步到墙角下,听蕊跟过去仰头看着墙上,只见她一个不留神,君卿就提起步子往墙上飞了。
      听蕊一惊,好啊,果然是个心机男人,爬墙也不带上我!

      听蕊手快扯住他一片衣裳下摆,他飞到一半被迫退回,挂在墙上。
      君卿趴在墙上回头看听蕊,她小声切齿,“你不准!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君卿不答话。
      把自己的衣服扯回,又飞到墙下去了,进了韶华浮雾。
      听蕊在外头可急了,难不成要她一个人在外头过夜么?
      君卿啊君卿!可真有你的!
      然而没急多久,就听见背后的门吱一声打开。
      她看见君卿正站在门外。
      ……
      好吧。
      姑且饶他一回。

      才走到君卿身边,三个长老不知从哪儿跟鬼一样冒出来。
      “溜了一下午,可舍得回来了?长辈讲你几句,就这么不耐烦?”长老发问。明显的区别等待,因为他们只对着听蕊说。
      还同她讲,“去罚跪。”
      听蕊瞪大了眼睛,指着君卿,“那他呢?”
      三长老齐刷刷望君卿一瞬,又齐刷刷装聋作哑。继续同听蕊道,“你去罚跪。”

      将听蕊带到园子里,长老指着铺了不平石子的路说,“就跪在这上面,长长教训。”
      最后听蕊眼见着君卿无事一身轻,同长老们离开,虽然离开时他走在最后面,还回头望了她一眼。听蕊愤懑地回瞪。
      正气嘟嘟鼓着嘴。
      不多久她又看见他回来。
      还蹲在她身边。

      “怎么,良心发现?”听蕊斜眼看他。
      君卿道,“怕你过了这一晚,回头又说我坏话,讲我的不好。陪你跪一跪。”
      说完,也跪在小石子上,却故意在变出一个物件时,发出一道微光。
      听蕊看见他跪后,裳摆下有什么做亮,蓝色微光隐隐现现,生气的扒开他的裳摆,果然下面垫着一个蒲团。
      听蕊又不忘给他道,“心机!男人的嘴都是那骗人的鬼!自己在那垫东西呢!说的比做的好听。”
      然后两手扯了他的蒲团,垫在自己膝盖下,“舒服多了!”

      变戏法似的他撩开衣袖,居然又拿出三根串烧。听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有往衣袖里藏吃的?
      “给你的,”君卿递到她面前。
      见她未接,君卿又补充。“估计你该饿了,顺道从厨房给你带的。”
      “什么顺道去厨房,你方才走开,就是去厨房拿吃的吧,自己吃完了才顺了两根给我,对不对?”听蕊一面含含糊糊说一面大口吃。

      君卿没解释什么,只望着她,她跪在很松软的蒲团上,而他跪在硌脚的石子上,并无半句其他。
      听蕊眼尖,看到他衣袖油渍,“你衣服脏了。”
      “没事。”
      “切,”听蕊回,“我是怕你的衣服,把我吃的给弄脏了。”
      “那你别吃了。”
      “我不。”
      “……”

      百无聊赖跪了会儿。
      零星西散,而听蕊困得极了,所以没过多久就扯着底下的蒲团,移到墙角下的位置,将头和半边身子靠在墙上,找了一个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些的姿势,眯了眼睛。
      君卿看着听蕊睡着后没多久,小心起身跪在她旁边。
      这一整夜他没有睡。听蕊却睡得格外香甜。
      该玩的她也玩累了,该吃的她也吃够了,眯了眼睛她就能睡的。

      夜里静悄悄的,韶华浮雾没有人出来走动。
      君卿扭头看着听蕊,眼里很像有一弯静水。
      君仙们的风貌,泽海荒的画师们画不出,总有各色的差异。每一个君仙年轻时,都是泽海荒最风姿卓越的人。他们留下的那些画像,总有着不同的样子,只是那些眉目里,似乎都隐有那位先祖的貌韵,还有如同鹿灵一样清亮的眼睛,如山间石罅透出半束微光。

      朝阳初上,听蕊仍歪身睡着,一滴朝露掉在她肩膀上。君卿抬头看。她头顶有几片树阴。
      叶片上又掉了一滴露水,君卿伸手在听蕊头顶。
      水珠落在他手掌心里,晨露半寒。
      他握着手,又打开,晨露消失。
      挥手施法在空中扫了扫。
      叶阴里冒着白色的雾气,一瞬间水都被蒸干。

      远处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君卿向那声音的来处看了看,随后站起。
      听蕊也被那些声音吵醒,听清了是长老们的声音。
      她连忙拖着脚下的蒲团,又跪到石子路上,低头做忏悔状。
      很快三个长老站在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问,“君仙这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君卿扶墙道。
      “如何了?跪了一夜,可有悔悟?”其中又一个跟听蕊问。
      听蕊不说话。

      长老们心判她铁定仍是不知悔改,罚她继续跪。
      君卿走过她身边将离开时。
      她一把抓住他白裳下摆。
      听蕊抬头。

      许多年后,听蕊重新忆起这一幕后,仿佛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她感觉脸畔边有很湿润的泪水,失去寿命那一瞬,仿佛听见有人于耳边告诉讲,她再也不会在轮回里和他遇见。

      现下,听蕊看着他。
      忽跟他问。
      “你的决,那如果有一天,不管用了呢?”
      “待不管用之时……”君卿垂眸,看听蕊,“定是我不在了……”
      “可是,”君卿告诉她,“只要我在,它就一定有用。”
      君卿笑,把眼睛微微眯起,眼睛的弧度都弯曲,像柔软的柳梢儿一样。说。
      “我不会离你太远。”

      听蕊仰颈看着,青翠树叶间隙里透出阳光。

      他站在光下,突然有些看不真切他的脸。满世界都是刺目的金光。
      他发稍动了动,好像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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