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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冬祭 ...

  •   不知不觉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冬祭。
      天蒙蒙亮,长恩与游放洗漱片刻,换上象征外门弟子身份的灰色外袍,与众弟子齐齐等候在踏云台。
      仙尊李唐与各位门主、门下长老并坐云中,五色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各派内门弟子身着代表本门的仙袍入场,施展方术。一来展示仙修风采,二来也是方便新纳入仙门的弟子了解术法,选择门派。
      卯时三刻,望楼上的钟声响起,仙音袅袅,绕梁不绝。
      一雪衣少年越众而出,手握一柄长剑,升上半空。这长剑如一泓秋水,剑心有一道胭脂般的红痕,名字却煞气冲天,唤为“销骨”。
      少年手腕一转,凛冽剑气横空劈下,一条极具威势的长龙从他背后腾空而起,朱鳞火鬣,项掣金锁,长啸一声,直冲云霄,角须麟爪分毫毕现,栩栩如生。
      星门众弟子在他身后鱼贯而出,剑指苍穹,空中霎时布满华彩,长龙宛如在雷鸣闪电、疾风骤雨中翻腾盘旋,十分壮观。
      游放在旁做了个鬼脸:“哼,此人便是李殊。”
      原来李殊与他们年龄相仿,但天资奇佳,相貌出众,游放一向视他为开屏的孔雀,十分不屑。
      长恩闻言笑笑,望向场中不语。星门过后,烈门弟子步入场中,手中长弓万箭齐发,踏云台热浪滚滚,火花迸溅。而后韵门的一众女修盈盈而出,丝竹管弦仙音袅袅,使人心旷神怡。隐门弟子身穿玄色长袍,银紫面具罩住大半个面孔,看起来十分神秘。
      最后出现的是青色灵气对应的元门。长恩不禁睁大双眼,望向场中。元门弟子身着玉色长衫,倒也清爽,只是人数有些寥落,与其他门派相比不免显得有些寒酸。
      原来这元门的“元”取得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意。以符入道。术法温和治愈,攻击性不强,因此一般有青色灵气的杂灵修士多数也不会选择元门,久而久之,元门在五门中越发没落。
      领头青年面容温润,只是似有腿疾,坐在一木轮椅上,手里握着一柄折扇。他不慌不忙,轻轻捏了个法诀,一张符箓飞出,在空中碎成万点光芒,光芒落下处,踏云台中花苞一路簌簌盛放,散发出幽微香气。
      “好!”上首突然传来一声洪亮喝彩,正是仙尊李唐,他面容与李殊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眼角有浅浅纹路,颌下也蓄着须髯,他向白发青年亲切道:“今日竟劳动容翊门主。”
      青年爽朗一笑:“催发符,小把戏罢了。我元门式微,但今年不同以往,听闻有位青灵小友,我心中欣慰,也为我元门壮壮声势。”
      这青年模样的人正是那日水仙市集上替他解围的容翊。长恩自幼俱是遭人冷落,有人为他再三费心,不禁动容。他端端正正向元门门主行一礼,容翊和煦一笑,遥遥拱手。
      忽听身后一人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个废物点心,灾星!只有这种废物门派,才会把他当个宝贝!”
      说话这位自然就是包天奇了。长恩与游放每日同进同出,早被包天奇等人视作游放一党,逮到机会,自然要大肆嘲讽一番。
      不等长恩反应,游放立刻反唇相讥:“怎么?有人羡慕的了不得吗?”
      游放眉梢一挑,快言快语道:
      “单灵再怎么微弱,也是单灵。不像有些人——灵气跟大杂烩一样,你煮铜火锅吗?也好意思修仙?”
      原来包天奇天生有三种灵气,资质平平。长恩不欲生事,急忙去抓游放衣摆,示意他噤声。
      包天奇早已气得鼻孔翕张,游放也不甘示弱,回头挑衅的瞪着包天奇。忽听头顶一声咳嗽,钱鸣长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二人。游放与包天奇见到他似乎就隐隐闻到茅厕的气味,立即一起捏了捏鼻子,像鹌鹑一般不说话了。
      巡游过后,一抹水蓝色的清爽身影飞上踏云台,手里拿着投名桃枝,朝众弟子盈盈施以一礼,正是当日挑选接应外门弟子的碧落。
      “众位师弟师妹们,如今大家可自行选择,递上桃枝,投报师门。各门长老会验看资质,进行挑选。有幸被挑中的,可入各门派内门修行,未被挑中的依旧留在此处作为外门弟子先做修炼,再观后效。”
      外门弟子间骚动了片刻,闹哄哄散开,纷纷奔向自己心仪的门派,场中立即热络起来。
      李殊的当空一剑惊才绝艳,星门前聚集的弟子仍是最多。
      游放纠结片刻,回忆起他娘亲凶恶面孔,不由打了个寒噤,垂头丧气的投报了韵门。
      韵门门主是一位高髻素冠的美貌仙子,唤作董仙姑。由于韵门已经多年没收过男弟子,所以她对游放分外喜爱,一众师姐妹更是倍感新奇,将游放团团围住,香粉熏的游放立时连打了三个惊天大喷嚏。
      长恩倒没什么可选的,他把自己的桃枝恭恭敬敬递给元门门主容翊。容翊俯身接过,把一根青色的绦带系在他的发髻上,代表他正式成为了一位元门弟子。
      冬祭结束后,弟子纷纷重新整队,碧落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依次记录着他们的仙门和名字。最后,再由朱摇带他们去往内门弟子的寝殿——守正居。
      “每日卯时三刻,望楼钟响,众弟子由高阶弟子带领练习剑道。”朱摇一边走,一边为他们讲解西洲的授业安排。
      “每日的课业有两门,一门是修仙通识,各派弟子会聚集一处,根据当天的课业内容,请专精此道的长老轮流授业。”
      “另一门课业则是各门派的独立课程,元门的课业岐黄、符箓、园圃,分别由元门几位长老授业。”
      “好了,大家还有何疑问?明日晨钟响时,在踏云台集合,不可迟到。”
      长恩和游放找到自己的床铺,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他们的新服制和腰牌。他躺在枕头上,突然觉得枕头下有个什么东西,摸出来一看,竟是那个绣工精美的青色荷包。
      他惊喜地举起那储物囊,想给游放看,隔壁床榻已经发出了熟睡的呼吸声。他只好躺下来,爱不释手地把那荷包看了又看。
      是谁送我的呢?
      这是长恩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很快,他就把荷包放在胸口,沉沉睡去了。
      “铛——”
      “铛——”
      次日,天刚蒙蒙亮,长恩和游放就被望楼的晨钟惊醒了。两人匆匆洗漱一番,长恩换上了玉色的元门弟子服“润意”,游放套上了水色的韵门弟子服“漪澜”,来不及互相打量,匆匆奔向踏云台。
      带领他们练习剑道的正是那位星门得意门生李殊。他一身星门弟子衣“弗雪”,面色冷肃,不苟言笑。很快,长恩就发现自己在剑道上毫无天赋:剑道一术需要强健的体魄、充沛的灵力,他天生身体羸弱,灵气不足,又兼在徐家不得饱暖,发育迟缓,因此在剑道上的表现还不如一般杂灵弟子,不时惹来包天奇等人的讥笑挖苦。
      好容易结束了痛苦的晨练,长恩穿过层层叠叠的藤蔓,来到元门的授课处,洞天。今日的元门小课正是门主容翊亲授的符箓。
      容翊仍旧坐在木轮椅上,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手里拿着那柄风雅的折扇。
      “符箓的制法,一共有五个环节,存神、合真、诵咒、布炁、收势。”容翊眨了眨眼。
      他信守拈起一张纸缯,提起朱笔,屏气凝神,一气呵成,画成了一张符箓。
      然后,他伸出食中二指,口中轻轻念咒,促狭地一挥手,只见青芒一闪,符箓瞬间嗖地飞射向罗旺福的椅子。
      罗旺福灵气驳杂,冬祭那日,投了星门、隐门均被婉拒,最终只好来了元门。那椅子周身散发盈盈光芒,竟缓缓地飞了起来。罗旺福脸色煞白,一声尖叫,战战兢兢地坐在半空中。
      容翊一笑,又伸出手来,椅子随着他的手势缓缓下降,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这便是一个悬停符。我把这符箓的画法与口诀教与你们,诸位来试试。”
      众人纷纷开始照葫芦画瓢,开始描画起容翊的符咒来。罗旺福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手中的纸缯被画得鬼哭狼嚎。
      容翊淡淡一笑:“符箓一道,不在于形,而在于神。切忌不可神气散乱。”
      长恩定了定神,放置好自己画好的符箓,按照容翊所说的,低声念诵咒文。
      很快,他感到一股细细的热流从他的丹田涌出,逐渐向上,顺着他的手臂,汇聚到指尖,那悬停符青芒一闪,“砰”地一声向上窜了一下,又静静地落下不动了。
      容翊赞许道:“不错。长恩很有天赋。”
      长恩内心雀跃,更努力地尝试起来。
      容翊用折扇敲了敲桌角,低声道:“下课后到竹楼来。”
      竹楼地处偏僻,楼前有千杆翠竹,清溪泻玉,木磴穿云,一派清幽气象。
      长恩顺着阶梯向上走,结界感应到来人,应声而开。容翊披着一件绣着雅致竹纹的外袍,白发用木簪束起,折扇放在手边,捧着一本边角卷起的旧书。
      长恩的目光立刻被容翊手里的东西吸引了,他惊奇道:“门主,这是什么?”
      容翊道:“这是我一位故人之物。”
      长恩接过无名旧书,一张张翻看。这书中符咒甚为新鲜有趣,枕中符、巨胜符、神行符、屏息符……形形色色,样式不一,旁边墨笔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注明了制符的要诀,想必是那位故人的笔迹。
      长恩停留在其中一页,正是冬祭那日,容翊所用的催发符。
      容翊鼓励地看着他:“你可要试试?”
      长恩不觉接过朱笔,勾画起来。
      日暮十分,长恩捻起一张画好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那符箓果真射向空中,碎成万点光芒,容翊竹楼外不知名的野花绽开花苞,如同点点清雪。
      “成了!”长恩擦擦头上的细汗,坐在满地狼藉的符纸中,兴奋道。
      “长恩,你和他一样,是符箓一道的天才。”容翊坐在轮椅中,轻轻摇着折扇,微笑道。
      长恩摆手道:“长老谬赞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容翊一怔,回头认真看向长恩,语气温和,眼神却十分坚定:“长恩,你可知符箓之力?”
      长恩从未见过容翊如此正色,不觉摇头。
      容翊叹道:
      “上古时三届之争,元门前辈墨翟仙君制六甲符,那是真正的勾连天地,符惊鬼神。一张符箓抵百万仙修,以一己之力守住魔界通往人界裂隙,使数万生灵免遭涂炭。”
      “这些年,元门日渐衰落,许多技艺失传,人们也渐渐忘却当年盛势,加之凡间术士不学无术,坑蒙拐骗,皆认为符箓是奇技淫巧、旁门左道。我虽不须你自寻烦恼,定要将元门发扬光大,但也希望你记住,符箓也好,岐黄也好,园圃也好,都是堂堂正正的方术,与剑道弓道未有半分差别,切不可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末了,容翊微微一笑,将那泛黄书册放入长恩手中道:
      “你还小,这些事也勿须太过放在心上,每日好吃好睡是正经。既然喜欢符箓,拿去制着玩吧。”
      长恩心下触动,双手接过书册,恭恭敬敬道:“弟子谨记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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