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北宫芊芊

11、逃亡

　　第五章
　　关眉来到秦王府的第二天，李世民亲自来请她一同去郊外打猎。秋高气爽的，没有理由放弃这样好的游玩机会，还好李华峥家里养着几匹好马，关眉早就会骑了，虽然技术不高，跟着溜达还可以。
　　李世民并没有带很多随从，只有李靖等十几名亲信。众人放马出了城，放眼望去只见红黄相间的阔叶林木层层铺陈，映着蔚蓝如洗的长空，令人心胸为之一宽。
　　微风抚面而来，李世民豪兴大发，跃马驰上一个高坡，用马鞭指点着远处道：“关姑娘可知，往这边不远便是大河，顺流而下可抵洛阳，洛阳往南还有无限宽阔的土地，丰饶而美丽。”言语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关眉被他的语气感染，不由想起自己曾经路过黄河，南下苏杭游玩的经历，脱口吟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众人齐齐一震，惊讶地望过来。李世民眼中更是光芒大作，赞叹道“好一个‘江山如此多娇’！”
　　长孙无忌深深动容：“恕老夫寡闻，此诗谁人所作！”
　　关眉一不留心把主席的名句给引用了，此刻听到古人大惊小怪，正觉得好笑，突然又发现房玄龄等人震惊过后居然皱起了眉头，心中一动，连忙解释说：“这个嘛，是我们家乡很久以来流传的句子，我也不知道是谁作的。”
　　一众人马立即松了一口气，长孙无忌感叹道：“能够写出如此心怀天下的词句，必非平凡之辈！”关眉心中替他把没说完的补上：如果是当今人士，野心如此之大就该注意了。
　　李世民深深望来：“关姑娘总是能带给人惊喜。”
　　关眉呵呵一笑叉开话题：“我们到哪里去打猎？”
　　李世民用马鞭一指：“从这里往东十里，是一片上好的天然猎场，飞禽走兽不计其数，我们就去那里。”
　　关眉一笑：“我可什么都不会，只能给你们当啦啦队了。”
　　“什么是啦啦队？”
　　“呃，就是叫好、加油的队伍。”
　　“哈哈，那就已经是本王的荣幸了。我们走。”

　　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李世民正在分派任务。不常骑马的关眉累得直喘气，跳下马躺在草丛里望天。虽然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唐，她这种一点没有“女人味”的举动仍然是引来了大家的注目。
　　李世民分派完后，一回头看见关眉竟然“倒下”了，不仅莞尔，也跳下马来走到她身边关心地问：“累了吗？”
　　“不累，就是有点脚软站不住。”
　　李世民不禁哈哈一笑：“姑娘多休息一会，等他们把猎物赶过来。”
　　“这样就好。哎，你看，天上有好多老鹰哪！我以前只看见过笼子里的。”关眉着迷的说。
　　李世民惊讶地问：“野外到处都有老鹰，有何难见？”
　　关眉知道自己又“胡言乱语”了，赶忙补救：“我是说，没见过天上那只会绕好多漂亮圈子的老鹰，像跳舞一样。”
　　李世民闻言也抬头望去，忽然面色一变，急唤：“李靖！你看天上那只体态较小的鹰，像不像突厥人的海东青？”
　　一直跟在身边的李靖一看，不由得面色也变了：“这一定是突厥特有的侦察鹰！它绕的圈子就是报讯的信号，我曾经吃过它的大亏，不会认错的。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长安外？”
　　“只有一个答案，就是我们危险了。”李世民想起齐王勾结突厥一事，蹙起双眉，一字一句地说。
　　李靖仍然犹疑：“这里可是大唐腹地，突厥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李世民已经转身大喝：“所有人立即集合！”
　　一群人已经开始扎帐篷，忙忙又七手八脚收拾好，战成一队。
　　这时忽见来路一骑绝尘而来，马上人远远高呼：“秦王不好了——有突厥军队往这边围来了——”
　　众人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呆呆的看着一名士兵奔到近处，滚下马来扑到在李世民面前喘着气说：“小人奉命回城去买……买关姑娘要吃的五味斋玫瑰糕，谁知刚走不远……就，就发现树林里群鸟惊飞，一探之下，发现有几百名身着大唐军服色的军队，奇怪就是人人蒙面。小人……小人以前跟随秦王在西域打过仗，认得其中一些人佩戴的战刀分明是突厥特有，战马也不是中原品种……秦王！他们是突厥军队，一定是要加害于您的！现在离这里不到5里！”
　　众人一片哗然，关眉转头望见李世民坚毅的侧脸，听见他冷静的问那士兵：“你叫什么名字？”那士兵显然非常惊讶，随即应诺：“小人楚风。三等校尉。”
　　李世民沉声喝道：“好！若今日我能生离此处，必不忘楚风你之功劳！血战就在顷刻，尔等要谨记身是大唐男儿，莫要教蛮夷之辈小看了去。”
　　作为身经百战的无敌统帅，即便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李世民的面容也平静似水，眼中射出坚定无畏的光芒，自然而然流露出浩然的王者之气，与这些日子以来留给关眉的心机深沉的印象迥异，分外令人心折。
　　楚风闻言，眼含热泪跪地大呼：“小人誓死护卫秦王！”
　　“誓死保卫秦王！”数十人不知什么时候跪了一地，此时轰然一应，战马受惊长嘶，秋风猎猎吹动旌旗。关眉的也不禁热血沸腾。
　　李世民长剑出鞘，跃上马背，向关眉伸出手来：“上马！”
　　…………

　　关眉在心中骂了老天起码一千次。该死的老天！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中文系大三学生不能安安静静地在图书馆里和脸上长豆豆的小男生打着学习的幌子你侬我侬，而要在黑夜里在刀光剑影里拼命逃亡！
　　真是不折不扣的逃亡，比007还刺激。身后不断传来兵器的碰撞声和惨呼声，时时有长箭从耳旁呼啸掠过。关眉知道，已经有很多人倒下去了。忽然间，她和李世民共乘的坐骑一声长嘶软了下去，两人猝不及防，双双被甩下马，滚落一个山坡。关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将要昏过去的时候却“扑通”一声，跌进水滩中，被冰冷的水流一刺激，又被一块木头似的东西挡了一挡，立即清醒过来，大叫着爬起来：“秦王！秦王！你在哪儿！”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一种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关眉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噤声，我在这儿。”李世民低低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关眉如听天籁，立即跌跌撞撞地摸过去，微弱的月光下看见李世民斜倚在一块大石上，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样？这好像是一条河，我们有救了，你会游泳么？”
　　李世民苦涩的声音传来：“我会，可是我肩头中了一箭，怕是游不了多远了。”
　　关眉呆了一呆，转身扑回水里。
　　李世民靠在石头上没有言语，心中黯然，方想：难道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么？她要逃命也怨不得她。突然“哗啦”一声，关眉从身旁的水里钻了出来，推过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快，我们抱着这块木头一起游！”李世民吓了一跳，被关眉不由分说拉着冲向冰冷的激流，心中却是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感觉，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两个人抱着木头昏头涨脑的，也不知道被冲出去多远，当晨曦初露的时候，两人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河岸的沙地上。关眉只觉得两耳嗡嗡，湿衣被晨风一吹冰冷彻骨。不行，现在不能倒下去，我不能死在这里！关眉咬着牙爬起来，寻找李世民的身影。
　　李世民虽然武功高强，可是身中一箭流血不止，又被冷水泡了半夜，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也知道如果自己昏睡过去，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什么王图霸业都化了飞烟，可偏偏生不出一丝力气。意识逐渐模糊间，耳边却似乎听得有人不断喊着他的名字，不多时脸上居然挨了两个巴掌，一激灵清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关眉焦急的脸。
　　关眉先是一阵连喊带摇，可惜李世民全无清醒迹象，一急之下随手赏了未来的大唐国主两个巴掌，大喊：“拿出一点出息来，你一定得挺住！”等见到李世民清醒过来，高兴地补充道：“你是天定的一国之君，怎么会死在这里。来，我扶着你走，我们一定可以得救的。”
　　这几句话对于现在的李世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强心剂。李世民的双眼重新恢复了神采，一吸气缓缓站了起来，苦笑道：“那也不用挨耳光吧。”
　　“呃，那个，那个……这是我们那里祖传的急救之法，万试万灵，你不懂的……阿嚏！”
　　不好，关眉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已经有感冒发烧的症状。再看李世民双目赤红，身上滚烫，心知他伤口浸水，已经开始发炎产生高烧，如果不及时治疗，历史只怕就要改写了……
　　退烧药！打火机！天啊！关眉突然想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兴奋的一把甩开李世民，在身上摸了起来。
　　我记得小桃给我做了一个防水油纸包，缝在衣服里了，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丢了……找到了！
　　李世民昏沉沉地，似乎看见关眉在解衣服，不由得一阵心跳加快，烧糊涂的脑子里刚转了些有点不很健康的念头，关眉已经把3片扑热息痛和4粒阿莫西林递了过来。
　　“呃，这是什么东西？”
　　“反正救命的，快吃不要多问！”生怕药效不足，关眉给自己也加大量倒上几粒，皱着眉头硬吞了下去。
　　这么苦，又难咽。李世民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药。当然，那是因为关眉怕他不会咽胶囊，把外皮扒了下去的缘故。

　　“啊，赞美打火机的发明者！尤其赞美我的那个千年之后的男同学！”二三下升起了熊熊的火堆，关眉心中的成就感简直不能用语言表达。开玩笑，湿衣服如果不赶紧烤干，什么消炎药只怕也阻止不了两个人得上伤寒吧。
　　李世民默默地看着关眉忙活，可是那一个小小的古怪东西，竟然一下子生出火来，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时候关眉走过来，居然开始脱衣服！一边脱一边还非常自然的对李世民说：“你也把衣服脱了，赶紧烤。”
　　“啊？”李世民顿时耳朵发烧，幸好他真的在发烧，掩盖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现的脸红。堂堂未来的大唐国主也受不了这样的场景，支支吾吾地说：“姑娘先烤，我，我先到树后面去坐一会儿……”
　　关眉已经脱的只剩贴身小衣了，冲过来一把揪住李世民的衣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哥，现在没有男女之分，两个逃命的人管那么多，你怕什么？难道……要我给你脱？”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威胁了。
　　李世民只能苦笑，然后妥协了。但是，他李世民可是正人君子，人家姑娘的两只臂膀都让自己看光了，因此，他可要有言在先：“关姑娘，本王会负责到底的！”诚挚的目光加上坚毅的语气，才够有诚意！
　　“什么？”关眉一时间被电得有点发蒙，她顺着李世民躲躲闪闪的目光看去——是自己的胳膊，原来……
　　“王爷大人，”关眉忍住心中冒出的笑意，故意十分凝重地低声说道：“你还真是纯情呢！”
　　“啊？！”李世民觉得自己烧得更厉害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怪异的回答？
　　“哎！我以前在夏天穿的吊带背心比这露得多多了，”关眉边说还边比画吊带背心的样子，李世民倒吸一口冷气，“可我逛了整趟商业街，怎么也没一个帅哥跟我说要负责呢？果然几千年来世风日下呀！就是加上短裙也没用，连一只苍蝇也吸引不来……”关眉想起往事无比唏嘘，苍白的读书生活啊……当然也不出意料地看到李世民的脸呈现出了某种灰绿色，她故意又装做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对了，我们那的啤酒肚大叔们夏天必定装备拖鞋、大裤衩和跨栏背心……”她哆嗦了两下，“我可不要因为看到他们的大毛腿就负责呀！”
　　关眉的目光又在李世民赤裸的上身逡巡了两圈，嘿嘿……果然往后躲了……
　　“不过，看在王爷好身材的份上，（事后关眉这样对小桃描诉这个场景：他的身材那叫性感啊，直追布拉德.彼特，就是我们那里最性感的男明星，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负个责看看……”
　　“不！不必了！”李世民没等关眉说完，便飞快地回答。他有点被吓到——一个女人——不，一个姑娘为何能做到如此色迷迷地盯着男人看，于是下意识地就反抗拒绝了。
　　“不用啊？可是你说的！将来可不要后悔哦！”关眉牛烘烘地。……千万不能脸红啊，不然就露馅了……
　　“不必了！”他又咬牙重复一遍。挫败！绝对的挫败！他李世民堂堂七尺男儿，今天居然落魄到要个女人负责，这还有天理吗？……当然，他面前坐着的是否真是女人，还很值得怀疑。
　　关眉揉了揉被笑意憋疼的肚子，乘胜追击：“可是我看到你身体的部分比较多，这样你很吃亏的……”
　　李世民觉得除了外伤，现在又受了很重的内伤，因为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胸口憋闷得人都快死了！“关姑娘，本王想烤火——所以，请安静！”
　　“哦，那我可以到树那边好好笑一场吗？”
　　“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