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征][溶剂]乱离人》驾转还朝

6、天大地大

　　日头偏西，晕成黄昏。晚膳时辰将至，许劲左等右等小侯爷不醒，左掌包着右拳，闷不出声想着是不是该叫醒小侯爷了。
　　这几日小侯爷未曾好生卧榻休眠，需要多睡些时候，安东侯当能体谅。可他一个侍卫，不该站在主人的角度体察情谊深浅，妄言主事，更不能因此害得小侯爷坏了规矩。
　　还是叫醒吧。
　　“小侯爷，小侯爷？快传晚膳了，再不去给郡侯问安，这，于礼不合呀！小侯爷？哎，您醒了。松竹！快把水端进来！伺候小侯爷更衣。”
　　仪容打理得当，纪征去画梁阁问纪衡安。走前他特别嘱咐许劲守在慕容黎身边，不要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他去去就回。许劲领命，守在那里，寸步不离。松竹守在房门外，如遇特殊，两人照应。
　　纪家兄弟心意相背，怡然居以外还会维持原样，以内，还是各自讲明界限。兄弟彼此心知肚明，旁人却察觉不出半点异样。
　　纪征不会允许那对母子再做出伤害他身边人的事来。虽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但只要是他救回来的，就是他纪征的人。动此人一下，也得问过他纪征的意思。
　　事情过去三年了，他不是放不开的人。留下的那些遗憾，在他心上结了茧罢了，裹住，不给人看。他不停赶路，不知道是不是在寻找那个破茧的人。
　　走到画梁阁时，还未传晚膳。正合纪征心意，与兄长寒暄几句，只待盛安怀报晚膳，他便可因此告退。
　　画梁阁门外，盛安怀守在门口，看见纪征了，兴冲冲走下台阶来。拜了一礼，“小侯爷你可算来咯。上午就听侍卫禀报说小侯爷回府了。老奴去请您，许侍卫说您疲倦，睡了。老奴正准备再去呢。郡侯在里面等您了。您请吧。”
　　纪征点点头，往阁里去。
　　“纪征见过兄长！”
　　不用看弟弟的脸色，纪衡听得出一句话几个字里藏着的淡淡疏离。面上带笑，扶了纪征手臂，“阿征你回来了。”
　　纪征正身，竟也是满面春风。
　　纪衡有些恍惚，弟弟还怪不怪母亲逼死他生母、自己夺去昭儿又放她离开呢？纪衡不问，是怕真的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他的那点心思，也会暴露在日光下炙烤。
　　他放任昭儿离开，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是喜欢昭儿，还是拿她当妹妹看待。他做出那些事，是不想看弟弟喜欢昭儿，不想弟弟每每冲在昭儿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纪衡明白这是嫉妒，是吃醋。
　　可是，你在吃谁的醋啊，纪衡？
　　“来，坐。”那点凉了的亲情加薪煮温，在纪衡周身散开。
　　不知何时起，他盼望游历江湖的弟弟，早早归家。他想说：阿征，江湖风雨飘摇，累了回家，纪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兄长在怡然居等你。
　　纪征看纪衡，像是抖落了一冬冰雪的梅花蕊，无人之境开出自赏的芬芳。天高地阔，怀着渺茫的希冀，等一人掩面而来，折下独有的一枝。
　　应声并腿跽坐到软垫上，“兄长一向可好？看兄长瘦了许多，想是政务繁重，操劳过度了吧？”
　　“多年如此，我也习惯了。为国为民，是我分内之事。倒是阿征你，几番游历，更添几分稳重成熟了啊。我这个兄长，甚感欣慰啊。”
　　盛安怀前来禀报，“郡侯，可要传晚膳呀？”
　　“啊哈，传吧！正好阿征过来了，添置副碗筷，再开坛酒窖的十二年女儿红。我与阿征，叙叙话。”
　　盛安怀正要去传，纪征喊住他：“哎盛总管不必麻烦了。兄长，你我嫡庶有别，不当坏了礼数的。我回陶然居便是了。”
　　“不妨事，你我兄弟，你难得念家回来一趟。陪我喝几杯，给我讲讲你遇到的奇人奇事。盛安怀，照我说的做。”
　　“是，老奴遵命。”
　　纪征安下来，心说道理讲不通。兄长写信命令他必须每年回府待几日，反说他念家才回。莫非连盛总管都不知道吗？不顾礼数晚膳留他，在纪府，即便家宴，也是鲜少让他这个庶弟同桌。
　　晚膳传上，两兄弟移步偏室，相对而坐。
　　觥筹交错间，纪衡问起慕容黎之事。“阿征，听闻你今日从石板桥救回一名红衣女子，入府就医？”
　　纪征举杯，“哈，传信使者看错了，是位公子，恰巧着红衣罢了。我见他受伤流血不止，人命关天，我也是扶危济困，便将他带回府中医治了。”
　　纪衡捏杯的力道重了一分。“此人不知是何身份。待他醒来，你要多加调查，务必查清他底细，再做决断。不可留可疑之人在府中，以免对纪府不利。”
　　听探子描述，纪衡认为慕容黎来历不简单。
　　“是，兄长吩咐，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