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出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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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韩文清都不是很放心让顾妍一个人睡。之前王杰希有事的时候，他也曾经24小时呆在医院里陪床，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小姑娘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
对着房间里躺三个成年人都没问题的榻榻米，韩文清指着床榻上那一堆抱枕玩偶，朝王杰希问道，“这都是妍妍的？”
王杰希和顾妍自然更熟一些，“嗯，都是她以前买的，之前床太小，堆不了这么多。”
韩文清随手拿了个小黑板，写了两句话给顾妍递过去。
【把抱枕收了让哥和你睡行不行？】
大概三米宽两米长的榻榻米上只留下一个人的位置，周围堆满了各种小玩意。顾妍随手拿起一个企鹅玩偶，这是以前他们一家三口逛商场，她吵着要玩抓娃娃机，最后三个人花了将近一百块钱才抓到的。
那个时候妈妈还对爸爸说，“你就惯着你闺女吧，这东西连二十块都不值。”
韩文清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姑娘，从背后把她圈进怀里，脑袋搭在她肩上，歪头轻轻蹭蹭她的脸，然后伸手把她手里的玩具扔了回去。
顾妍扭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韩文清见她同意了，连忙朝着王杰希说道，“咱俩把它们都塞床底下去。”
他们把床上的东西都移走，掀开床底的盖子，一样一样把东西都塞进去。等到要关上的时候，王杰希伸手从里面又拽了两个玩偶出来。
“是妍妍喜欢的，”他把东西塞进顾妍怀里，“当初抢了好久呢。”
顾妍坐在一边，看着在她眼前忙忙碌碌的两个人，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开开合合，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从之前的治疗中知道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默默低下头。
突然被人塞了两个玩偶，王杰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在小黑板上写着问她想吃什么。顾妍知道她应该做出一些能让他们安心的回应，可是从那天开始，她脑子里全是黑红黑红的混乱，和家人在一起的记忆，面对绝望的恐惧，像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王杰希能从顾妍的神情中感受到她的痛苦，一个月的时间里顾妍瘦的不成样子，回忆起之前胖乎乎的女孩子，他想要不然今晚就吃炸鸡好了，她应该会喜欢。
“这么下去不行，”韩文清叹了口气，“我们要找个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王杰希想了想，“学学手语？”
“你才学手语！”韩文清一下就炸了，“我妹妹这是暂时生病！说不定过完年就好了！”
王杰希看了眼桌上的日历，今天已经是11月29日，马上就要12月......12月？“之前妍妍和我提过，12月有个游戏开服，她买了俩账号卡，说要让我和她一起玩。”
“荣耀？”
“你知道？”
韩文清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我也买了卡。”
“......那就这个？”
“玩游戏费眼睛行不行？”韩文清有点担心。
“总比天天让她放空自己胡思乱想的好。”王杰希当时还觉得1月份就要期末考试，顾妍居然拉着他打游戏肯定是疯了，现在却觉得打游戏也没什么问题。
“那游戏3号开服。”韩文清想了想，“我让人把我的账号卡寄过来。”
“也行，限量发行，现在也不好买。”
顾妍看着韩文清和王杰希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想起自己之前知道姑姑去世的消息，摸出小黑板写了话递过去。
王杰希有点为难，“妍妍说想去公墓看看，让她去合适么？”
韩文清叹了口气，“我带她去，说不定看过了就想开了。”
“这几天我还有课，”王杰希想了想，“你要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找人办。”
“行。”
本来按照王杰希的想法，他在顾妍这边吃过饭就回自己家去，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父母的消息，父亲要去外地开医疗会议，母亲要做部队里的封闭研究，现在家里除了帮佣可姨也没人了。
“我拿点东西过来和你们睡吧，”王杰希看看宽大的床，“现在不能再给妍妍用镇定药，我怕你晚上镇不住她。”
“少爷我武能安邦脸可镇宅，和我妹妹睡一张床，你想什么呢？”韩文清举起拳头，“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从小练跆拳道的？”
“呦，什么段位啊？”王杰希指了指旁边的顾妍，“你妹还是我们小区太极剑大赛少儿组亚军呢。”
韩文清随口一问，“冠军谁啊？”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
“咱俩还是比划比划吧。”
那天两个人到底没打起来，王杰希用小黑板问顾妍吃不吃炸鸡，女孩子在韩文清十分凶狠的目光中迟疑的点了点头。
“吃什么垃圾食品，她才出院！”外卖送来，韩文清一边骂一边把鸡腿撕成小条，方便顾妍消化。
顾妍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是离开医院，回到熟悉的家里，还有从始至终陪伴在她身边的好友和哥哥，终究是慢慢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一点一点拖回来。
午夜时分，她从噩梦中惊醒，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揽进怀里，微黄的灯光亮起，王杰希半坐在床上，而韩文清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王杰希接了杯蜂蜜水递给顾妍，看她喝下去，神色慢慢平静。
还未来得及回想梦里究竟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顾妍就被这份温暖慢慢安抚下来，她闭上眼，朝韩文清怀里又缩了缩，然后慢慢睡着了。
韩文清和王杰希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重新睡过去的顾妍，心里松了口气，两个人也关上灯，睡了。
第二天一早，顾妍睡醒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韩文清，他正在床边的桌子上玩电脑。顾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裙，从床尾的筐里把衣服翻出来，准备拿进卫生间换。
韩文清发现她醒了，把早就写好的纸条递过去，自己出去了。
【王杰希上学去了，我去给你热早饭。】
顾妍看看被关上的门，拿起仅剩下的两个玩偶，埋头蹭了蹭。
新的一天开始了。
等到吃过饭，沈妈收拾屋子，韩文清想带顾妍去公墓，可家里虽然有车，但俩人都没驾照。最后还是让沈妈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开车带他们过去。韩文清的母亲就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派来的保姆都是会开车的。
顾妍在墓园入口处买了三束花，韩文清陪她进去，沈妈在停车场等他们。之前顾妍姑姑去世的时候，有交代想和父母葬在一起，所以三块墓碑在眼前依次排开，顾妍爷爷奶奶的，顾妍父母的，顾妍姑姑的。三代人阴阳相隔，只能用这种方式相见。
顾妍站在墓碑前，把花放好，这块土地下埋葬着她最深爱的家人。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韩文清不知道顾妍对着墓碑沉默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只是等她再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这段时间积压在她身上的悲怆无助都随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望着笑嘻嘻的女孩子，他觉得他的妹妹又回来了。
两个人在离开墓园的路上遇到了顾妍的堂兄，李泽言。
手捧鲜花的少年人其实和顾妍同岁，不过两个人的生日一个在年头一个在年尾，再加上李泽言从小就性子老成，怎么看都是哥哥的样子。
顾妍挥挥手，朝他打招呼。
李泽言看着顾妍，眉头皱了皱，朝旁边的韩文清问道，“你带她来的？”
“她自己要来。”
顾妍摸出手机开始打字，有话想和对方说。
“她身体不好，尽量还是别让她出门。母亲去世前交代我多看看她，时间方便的话我会过去的。”
“她有我照顾，你年纪还小又家庭出变故，”韩文清和李泽言不熟，出于礼貌安慰他几句，“请节哀。”
“谢谢。”李泽言朝他致谢，看到顾妍递过来的手机，上面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她想请自己去她家一趟。
【这周有事情要处理，下周吧。】
顾妍看着回复，点了点头。
两个人告别李泽言，回到车上往家里走，途中路过超市，顾妍拿出手机说她想喝可乐。
“喝什么可乐！”韩文清仗着小姑娘听不见，狠狠吓唬她几句，“就应该让王叔叔给你开个医嘱，断了你的碳酸饮料。”
沈妈刚把车停好，闻言一笑，“少爷嘴上这么说，还不是要下车去买。”
韩文清板起脸，“谁让我有个小讨债鬼的妹妹！”他用手机给顾妍发了条消息，让她和沈妈好好在车上等，自己下去买饮料了。
顾妍隔着车窗看着他的背影，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也知道整个顾家就剩下她和堂哥两个人。在这一个多月里，是韩文清和王杰希陪在她身边，陪她度过每一个日夜。网上对于这起严重医闹的事情沸沸扬扬吵了半个月，她不想去思考死亡的意义，也没有心力对着大众诉说她一家的遭遇，她只知道所有人都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所以，从今天开始，她会好好的活着。
她的世界里没有声音。
她的世界里全是光。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