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无歇》西尧尧

38、我想嫁人

　　“丫头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顾好你自己就好，这里有我们。”王老坐在她身边，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否则她遇到这种事情，终于能体会到，为什么会有卖身葬父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今日若是没人相助，她估计也只能走上这样的路了。

　　她的眼神稍微有点点光了，她微微地点头，这已经是她能给的最大反应了。反正她已经欠了别人这么多，也不在乎再多欠点人情，来日她会用一辈子，慢慢偿还。

　　她用手指抠着自己的指关节，心中的焦虑与痛苦将她的整个人的内心世界抖击的粉碎。

　　虽然这两天，她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她形容憔悴，整个人没有了半点往日的生机，唇色惨白，面容憔悴，甚至眼睛下面生出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直接让她，年长了几岁。

　　温璋将与王老，还是帮鱼幼薇的母亲，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葬礼。这个可怜的女人，一辈子都在受苦，以为嫁了一个爱她的丈夫，没想到，天妒人怨，丈夫去世，留下孤儿寡母。

　　又为了女儿的前途，不得不回到这个是非的长安，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任劳任怨，只为能养活女儿。最终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因为生的漂亮还要被人调戏，以至于得了心病不治而亡。

　　他们能帮到鱼幼薇的，也就是这些身外的事情，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知，鱼幼薇最想要的，是温暖，是情谊，是关心。

　　“幼薇”温璋唤了它一声，“你母亲的葬礼，我们都帮你安排妥当了，但是该做的还是要你做，该尽孝的还是要你来，所以你一定要自己撑住了。”

　　鱼幼薇没有抬起头，依旧是垂着脑袋，耷拉着眼帘，目光凝聚在地面之上：“我自然会为母亲尽孝，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

　　母亲的葬礼大办了三日，在附近的平民家族中，她的葬礼，已经是天价了。他们更加是为母亲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让她长眠。如此的排场，简直与一般的官宦人家相比，都不逊色。

　　因此，鱼幼薇母亲葬礼的规格，又一次成为了长安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总是好奇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看到鱼幼薇家庭条件如此，竟然也能如此风光，不知是因为嫉妒心作祟，还是好奇心影响，批判质疑的声音又不绝如缕。

　　有人怀疑鱼幼薇是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逼得温璋和王老就范，或者就是出卖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换来的。

　　不过不论流言蜚语怎么传，此时的鱼幼薇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根本无法自拔。连温璋和王老的话，她也未必听得见，更别说外人的话了。

　　葬礼过后，温璋想带鱼幼薇回家，他担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害怕，也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

　　“温璋，你别折腾了，我就在这住，不会走的。”鱼幼薇对着温璋有气无力地道。

　　“她是我母亲，我有什么可怕的。而这里，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是唯一有她气息的地方了。”

　　“好，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急事，你就去找初羽帮忙。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我随时听你差遣。”温璋在鱼幼薇的面前，表尽了衷心。

　　鱼幼薇又何尝不知呢，谁对她好，她就算是再傻，也是分得清的。

　　“好，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鱼幼薇了，路只能自己走，我懂的。”鱼幼薇闭了闭眼，点了点头，让温璋宽心。

　　不过真的，这件事情之后，鱼幼薇当真是如同变了一个人。她身上那种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似乎是不见了。更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气质。

　　如今的她看起来，确实是个女人了，不再是贪玩胡闹，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温璋对鱼幼薇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好，基本上，他是隔一天，会来看一次鱼幼薇。

　　他每次来看她，都觉得，鱼幼薇真的，长大了。因为有一天他来，竟然看见鱼幼薇坐在廊下绣花。

　　以前的她，对这种女工的事情，是根本碰都不会碰的。难道，真的人生经历才能让人成长，若想长得快，那就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再次归来，才能脱胎换骨。

　　“来啦”

　　鱼幼薇主动与温璋打招呼，她的声音变得很温柔，装束也与先前不同了。原先她喜欢穿能粉色，也的确称得上她，但是如今，她每日都穿着灰蒙蒙的烟灰色。

　　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气质变了，虽然看上去有点显老气，但是也突显气质。年轻的脸庞，配上肃静沉稳的衣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冲突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沉稳和内敛，让温璋觉得，鱼幼薇愈发的迷人了。

　　“嗯，来了”温璋也轻轻的回答她。

　　“今日你在绣什么？”

　　“在绣鸳鸯呢，以前不想学，只是家里有人干了这些事情。如今没人了，我总要学一些这些玩意儿，不然以后怎么嫁人呢？”鱼幼薇虽然是在说笑，可是脸上并没有半点笑意，用最冷的神色讲着笑话，当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

　　听到“嫁人”这两个字，温璋的心被刺了一下，他没有想过，鱼幼薇会嫁人，她原来有一天，也会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他原以为，鱼幼薇是一个不同的女子，她自顾自己开心就好，而不会像别的女子一般，到了年纪就想着嫁人，到了岁数就生孩子。

　　“你想嫁人了？”温璋试探性的问她。

　　“是啊，哪个女子不想嫁人？”鱼幼薇回答得很确定。

　　温璋蹲在她身前，看着她手里的鸳鸯帕子，若有所思。

　　“以前我不急，我想在长安闯一闯，觉得我与众不同，我是才女，我不要像普通女子一般，天天想着嫁人生孩子，在家带孩子，没点别的追求。”她顿了顿。

　　“现在我觉得，身为一个女子，虽然我有抱负，可是什么也比不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来得重要。现在我孤身一人，对我而言，哪里还有家可言，所以，我想有个家，我想有一个白首不相离的丈夫，想要几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温璋的心在扑通扑通地狂跳，这丫头，想要成婚了。他倒是很愿意照顾她一身一世，他倒是十分愿意给她一个家呢，而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幼薇，我……”他支支吾吾地想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意，但是胆怯和顾虑让他望而却步，万一她拒绝了他呢，是不是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但是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呢。此时不说，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呢。

　　“怎么了？”鱼幼薇终于笑了，过了这么久，鱼幼薇终于又笑了，她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弯弯的眉眼，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就愈发的神秘迷人。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温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的了？”鱼幼薇取笑着他时，才有点往日她的样子。

　　“幼薇，其实我……我一直……很想请你吃好吃的！”温璋扭捏了半天，扭捏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整的鱼幼薇一脸莫名其妙。

　　“怎么你带我吃的好吃的还少吗？幸好我朝以胖为美，不然我可是要记恨你一辈子的。”鱼幼薇其实心里明白，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而他想说的话，她了然于心。她也想过，若是真的有一日，温璋与她表明心意，她应该，是愿意的。

　　但是真的看到温璋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她的还是跳的厉害。

　　“嗐，我这猪脑子，我是想说……”温璋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打算重新说，他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把自己的脑壳给敲碎了。

　　“恩，你说”鱼幼薇故作镇静，她脸色镇静，实则也紧张得很，她也不过是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

　　“我是说，我想……”

　　温璋话说到一般，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鱼幼薇听闻，示意温璋稍微等一下，她出去看一眼就回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们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一刻都等不了的，等了一刻，会错失一辈子。

　　“鱼幼薇，有你的信件，出来取一下。”门外有个邮差在送信，她不明觉厉地跑出去，见那邮差手中拿着一封牛皮纸做的信封。

　　她谢过人家，拿着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署名，让她瞬间就不淡定了。

　　温庭筠！

　　看到这笔迹，这三个字，鱼幼薇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终于来找她了，他是要回来了吗，无论如何，他都主动写信给她了，说明他心里，是有她的位置的。

　　鱼幼薇开心的差点哭出来，温璋看着站在门口的鱼幼薇，那欣慰的笑容，强忍着的喜悦，他身上就凉了，还有谁能让她连内容都不看，就这么开心，这么激动，还能有谁，只能是温庭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