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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轻若凌波数南麟 ...

  •   皇朝边城,忽见幽幽空谷,深深绿林。
      偶有虫鸣,或有鸟啼,如碧瑶春曲一般悠然。
      此林中,缕缕潭水,怎堪悄捧!
      林间传来清幽的脚步声,有一手执银白长剑的白衫人慢慢来到静潭前,突遇此美景,不禁为之停下赶路的脚步。
      听着林间鸟叫,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不禁嘴角微微僵硬,垂眸看着手中的剑,不耐地长袖一曳,长剑和包裹被随手一抛,掉进了身后巨木繁茂枝叶之中。
      清澈眼珠一转,撩袍坐在潭边,拿出巾帕,清洗脸上风尘。
      抬头看看微寒中带暖色的青绿,数数日子,今儿个是二月初三,该立春了吧,抬起手抚着喉咙,眉儿微皱……
      忽而,身后微有声,不及上树去取银剑,他快步避到巨木之后,摒息以待!
      不一会儿,一名少年飞身来到巨木不远处的小径上,神色匆匆。
      “裴持希!给老子站住!”随着一声怒吼,三个粗壮的大汉犹如猛龙过江一般呼啸而至。
      蓝袍少年脚下一顿,暗咒一声,悠悠的转过身面对三个汉子,“你们仨黑猩猩都追三天了,累不累呀?!说吧,找裴爷爷我到底啥事?”
      少年一身淡蓝袍衣,俊艳丰姿,白皙如玉,长发半束,白色羽冠,微风轻拂,倾国容颜。
      竟是他!
      躲在巨木后的白衫人一见来人不禁挑眉,暗忖,这人如何出谷来了?
      “你这臭……”一名身着虎皮的大汉闻言不禁大怒,开口一骂便被为首的褐衣男子一手拦下。
      “裴二爷,我等奉封小姐之命,定要请到您上关外封家一聚。”
      “孤男寡女,有何好聚的,裴爷爷我可不伺候!除了这件事,别的都好谈!”
      蓝袍少年睨了一眼他们,展颜邪气一笑,那美色不禁看煞了对面那三个壮汉。
      “咳!”为首的褐衣男子一整心神,笑得极为亲和,“我等在封家老爷面前发过誓,定要为封小姐办成此事,以鲁某之见,为免伤和气,裴二公子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哼,恕不奉陪!”
      蓝袍少年轻蔑的哼哧一声,拂袖离去。
      “慢着!”褐衣男子一个箭步便已至少年身前,拦住他去路!
      好步法!
      是关外封氏著名的雁踪十三步!
      藏在树后的白衣少年欣赏的看着褐衣男子脚下的精妙步法,暗笑那裴持希今儿可遇上个难缠之人!
      “又怎了?裴爷爷我真有事,没空去和那封婆子喝茶,让开!”
      “你这臭小子,我们哥儿仨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的找你,这大半个皇朝土地都让我们踏遍了!如今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拍拍屁股走人!识相的和哥几个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又一个黑衫壮汉也挡在了裴持希身后,摩拳擦掌,准备和首领来个两面夹击。
      “别动手!”褐衣男子又一声喝止黑衫壮汉!
      虎皮大汉一急,快步冲到首领身边大喊,“大哥!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天,这小子有几斤几两重你还不懂么?!封家老爷子不是说了,这小子烧了他们的白玉面牌,无论死活都得拖回去!”
      “你懂什么!他虽武力低微,不足为惧!但他兄长可是陶谷攻术的传人裴持天!”为首男子说着一脸,满是不悦,又一皱眉,“更何况……封小姐来信说,裴持希的二师兄,可是那个‘南麟’!”
      “南麟?!”两个男子异口同声的一惊,表情诧异,脸色一白!
      “可……这小子明明……明明那么弱……一点也不像南麟的师弟啊?”
      黑衫男子一脸不可置信,又瑟缩的看了一眼裴持希,慢慢靠近褐衣男子,早就没了方才当空怒吼的英雄气。
      虎皮大汉一脸害怕,挪碎步靠近褐衣男子,低声道:“大……大哥,你怎么不早说?!”
      褐衣男子看着两个兄弟一脸惊怕,理解的说道:“我告诉你们又能怎样?难道真能不抓么?”
      “可要真抓了他,我们山寨虽然不会被封老爷子烧了,但马上就会被那个来去无踪的‘南麟’给血洗了!我还记得当年灵峰论剑上,他和幽冥殿主崔杳然一个出手就将苗疆蛊毒教给覆了,马上又独自跑去祈州把孔家寨给挑了!那个南麟真的很可怕!”
      虎皮男子越说越害怕,大手急忙握住腰间的佩刀,微微发汗。
      “是啊大哥!莫说那在苗疆百毒之首的蛊毒总教,就说那三下五除二就降了朝廷两批驻军的孔家寨,他们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寨子!可孔家寨里三千多条人命哪,那南麟却不消半个时辰转眼就全给灭了!何况我们鹿山寨还是孔家寨的手下败将!大哥,这是盘必死的局呀,咱快别下了!”
      黑衫男子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念着“大丈夫能屈能伸”!
      但,只见那褐衣男子一把推开两人,大声喝道:“不成!二弟三弟休再说!我鹿山寨人不死即已,死则举大事耳!就算南麟或裴持天真来了,我鲁大也绝不违背誓言!”
      好男儿!
      树后的白衫人不禁又是一赞!
      鹿山人世代居于塞北古苍岭关五百里外的鹿山山麓,属于皇朝和银丰国地域交界的尴尬地带,百年来由于战乱动荡自力更生建立了鹿山寨,以一己之力守护一方民族。
      而这名唤鲁大的男子,倒真不失鹿山儿女百年来的英雄气节!
      “南麟南麟的!都给裴爷爷闭嘴!”蓝袍少年终于听不下去,眉间带着火气,指着对面的三个人破口大骂,“你们竟然看不起裴爷爷,那好啊,本山人从不随便出手!现下到让你们常常‘死后举大事耳’的感觉!”
      说着,他张开双手,随着风动,一个后退!
      众人看他气势汹汹,思及裴持天和南麟两人响当当的名号,心里不禁一突,难道裴持希真没有看到的那么弱??!
      三人赶忙把佩刀拔出来,步出虎步,严阵以待。
      又见立于对面的裴持希转转美眸,突然长袖一甩,一团红黄相间的粉末自袖中飞出,化成烟雾直扑三人面门。
      “啊,不好,是毒物!闭气躲开!”
      粉末烟雾模糊了众人视线,只听见壮汉们见又红又黄的以为是毒药,拉开嗓门大叫,拔腿就跑!
      林间回荡着鲁二和鲁三的尖叫声,震动了整个幽谷,引起了树上飞鸟骚动,阵阵惊啼!
      白衫人躲在树后笑看着他们四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只道裴持希越大越不长进,只会玩些无伤大雅的小花招,凭此伎俩走江湖必是吃亏的一方!
      闻得脚步声渐渐远去,裴持希满意地站在原地笑着,帅气的拍拍自己沾染粉末的手,转身欲走。
      果不出白衫人所料,裴持希突然“啊”的大叫一声,自粉末烟雾中“咻”的射出一条马鞭,牢牢缠住他的手,鞭上所施的力气极大,止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他恼恨的看着那团烟雾,立刻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来回割着粗得可怕的皮鞭。
      但裴持希挣扎无效,鞭子那头的人根本就不打算给他时间喘息,使劲一扯,整个人立刻失重的就跟着鞭子荡到空中,再一个回旋下落!
      “你这莫名奇妙的黑猩猩!快放了你裴爷爷!啊……该死的……黑猩猩!黑……”
      半响过后,裴持希的咒骂声消失了,而烟雾也在一阵风过之后慢慢散去!
      转而一看,被点了哑穴的裴持希已经被鲁大轻轻松松的用粗壮的鞭子绑着,一圈一圈捆的牢靠。
      “裴二公子,多有得罪!但你不愿配合,鲁大只能出此下策!”鲁大说着,极为有利的对他一个抱拳,但裴持希不接受!恶狠狠瞪了鲁大一眼,美眸转而直勾勾地看着林间不远处的一棵巨木!
      鲁大一见他的眼神,面露疑惑正要往树后探去,但听到身后有厚重的脚步声,便回头一看,是刚刚跑掉的鲁二和鲁三一脸尴尬地跑了回来。
      “嘿嘿!大哥,对不住,方才被这臭小子唬住了!”穿着虎皮的鲁三感到丢人,脸色涨红。
      “居然用辣椒粉和雄黄粉!亏你这小子长得一张如此标致的美人脸,没想到这么诡计多端!”
      鲁二也怒气冲冲的红着脸,一把自鲁大手中将动弹不得的裴持希抓了过来,两手紧紧高举他的衣领,眼见一个虎口大拳就要往他俊美脸庞上直直招呼下去!
      “哎呀呀,今儿可碰上路见不平啦,该不该拔刀相助呢?”
      忽然,一句略带沙哑的笑语自林间四面缓缓回荡而出,此中含着高强内力,震得众人胸口不禁一滞。
      “咳,是谁?”鲁三微喘,捂着胸口,当着树林上空怒吼,“藏头遮面,装神弄鬼!哪路妖魔鬼怪,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听着那鲁三的吼声,裴持希不怒反笑,微一皱眉,又搞什么花样,这人原来清澈似水的声音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沙哑?
      但他一笑置之,立刻摆出了一脸苦尽甘来的得意相,立在身前气愤的鲁二和鲁三没有发现,但裴持希身后的鲁大却看出来了。
      他立即警惕地探向方才裴持希盯着的巨木,双手握紧佩刀。
      “在下素闻鹿山寨人义薄云天,行侠义之道,今儿怎么欺负一个只会一点轻功的人,呢!”
      那带着强大内力而来的沙哑声依旧含笑,但最后一个字将众人握刀的虎口硬是一震,“乓啷”两声,鲁二和鲁三手中一麻,佩刀尽数落地!
      鲁大双手一软,但依旧握住了刀,重压之下不过只凭着一股毅力撑着,“我等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不过请这位公子与人相聚,算不上欺负!倒是林间说话的是哪位高人,鲁大可否有幸得您献身一见?”
      “呵呵,在下不足七尺,如何算得上高人呢?但相逢即是有缘,自然应该出来会会诸位鹿山英雄!”
      那人含笑以答,这次倒没附上内力,鲁二鲁三见状,立即又捡起佩刀!
      忽的一阵林风吹来,众人抬头,见不远处一棵巨木后走出一名含笑的白衣少年,暖风吹动身上一袭白衫,半束的乌发飞扬,其貌虽属中等,但脸上那抹微笑,让人心灵倍感平静,如沐春风,微光下如画仙慢慢步入众人眼帘,清雅淡漠。
      林间射下一道光晕染在他的白衣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泛着慧黠,细一看那澈眸中含着几丝悄然掩住的煞气,仍是难掩凛然的高者气势。
      “阁下好气宇!敢问贵姓?”鲁大一见来者气势,执剑抬手一礼。
      “免贵,鄙姓谷。”白衫人慢慢走到四人面前,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被缚的裴持希,笑得清然。
      “谷?阁下出自越州谷氏?”鲁大闻言,心中开始偷偷猜测白衫人的身份。
      白衫人瞥了一眼鲁大,笑嘻嘻的立在鲁三面前,“呵呵,大当家倒是好记性,在下祖籍是越州呢!三当家,大当家记不得在下,你也不记得了么?当年我们还一起喝酒论剑呢!”
      一句话落,众人锐利的眼神皆射向一脸茫然的鲁三,但他皱着眉,瞪大了眼睛盯着白衫人的脸,怎么也没办法在脑海里挖出这张脸,这个声音!
      倒是方才他走过来的清雅气质,让鲁三觉得有点眼熟!
      “哎,真伤心呢,居然被遗忘了呢!也罢,谷某人也不是什么大名人,会被忘记是自然之事,三当家不必介怀!”白衫人还是笑眯眯地拍拍鲁三的肩膀,两三步间身形极快,绕过了立于前方的鲁二和鲁三,转眼已立在裴持希面前。
      一白一蓝两人对看着,白衫人是一脸微笑,但裴持希却是双眼冒火,怒气冲冲!
      鲁二揉揉眼睛,回神转身,快步来到白衫人身旁,不可置信的警惕问道:“幽冥轻功的寒素凌?你到底是什么人?!”
      鲁大也疑惑的看着这人,既是越州谷氏之人,依照他浑厚绵绵的内力探来,所学的便应是越州清世武学的正统武功,怎么会一向正邪不分的幽冥殿武学寒素凌?
      而这寒素凌是幽冥殿四大护法之一的魅才会的武功,地位超然的幽冥殿是个什么地方,又怎么会让人给偷学了去,必是经由魅的传授!
      这么猜来,此人来历必不普通!
      “二当家见识真是不凡,但您的见解还是有点纰漏。”白衫人笑笑的对鲁二摇摇头,“头二后一共三步,的确是身形似幻的寒素凌不错。但此间的两步脚下虚浮两寸身形随心,此乃空凌波,一共五步!二当家再好生想想,看看谷某人说的对否?”
      白衫人亲和带笑地为鲁二讲解着自己的步伐,性子单纯的鲁二被他清雅的笑意所感染,便立即极为认真的回想起来,陷入沉思,不时地点点头。
      一脸带笑的白衫人又重新回过头看着瞪人瞪得近乎崩溃的裴持希,轻声道:“上吊眼,这下你可吃到苦头了吧!呵呵……”
      “……”裴持希立刻想用目光傻了眼前这个人!
      裴持希之所以将追着自己的三人会引到这个林子来,就是收到消息这个人在林子里闲逛,原本还以为他会看在几年情分上面出手相助!
      没想到这个人虽是出来了,但绝对不是为了救他,而是看戏的成分居多!
      “哎呀呀,开个玩笑而已,不要瞪得这么狠嘛?瞧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呢!”
      白衫人还是呵呵的笑着,双手合抱在胸,正如裴持希猜的那样,根本就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谷兄弟认识裴二公子?”鲁三疑惑的凑上前问问,心里还是不断自问自己到底见没见过这个神秘的白衫人。
      但他这张脸实在平凡,没什么特色可言,到大街上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
      “二公子这般倾城佳颜,谷某可是歆慕得很,早年有幸便得一见!”被裴持希瞪得头皮有些发麻,白衫人又心虚的加了一句,“呵呵,而且还略有渊源!”
      “渊源?哼,谷兄弟,有了这‘渊源’二字,鲁某人可将你此番出现的意图理解为,救走裴二公子吧?”
      鲁大说着,横着凌厉的刀锋,直指白衫人面门。
      白衫人见状,无辜的眨眨眼,清然一笑,“呵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这不是江湖上人人喊着的么?谷某偶尔也想充充英雄好汉一番呢,大当家见谅哪……”
      说着,他微微带笑,衣袂飞扬,飘然而起。
      白衫人当空素袖一扬,霎时林间大风四起,形成了一股巨大风旋,一时间刮起沙石,虫鸟惊飞,清潭潭水扬起波澜!
      回神一看,那到手的裴持希已经跑远了,身上的穴道已解开,所缚的鞭子在大风扫过之后变成了一段一段,被刮到空中。
      突然,只见那变成一段一段的鞭段猛的在空中一个刹住,竖立起来,围绕着高悬的白衫人旋转起来。
      又见他指尖一挥,那鞭段便似一把把利箭,直直朝地上三人飞速射下!
      众人一惊,赶忙举刀挡开锐利的鞭段,不断发出“噹噹噹”的响声!
      鲁大一边挡着,觉得这样被动不是办法,遂和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挪动脚步,由鲁二和鲁三挡住鞭段作为掩护,而功力最高的鲁大点地飞身而上,举着大刀向白衫人劈去!
      白衫人一看,横眉以对,一个当空旋身,袖口一正,朝鲁大射出一道锐利的白光!
      鲁大瞠目,那白光不是他物,正是一条白绫!
      但此时极为柔软的白绫布在那人手里,已然变成了一把尖锐刚硬的利剑,“噹”的一声格开了他不容退让的决然刀路!
      他被震得一时间失了力道,只能往后飞退,而那白绫未收,随着白衫人一个顺势旋身,直直再空中拐了个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朝他袭来。而地上两名大汉清光了所有鞭段,便见大哥被击的处于劣势,两人一起飞身而上,朝白衫人击去。
      白衫人不急反笑,右手一扬,又射出一条白绫,只见方才两条变得极为柔软的绫布直直缠绕住飞来的两兄弟。
      再一当空回旋,白影快速朝那棵巨木飞去,白绫带着强大的内力一下制住被绕住的两人,只能失去气力任着他拉着。
      捂着胸口喘气的鲁大一退回地上,赶忙抬眼寻找着两个弟弟的身影,见他们飞快的被白影拉着,朝着巨大古树直直撞去,早已没人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鲁大顿时刹红了眼,脑袋一麻,失声惨然大叫:“老二老三!!!”
      “砰”的一声巨响盖住了两声哀鸣,随后巨木发出了“嗡嗡”的鸣响,枝叶下落,尘埃扬起,失了一同撞向巨木的三人去向!
      鲁大绝望的看着眼前之景,佩刀掉落,失力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握拳,铁男儿眼眶一时间泛红!
      完……完了么……
      老二和老三……完了么……
      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守护鹿山的两个弟弟……
      如今却……
      而他……只能没用的看着,甚至没用到连杀了兄弟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对着巨木刹红了双眼,双手指甲陷入掌肉,已然泛出鲜血!
      “哎呀呀,都阵亡了两个,你还想打么?”忽然,那抹沙哑含笑的声线自厚重尘埃中重新响了起来。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他们!”鲁大恼恨的瞪着尘埃中若隐若现的白影,怒不可遏。
      “是我杀的呢,你又能奈我何?”
      声音传来,听得出那白影依旧悠悠哉哉,沙哑声线回响在鸟雀受惊哀鸣中,略略带着沙沙拖动重物的声音。
      但恨极的鲁大没工夫管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大怒吼着:“报上你的名来!”
      “哼,兄弟都被杀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你也真够格当哥哥的!”,听得出来,白影在烟雾中讽刺一笑。
      “大当家这辈子可得记清楚了,本人名曰谷粼!”
      “谷!谷粼?!”鲁大闻言傻了眼,只能瞠目,随即伟岸男子挫败失力的抱膝锁成一团,“谷粼!轻若凌波悠如鸿,江南南麟……竟然是你……我早该猜到了!竟然是你!”
      他恼恨啊,那般的轻功,那般的内力,那般的武艺,而祖籍越州谷氏,他为什么猜不到?!
      若不是自己莽撞的先出手,两个弟弟又怎会……
      他握拳捶着地板,心中恼恨!
      恨心狠的南麟!
      更恨愚蠢的自己!
      “大……大哥……”
      鲁大一顿,觉得方才好像听到弟弟的声音了……
      “哼,你们仨兄弟就属你们两个黑猩猩最蠢,明明武功最差,连个掩护都做不好,还敢往前挡?!怪不得两面人要把你们修理成这样,哼哼,看你们这两个月还敢不敢出门!知道错了吧……”
      “裴二公子……我们知道错了……放……放了我们吧……”
      脑袋快垂到地上的鲁大又一顿,这不是老三的声音么……
      “放你们?!这个好说,本大爷也没打算再带着两个负累逃跑了!来来来,看在你们打得这么壮烈的份上,裴爷爷我把你们心目中这高人南麟的罩门告诉你们好了!啊!你揍我做什么,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倒还有脸先出手?!”
      “大哥……我们没死……”
      没死?!以那种速度撞上大树,怎么可能没死!
      “你还敢说出谷,本大爷出谷就是为了找你?!哪知道你真的飘去蓬莱,我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肯飘回来,只好能在边城等你!你倒好,悠哉……”
      裴持系的声音消失在他耳朵里,鲁大额头冒汗,好像有人在拍他的肩膀,还有人在掐他,有点痛!到最后那人很用力的掐住他手臂,他可不可以告诉一声那个掐他的人真的很痛……
      “别掐了!真的很痛!我知道你们没死了!!!”
      鲁大终于睁开眼睛吼了一句,打断了裴持希的大骂,见到被揍得和狗熊似的两个弟弟,心里虽喜,对南麟更是忌惮几分!在那样的攻势下,能做到收放自如,南麟果不愧是名震武林的一代高手,他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真是了不得!
      大声一叹,抬头对着谷粼笑得歉然,“哎,都是我们不自量力!感谢你放过他们一条小命!”
      “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谷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他皱眉,“南麟不妨明示!”
      “鲁兄认为,何谓忠?何谓信?”
      “……‘尽心于人曰忠,不欺于己曰信’!”
      “呵呵,鲁兄背书倒是背得不错!”谷粼讥讽一笑,瞟了他一眼又言道,“可在谷某看来,鲁兄却是‘尽心于人曰信,但欺于己谓之忠’呢!”
      闻言,鲁大怔了一下,脸色涨红!
      谷粼见他已有悔意,严肃地走到鲁大面前,沉声言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固然是君子作为,但,不分青红皂白受人之托,不分是非曲直忠人之事。此二者,又岂乃是尽忠守信之丈夫所能为的。大当家,若是还分不清此中真意,便莫在江湖走动了。否则,那为非作歹的孔家寨便是鹿山寨的前身!”
      话音一摞,卧在地上的三兄弟脸色大变,又青又白,背后一凉,瑟瑟抬头瞄了一眼谷粼,瞠目结舌!
      他早没了笑脸,肃穆以对,眼神里尽是常人难有的煞气,这哪是刚刚那白衣画仙,简直是修罗地狱的夺命罗刹!
      鲁大赶忙起身,扶起两个重伤的弟弟,恭敬垂首:“南麟放心!今后,鲁某定会分清是非再做承诺!我们告辞!”
      谷粼面无表情的看着站都站不稳的三兄弟,缓缓开口,“若真如此,武林之幸也!也罢,谷某送诸位一程吧。”
      三人一听,未及反应,谷粼一个呼吸,素手几个起落,朝着他们就是一推,顿时一阵清风迎面而来。只见三人身子一轻,悬到空中,突然清风带来一股轻柔的强大掌力,他们的身子便飞快向后退去。
      鲁大看着越来越远的白衫人,知道他定是忧心兄弟三人伤重走不出幽林,于是好心相助送他们出林子!他们兄弟三人追了裴持希多日,虽未出手,但刁难胁迫也不少了,他竟然放过他们!再加上方才所赠的警世良言……
      这般的才学,这般的身手,这般的胸怀,难怪南国人人无不以他为翘首!
      心中又是一阵激动,拉开嗓门,扬声道,“江南南麟,过去你虽在短短两年间,就闯到了和我们北国大英雄蠡园北麒齐名的名头,但鲁某一直认为其中定有几分是一向不服软的江南人自个儿吹出来!但,如今鲁某心服口服!北麒南麟,你们二人合该同列天下高手之位……”
      随着白衫人掌力慢慢收拢,三名汉子越来越远,高喊的声音也慢慢消失在耳际,唯剩鸟雀轻啼。
      一个深呼吸收掌,谷粼转头睨了一眼笑得乐呵的裴持希,翻翻白眼,
      出门不烧香,好不容易施点计谋走上几里安宁路,这个处处桃花处处春风的大麻烦还是跟来了!
      裴持希笑嘻嘻的靠过去,微风轻拂,俊艳如玉,微微笑靥,倾国容颜,尤其是那对上挑的招子,流光溢彩,动人心魄,让人一见之便无法忽视!
      谷粼拍拍自己运功微热的掌心,无奈一叹,避开那双裴持希,“上吊眼,你下次再这么打招呼,我定不会再出手了……”
      裴持希听了他不耐的回应,还是不在意的笑着,“哎!真伤心,他乡遇故知,本是人生一大喜事,谁知所托非人!太可怜了我……呜呜……”
      说着他一手掩上双目装哭,一手赖皮的扯着南麟衣袖,使劲扯!
      “别闹了!都几岁了!”无法忍受身边人的哭闹,谷粼微微皱眉,神色严肃地环顾四周。
      但裴持希只顾着玩闹,根本没发现谷粼脸上的正色,谷粼便微恼地一把按住拉扯衣袖的手,眼珠儿伶俐一转,嘴角嘲讽一扬,当空扬声:
      “今儿客人倒是不少呢!哪路宵小,还不快快现身!莫待到谷某真出手,必会让你二人有去无回,后悔莫及!”
      身旁的裴持希闻言一怔不敢再出声,抓紧谷粼的衣袖,警惕的上看看下看看,但没有武力的他根本感觉不出周围有何异样!
      一时间林间寂静无声,只有虫鸣鸟叫和树枝响动,但四周气氛极为紧张,草木皆兵。
      忽然,谷粼一把推开裴持希,淡雅一笑,快速旋身飞上,衣袂翻动,乌发飘扬!
      裴持希急忙抬头便见三颗丹丸大小的灰黑珠子自林子空中悠悠掉出,慢慢往谷粼的方向下落。
      看着珠子慢慢掉下,谷粼瞄了一眼对面的林子,白袖轻翻,林间清风变了来向,三颗灰黑珠子停止下落,忽而重新向上腾空。
      他高飞至三颗珠子前,素手向外轻推,霎时大风四起,整个幽林里没了好不容易重获宁静悠然的立刻又消失了,树上枝叶猛烈摇曳,地上枯枝乱撞,可怜的鸟雀们惊叫着受迫飞起,朝其他林子而去,那碧波清潭涌潮,一时间如洪水猛兽过境一般!
      但,在谷粼的三颗灰黑色珠子面前稳稳当当地慢慢向上飞。
      “飞火弹?!”
      裴持希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那三颗珠子,那飞火弹可是北方难得一见的兵家圣品,一碰即炸,而一炸就能炸掉一个兵营的军力!
      那个人这么不要命,对着南麟放飞火弹,要被他抓到岂不是惨了!
      谷粼略带恶质的嘴角微扬,指尖轻触珠子,但不再腾空的飞火弹并没有炸开,反而被一一弹出,飞速的往林间某个方向俯冲而去。
      接着三声“砰!砰!砰!”的巨响带来了一阵黑烟和浓烈的火药味。
      裴持希抬头,原来葱葱郁郁的树林被炸得殁了泰半,一眼望去直达大道,幽闭的清潭也被炸宽了一倍……
      眼前这大半寸草不生冒着黑烟的土地,完全看不出原来是树林,双手环抱,不禁一寒!
      白衫飘落到地上,大风也随之停下,神色自若拍拍身前衣摆,瞄瞄潭边已经脏掉了的巾帕,转眸盯着身后未被飞火弹炸到的树林。
      那里仍是枝叶茂盛,但仍被飞火弹带来的浓浓烟雾所充斥,日光被掩,树影忽明忽暗,谷粼直直盯着某处暗角,久久皱着眉头不语。
      “哇!两面人你好大的面子,居然有人用千金难买的飞火弹来问候你,还用了整整三颗,当真了不得……唔!”
      谷粼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一掌捂住裴持希的嘴巴,催动功力,白影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如离弦之箭一般朝暗角奔去!
      一个挥袖,浓烟立刻散开,开出了一条烟云缭绕的道路,只见白影飞快掠过云道,不见踪影,浓烟很快重新覆上道路!
      被留下的裴持希见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愣愣地双手交叠,站在原地,睁着对上挑的美眸,上下左右不停瞄着,虫也不鸣了,鸟也不叫了,仿佛枝叶都停止下落了,周围一时间静得可以!
      他心里一寒,搓着手臂,赶忙走到烟雾附近,朗声叫道:“两面人,你完事儿了么?赶紧出来啦!这里的气氛怪恐怖的!”
      “胆小鬼!”一声沙哑的嗤笑自烟雾中传来,听声音谷粼应在不远处。
      裴持希闻言瘪瘪嘴,识相的不反驳,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一阵风过,林间浓烟被人自里边扫开一个缺口,白衣飘扬而下,翩然优雅。
      裴持希看着谷粼一个人出来,皱眉问道:“来人这么厉害?连你也抓不到?”
      “是啊,此人轻功极为高绝!我到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了,只剩这个留在树干上!”他扬眉笑着,朝裴持希扬扬手,指尖上带着一抹金色,
      裴持希立刻抓着他的指头端看,不一会儿抬头疑惑道:“这是鎏金术?”
      “不错,正是塞北鎏金术!看来,我被塞北的人盯上了。”谷粼抽开手,随意一笑。
      “塞北人?!”这天下间,居然还有人敢盯南麟?!他们疯了么,这种要命的事,图什么?!
      “是啊,鎏金术虽是大江南北的武器或多或少都会用,但今日所遇的鎏金术均匀秀色,堪称一绝,而普天之下也只有塞北使鎏金使得最妙。”
      谷粼说着,淡淡然的举步走开,裴持希眼珠子一转,对他笑道:“或者不是寻你呢?或者是来寻貌若潘安、英伟不凡的裴爷爷我呢?”
      裴持希说着,拍拍自己的两颊,红润白皙,对着白衣少年眨眨一双勾人的凤眼。
      谷粼霎时感到眼前一白,一阵昏厥之感袭来,低声叹道:“总有一天,我得找个什么药毁了你那貌若潘安,毒哑你那英伟不凡!”
      “哼,活该你这两面人嗓子沙哑,就该让你受受说不出话的痛苦!”
      “上吊眼,我就爱自己声音这般哑哑的,怎样!倒是你那双勾人的桃花,还是不要荼毒那些无知妇孺吧!夜路走多了还是会遇到鬼的!”
      白衫人很是镇定的转身无视他,双手整整衣服,拍拍身上衣物褶皱。
      “喂!两面人!不要以为你是南麟,我就拿你没办法!要知道,我兄长你师兄,裴持天他呀……”
      听闻“裴持天”三个字,谷粼脚下一顿,缓缓回身,正色的看着裴持希,“我就知道师兄不可能轻易放你出谷这么长时间,他说啥啦?”
      “哟哟哟!一听他就变乖啦,我的,师,姐!”
      裴持希一脸坏笑,还将“师姐”二字说的极重!
      “哼,你爱说不说!”
      最恨人这么拿乔,谷粼睨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你……哎,等等啦,我说!”吃软不吃硬,是裴持希最大的弱点,他俩都很明白。
      因此裴持希孬得很无谓,连忙赶上,陪笑道:“大哥他说十天后就能赶来,让你可以先行在临近的村落里休息了!不用忙活了!”
      没等白衫人消化完他的话,裴持希一个优雅的转身,吹了一声口哨!
      随即,不远处便哒哒哒的跑来两匹骏马!
      “看,大哥还特地让我带你那狗腿流云来呢!啧啧啧!还什么辟天神驹?!出来那天连踹了我五下才肯跟我走,一路上还愤愤不平地惹了不少事!”
      谷粼一个扬眉,突然间微笑起来,伸手抽出袖口锦绫,“小师弟,再拿我的流云说事的话,我就把你那对上吊眼拉平!”
      “两面人!残害同门是武林大罪!何况就算不念十几年来的交情,我还是你亲亲大师兄的手足!你怎堪舍得呢!”
      裴持希说着一展唯一可以见人的轻功,微风近处,淡蓝袍衣下摆曳动,俊艳非常,容颜绝美,朝着跃上碎步而来的黑色骏马,倾身一坐。
      “话说回来,你也想了十余年吧,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段普天皆知的‘绝世邂逅’!既然苦无希望,不如就此放手吧!找不到良配的话,不如回头考虑考虑俊秀的我,或许裴爷爷会考虑给你一个考验的机会?”
      不想再和那不时便胡言乱语的多话精再造口业,白衫人轻松点地一跃,旋身上了身后的古榕树梢。
      那一身巧如精灵,那一身灵胜游龙,那一身杳然随风,那一身飘然伴云。
      谷粼跃于树杈处,反手拿下一柄雕龙绘凤之剑,白衣纤纤,混入晨光,粉花绿萼随白光飘荡而下,拂散浓烟,如神如仙,霎时间已坐上黑色骏马旁的白驹。
      一见爱马,谷粼俯下身,抱抱极有灵性的白马,而马儿乖巧的蹭了一下她的手。
      裴持希一脸不甘愿,瞪着出身同门却门门武功胜过师傅的白衣人,极有想转身回家再练功的冲动,“南麟兄,近来轻功愈加的俊啦?”
      谷粼突然想起先前的一桩趣事,一扫眉头,笑得开怀,“不敢!哪及得上师弟您一笑迷尽天下人呀!呵呵!”
      “你还敢提!都是因为你,害我还要出外躲祸!”裴持希的双目瞪得更大了,双拳紧握,不禁骂道:“要不是秉持着大丈夫本色,裴爷爷早就抓你起来修理了!”
      “噢?这么说,师弟是想和我过过招咯!乐意奉陪呀!只是输了之后可不许到师娘灵前哭叫,赖我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谷粼将袖中锦绫扯过两寸,举到空中,指尖细细磨着,笑看师弟脸上的风云变色,“再说了,那哪里是祸呢?自古红颜伴英雄,想那古云庄臻二小姐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她十三岁填的那首《醉花阴》可是连当朝一品夫人都俯首,你敢说人家是祸?
      还有那‘关外红袖’封红袖封姑娘,人家可也是关外一枝花!想当年她十五岁行及笄礼时,多少男子为其一回眸苦等三日,你也说人家是祸?想她们一个大家闺秀的,一个武林仙子的,你这么没雅量的贬低她们,可是会被武林同道追杀的哦!”
      听到这里,裴持希瞪大眼睛,怒不可遏的瞪着面前这笑得清雅的人儿!
      想他这次出谷,本以为要风度翩翩的出来闯荡一番,哪知是受兄长命到变成来寻他,竟还被迫带了脾气极坏的流云?!这般负累,已经很难在边城这般小城小街见识见识了,还莫名其妙的招来了一大堆陌生人的追杀!
      每天东逃逃,西躲躲,已经让人极为疲惫了!更气人的是两面人那只什么神驹的压根儿就不甩他,每天要喂了草擦了身子才肯出门!无奈之下,只能使计抓抓杀手问问,一问之下才知道,竟是有人高价倒贴,透露他的行踪!
      他当时就怀疑是这南麟这个好同门!
      没想到还真是他!
      “两面人!果然是你!我就知道只有你会把我的行踪放出去的!”
      气的都要冒烟的裴持希已经掏出腰间软剑,剑锋对准对面已然开怀许久的人儿。
      “师弟!你的婚姻大事,师兄向来忙于谷中事务,当然由我这老二来行其事咯!看你以怨报德的小人嘴脸!哎!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无视着师弟看似凶险的剑头,白衫人转首策马,徐行林间。
      “……”裴持希急忙收剑追人,仍欲拯救自己于水火,“美丽绝伦的师姐,那臻二小姐原是属意大师兄的,虽说主因还是争不过那什么第一美人老妖婆,但,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把她塞给我啊!”
      谷粼挑高了眉头,笑意盎然的看着一脸糗样的裴持希,“冤枉呢,我哪里有什么私!这么说,你是属意封姑娘咯?”
      “怎么可能!那封婆子不也是先看上你的!” 裴持希双手一摆,急忙澄清,“再说她要不是知道了你那虚虚实实不男不女的真相,又怎么会跑去偷看我洗澡,又怎么会有那桩糗事!不要再乱毁我清誉!”
      “清誉?!你的清誉?”谷粼似笑非笑的看着师弟,“啊,原来你有清誉,我和师兄一点都没有!哎,那我还顶着南麟虚名作甚?还是早早认老退隐了的好,丢不起这人哪!”
      “不是不是!师姐您最美了!您绝世天仙!您武德盖世!您洪福齐天,救救我啦……”
      幽谷中仍是清风徐徐,两人笑闹着出了谷,留下一条马蹄踏过的小径。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南麟?!徒手制住飞火弹,十招解决鹿山三霸,实在可怕!不愧为那一句‘轻若凌波悠如鸿’,单凭他那一手确实能与少主齐名了!我就知道跟着裴持希来准不会追错人了吧!六姐,待得我们回蠡园,就一起去把矛儿的赌银抢过来!”
      浓雾林中的一棵海棠树上跃下一男一女,少年一袭米色武人装,腰间扎着一把大锤,身穿青纱裙的少女走到一棵残破的树旁,射上一袖镖留作记号。
      随即她脸色发白的吃力依靠着树干蹲下,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眯了眯眼,又瞄瞄这被炸了个大半的树林和清潭,不禁一叹,“你还心心念念着那屁点大的赌银?!要不是我拉着你跑得及时,咱俩早就没命了!少主说的没错,南麟那样的人物,真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
      “是是是,少主英明,姐姐英明!”米衣男子说着,走到树干旁,一起蹲到姐姐身边,“不过那陶谷二少裴持希真也不枉盛名,果然是一眼惑众生!要不是他那一身男子长袍,羽冠眉宇,就凭那美貌易起女装,搞不好还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祸水!一个攻术英雄裴持天,一个名动天下的江南南麟,再一个绝世美人裴持希……想那神神秘秘的陶谷这一代倒真是出了一堆不凡的人物呢!”
      少女起身,走到水潭边上,捡起一条白绢,狐疑的端看了一会儿,“锤儿,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柳城和少主会和。”
      “嗯,六姐保重!”
      “你也小心!”
      说着,两个人一个点头,一东一西相继离开。
      少女手中白绢轻扬,带着淡淡水渍,却也掩不住一抹梅花绣,上有暗红一字——“韵”……

      ※

      边陲小城,却繁华如皇祚京都!
      小贩们吆喝着,车轱辘吱呀着,行人步履轻快,满城笑闹,好不热闹。
      城中最繁荣的是一条名为“累市”的长街,这条大街最为出名的街上边关商旅的营商求财之道。他们最神奇的能力便是:无论哪年的战火如何纷飞,一旦国家恢复和平,人们立刻就能将生意重新建立起来!
      这条累市长街没有多少高立华美的酒馆,精致别样的客栈林立,来自各国各地的商旅不绝!
      街上的小商摊一群群围成一个小世界,时而聊闲事,时而玩牌九,状似完全不在乎今日的生意如何!
      看向街上偏角的一间茶寮里,几桌人围成一起喝着解渴茶,闲聊的闲聊,碰杯的碰杯,敬酒的敬酒,比较突兀的有个白衣人一人坐在那里,不与他人搭话,一个劲的喝着茶。
      不远转角处,有几个拿着纸糊风车的顽童在三两小摊上来回张望着,还不时的来回跑动着,眉眼间都是坏坏的恶笑。
      白衫人抬眼,见了几个孩子,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拍拍衣摆,拿起剑离开小茶寮。
      “小老哥,来半斤芝麻甜饼吧!”
      一声沙哑的呼声喊醒了路边打盹的饼摊白须贩人。
      “好的,客官稍等!”
      那沙哑声音虽然慵懒,但显然力道十足,这么一喊,饼摊老板很快打起精神,开始做起生意。
      老贩察觉稍稍有异,忙里偷闲瞄了对面的客人一眼。
      见来人手持一柄钢银长剑,剑鞘上面雕着腾云巨龙,巨龙背后浮出一只白羽凤凰,一龙逐一凤戏云中。其穿着一件雪白的袍衫,袍子尾端微惹尘埃,一袭乌发用一发带轻系,及腰的发丝随风扬起。
      老头不经意的一瞄,便是随即的不解!
      “咦?这位公子,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声音却比我还显老!”
      “哎,怪我前些日识人不清,遭奸人下毒,如今余毒未清,这声线就当废了。”
      年轻少年轻轻一笑,不多做解释,如同方才所说的是件小小的江湖轶事,不与他人同。
      一阵微风袭来,吹动少年一袭白衫,一首乌发,其貌中等,慧黠眸光,一抹微笑让人如入桃源,微光带着一道光圈染在白衣上,清然淡雅,不惹尘埃,犹似神祗。
      老贩咪咪眼,觉得自己有点眼花。
      再定定神,是啊,一定是眼花,明明就只是个平凡的赶考儒生嘛!怎么像看见庙里的菩萨呢?!
      真是不认老都不行了!
      “哎,公子倒是想得开,就是可惜了您这身儒雅之气,日后可别让朝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贪官们欺负了去!”
      老贩直摇头,手里熟练地包着甜饼,心想着这小公子日后仕途恐怕多难,为着这一身儒生气息的少年叹息。
      “好了,公子,您的饼,拿好!”
      “不可惜,自个习惯就好。来,银子收好。”
      白衣少年将几块碎银递给老贩。
      “近来这春日气候说变就变,时晴时雨,客官您只身上路,可要当心哪!”
      老贩满脸笑纹的将银子揣好,随即关心起了面前之人。
      “多谢关心,在下自当谨记!对了,小老哥日后切勿在摊上瞌睡了,小心摊上之物!”
      “呀!都让客官您瞧见啦?昨个晚睡了,真是丢人!”
      老贩羞红了脸,尴尬搔搔头。
      “丢人倒是不至于!只是方才在下看见几名宵小欲偷取您这笼中的香饼,前来告知您!”
      “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无他意矣,在下告辞!”
      微微欠身,少年重新步入长街,留下愣愣的老贩。
      不转头,暗暗弹出几颗石头,白衫衣袖晃动,直直打中躲在不远树荫下那群不断窃喜顽童的膝盖。
      几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失了重心跌了出来,傻眼!
      孩子们很快瞄见事态的不对劲,盯着发现异样的老贩,又赶紧咿咿呀呀找地方藏身!
      “狗蛋!臭小子不去学堂又来偷饼!给老子出来!狗蛋……”
      终于听见街上已然醒悟的老贩怒喊声,白衣少年不禁莞尔!
      很是释然的开了怀,向后伸手摸出一块仍呼出热气的甜饼,开心啃起来!
      好不容易摆脱那裴持希一刻钟,再不回去,怕又要被念叨个半天了。
      白色身影,渐行渐远。

      方才这小小的恶作剧,尽落入了长街风烟茶楼上的一双闲暇的眼里。
      “矛儿,彼人就是南麟?”
      一双手白如润月,饰着一枚白玉瑞云戒,一身玄衫,绣金袖翻动,优雅地端起一杯清茶,摸索琉璃杯上烧出的瑞云纹路,轻嗅那远山茶芳!
      男子雍容温雅一笑,暖如朝阳,神色间似有若无的流动着光彩。
      “回少主,据传来的消息和六姐七哥留下的记号,此人正是南麟!” 男子身边的小厮微微垂首,蹙起眉头,苦思冥想,“只是矛儿不懂,先前他们见到的南麟可不是这张书生面孔啊?他的声音虽然沙沙的,但也没现在粗哑啊!”
      “莫怪鞭儿老是压着你上书房,如此简单的易容之术异声之法也不识得呢?”
      男子喝下一口清茶,放下茶杯,回头笑看身边小厮。
      “呀,是了,少主英明,矛儿忘了对方可是那个‘南麟’!都是四姐,她老抓着我念念念,念多了自然易忘!她那鞭子耍的那么好,我又不能还手!少主啊,咱们园里也该立一条规矩了,女子就该去学点三从四德女戒妇容什么的……啊!”
      突然话没说完,“咻”的一声,一条银鞭扫下小厮的一丝乌发。
      小厮瞪大了眼睛,回头一看,接着就是一脸害怕的呆滞!
      “八弟真是体恤家姐良苦!看来我在闭关修行那些女戒经书之前,应该先好好请教于你!”
      一名紫衣少女手执银鞭,嘴里含笑,眼里却因为刚刚小厮的话泛着怒气,笑的极为阴森。
      “四……四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二姐那里了吗!?怎么来了?”
      小厮见风转舵的抓着自己脆弱的头发,狗腿的抱着紫衣少女的手臂,谄媚的笑着。
      “鞭儿前来,可是因为‘碧血凤兰’有消息了?”
      男子回身,笑看着眼前上演万年的血泪亲情戏,想动动口解救那小子的今日一劫。
      紫衣少女一根一根掰开亲弟的手指,鄙夷的转过头,对着少主人恭敬的垂首,“回少主的话,正是!二姐传来消息,此一百年蓬莱上的碧血凤兰就出一株!而今这神草,就在南麟身上!”
      “看来,骐势必得会会南麟了!”
      男子噙着笑,略含无奈和叹息,俊眸一转,望着白衫人离开的方向,“原是天南地北踞一方,今只道命焉!”
      “少主,每次武林大会是你去他不去,江湖斗阵是他去你不去!并称‘北麒南麟’那么久,你们为何总擦肩而过?有心避开么?”
      刚刚被家姐敲了一下额头,小厮还是没有学乖的倾向,继续多嘴。
      “也许真是天南地北隔天涯吧!命中注定不相逢,又何必强求呢。何况,北麒南麟只是个笑称,若是要分个修为高低,那也不过徒为虚名罢。”
      男子起身,拿起随身碧玉长箫,貌似回答了小厮的一句笑问。
      小厮又问:“不过,少主你可是从几年前就悄悄在打听南麟了,那时候他可没那碧血凤兰呢!”
      玄衫男子没有回答,暖笑未达眼底,神色带泠,转头示意紫衣少女结账,倾履下楼。
      小厮见状,只好急忙跟上少主人,“少主,你怎么不回答我!那我们现下还是去追南麟吗?”
      “非也!虽碧血凤兰非得不可,诚然正如你所言,骐与南麟并无交情,就算追上了,人家也未必肯将它交出。”
      “那我们现在去作甚?”
      “自然是去找能让南麟能交出珍宝之人!”
      那位当世的北麒呵呵两声出了茶楼,与南麟走了相反的方向,蓦然再回首,那白衣少年已然消失在眼界中。
      嘴角一扬,几不可闻地呢喃,“几同寒榻归凤阙……南麟,你这凤儿,我可算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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