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轮盘》飒紫露

5、D

　　风很大，清晨的风有些凉凉的，吹得皮肤有些痒痒的，几片落叶在空中，在地上随风转动，夏季——盛开的花季，风吹送着清幽的花香扑面而来，香得似乎也让人忘记了烦扰。
　　可是，此刻站在顶楼人很清楚，她的烦恼才刚刚开始。
　　五层的赤红色教学楼在阳光中更显得刺目。在楼顶，在这个时间，没有人在这里逗留，每个学生不是正在上学的路上，就是在为课前作准备。只除了——
　　“小皖——”
　　扬扬手，江淑敏跑了过来。象是赶得很急，她轻喘着气，额上微微现出薄汗，清秀的脸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很辛苦吧，你好象瘦了很多。”递过纸巾，庄婕皖脸上满是担忧。这段时间里，为了要多找些钱，敏敏不得不加多了一天的工作。占用了星期天的时间，连休息也变成是奢侈的事了。这样下去，身体吃得消吗？
　　“没关系，我支撑得住。”拍拍胸口，江淑敏笑了，“你把那只‘狼’也降服了，我这点小问题算什么呢？星期天可比平常有更多客人哦，老板还赞我勤快呢。也许，很快就可以加工资了。只可惜，还是比不上正式的员工。”
　　是吗？庄婕皖也笑了，却笑得勉强。也许，她也该再找多一份家教了，至少不用让敏敏那么吃力。
　　“小皖，你是怎么说服那只‘狼’的？我真的很好奇，那么传奇的人你也能让他为我所用？”抹着汗，江淑敏直接说出了心里疑团，她现在终于明白当初为何小皖要找这个人出来。比起这个人，那些私家侦探简直就是白痴了。
　　“这没什么。大多数人都不能敌得过金钱的威力，他现在的处境就更加如此了。只是——他也并不一定全是为了钱。”
　　“哦？”
　　“你想想，如果一个人为国家作了最大的牺牲，却最终只能处处受到排挤，落得个一无所得的下场，你会怎样，恐怕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吧！”
　　“哼，要是我呀，会气得杀人呢！”
　　“不错，更不要说他为此已经废了一只手。所以，他帮我们也是帮他自己。为自己正名，为了证明那只二十年前的‘狼’还存在，他是不会拒绝我的。这就是他帮我们的原因，也是他这种男人唯一的弱点——名誉。你知道吗？这种比生命更为看重东西，有时真是可以害死一个人的。”
　　倚靠着栏杆，庄婕皖说得漫不经心，仿佛说的是很平常的事。她知道对于敏敏来说，或许这很难了解吧，任何同情弱者的行为只会是阻碍她们的目的的绊脚石。但这话说出来是另一回事，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希望敏敏的担心可以不要放在这上面。
　　“那、那个家伙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啰？要是他要出卖我们——”
　　“别担心，他不会的。”
　　“咦？为什么？”睁着美目，江淑敏还是有些担忧，为什么小皖这么自信？要是‘狼’要出卖她们，那可怎么办？
　　“我说过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而且，他可是个极端高傲的人，不是高危险的他还不屑于去做呢？对这种人来说，尹将的名头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喔——”江淑敏听得张大了嘴，不由得连连点头。一石二鸟吗？让对方了却心愿，又为我所用。小皖真是——
　　“更不用说，他在离职前已经在调查尹将了。当年他的调查中断可与尹将脱不了关系，所以今天的他怎会背叛当年的自己。又如何会去背叛要让他心愿完成的我呢？”
　　庄婕皖淡淡地说着，脸上并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自信就是现在自己能做的表率。对于事情的变化，她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把握，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在这间学校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小心，她们就得前功尽弃。或者——死无葬身之地。两个女高中生，竟要对抗这间学校的资助人，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吧。如果尹将有一天知道了会怎样了呢？
　　耸耸肩，她给了面前的女孩子一个微笑。笑意中带着些许支持，些许不可觉察的无奈。至少——她的心里轻轻地决定了，决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最重要的朋友。
　　“小皖——”
　　征征的看着眼前的人，江淑敏觉得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的确，还是小皖才可以呀。如果要她去说服‘狼’，是无法成功的。只是，就在刚才，为什么觉得有些怪异呢？刚才的小皖似乎与她所认识的有那么一点点改变了，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小皖，你好可怕呀——所有的事你都计算得那么准吗？”吐吐舌，江淑敏眼中充满了敬畏。
　　“怕了？那就快说交给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哦，那个呀，我已经打听到了，是在11月15号。”
　　“唔——”庄婕皖点点头，稍稍有些安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可以布置详细一些。
　　“对了，小皖，我有一件事，可是，你不要生气。”
　　怎么了，这家伙，好象很重要的样子。庄婕皖征了征，突地发现敏敏正低着头，象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
　　“你做了什么——”
　　“嗯，是这个。”
　　从脖子上拿下的东西放到她的手里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视线却马上被吸引住了——金灿灿的光芒在手中绽放，一条龙象是在手掌中象要腾空而起。阳光下这金属发出的夺目光芒让她移不开视线。这是什么？象是一条龙形的吊坠，可是又有些不象。
　　“这个是——”
　　“是钥匙。”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觉得有些古怪，又说不上来。世上竟有这么精美的钥匙，看来设计它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是我父亲的遗物。”
　　“什么！”庄婕皖几乎跳起来，突来的刺激让她声音有些发抖，“你、你、你怎么现在才说出来，这可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小皖，你别激动——”
　　“我怎能不激动，你这笨蛋，这很重要，你知道吗？”
　　“是嘛？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试过家里的所有柜子，保险箱，还有父亲银行里的保险柜都不行。”江淑敏脸上有些阴沉，“最重要的是尹将竟然没有找这东西。”
　　咦？这的确是很奇怪。不，不是的。肯定有某些东西她们都没有想到，这钥匙肯定有关系。可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你爸爸亲手交给你的？”
　　“不是，是我母亲。是她住院的时侯给我的。虽然那时我很小，但有一句话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说这是救爸爸的证据。”
　　证据？莫非这有什么重要的秘密吗？手中传来了一阵阵凉意。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这东西变得这么冷，这么重？打了个冷颤。她又看了一眼，金光在她的眼中闪了闪，她突地觉得心中一沉——
　　“你母亲还说了什么？”
　　摇摇头，江淑敏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我——不记得了。这条钥匙就是我六岁那年所记得的所有了。所以，一直以来都决定不了是否把它交给你。对不起，我实在是——”
　　“别说了，我明白。”
　　拍拍江淑敏的肩，庄婕皖给了一个安慰的笑。手中的金龙在此刻发出了动人的光芒，似是在提醒着她前面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这——仅仅是一个遗物吗？或许还包含着逝去的亲人的爱吧。只有这已经足够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没有任何理由——
　　“十年了。我也参不透这东西有什么秘密。现在只想交给你，也许你会找到某些线索，即使是无法盯死尹将的线索也不要紧。我、我只是想——”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我会好好保管的。”
　　真的吗？又答应她一个无理的要求了。眨眨眼，眼圈却一下子不受控地感到热热的，江淑敏扭过头轻轻抹了抹脸。这一刻，无法掩饰心里的激动。为什么小皖可以这么冷静，一直以来就只有自己不断地在拜托，不断地在要求，从认识到现在，小皖从来就没有欠过她任何事。可是她却——
　　“你这傻瓜，哭什么呀？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
　　这笨蛋在搞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性了，让她也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人家、人家眼睛浅，装不下嘛——”抹了抹眼睛，江淑敏笑了，有这样的朋友，是她上辈子的福分吧，她要感谢上苍对她的爱。也要请求上天给予自己的朋友最最开心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开心，忘记过去那些种种的磨难，那她——愿意做任何事。
　　“又哭又笑的，你是白痴呀？”
　　“呵呵——小皖，我很开心哦。你呢？”
　　“什么？”
　　“我是指这里哦，‘东都’的高中生活，你过得怎样？”
　　“没你那么好。”把金龙钥匙挂在脖子上收好，庄婕皖漫不经心地回答着。“那个叫深的男生我听说对你很照顾嘛。”
　　“什么？才不是呢？那么孙尹扬呢？他有没有对你——”
　　“敏敏——”
　　“好啦，好啦，我不说他。可是，我真的有些担心，小皖，这几天我听到了不好的传闻。是真的吗？你真是在实行你的计划了？可、这样好吗？”
　　轻蹙着眉，庄婕皖没有说话。这些传闻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没想到，那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得那么快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正合她意。
　　“小皖——”
　　“别担心我，你看，我不是过得好好的。”
　　“是吗？可是你说的，不做班长的那个谎太过了吧，如果学校知道的话——”
　　“学校才不会去调查一个优等生的话。”
　　“哦——”江淑敏点点头，还是小皖聪明呀，只是，会不会太有信心了呢？事情会顺利吗？
　　“小皖——”
　　“好啦，你不是说第一课是小测吗？可以不做准备吗？4班的数学老师很凶吧。”
　　哎呀——糟了，她竟然忘记这事。江淑敏看了看表，急得马上抓起了书包。
　　“那我先走了——”
　　“等等——”
　　“啊？”
　　“敏敏，我觉得这里还是有些不安全，以后还是在家里谈吧。有突发事件的话，我们电话联系。”
　　江淑敏点头，此刻着急的她没有任何想法了，小测不及格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她就是相信小皖，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小皖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好——”
　　挥挥手，象一阵风，她急勿勿地离开了顶层。

　　风——好象变得有些温和，和刚才很不一样。庄婕皖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也变得与之前判若两人，温和已全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一丝笑容的脸。掠掠在清风中飘扬着的头发，她的心里泛起淡淡的、说不出来的苦涩——
　　对不起了，敏敏。她又说了一个谎。——不让最重要的朋友置身于危险之中，这不只是敏敏的做法，也是她的。那些承诺过的快乐高中生活，对她来说只是一种痴心妄想吧。摸摸胸前的钥匙，她仿佛能感到从那里传到身体里的，一股不断溢出的力量，可是，这够吗？这已足够让她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包括——即将到来的风暴了吗？

　　“早上好——”
　　“早——”
　　1班。
　　早上的互相问侯，总让人心情愉快。三三两两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走入教室里，经过一个月的认识，很自然般，相处愉快的人之间建立起了友谊。
　　“早上好！扬——”
　　“哦，早上好！”
　　怎么了？好象很没精神的样子。林小颖疑惑地望着眼的男生，觉得有些怪。从刚才入门的他坐下到现在，就频频看着旁边的空桌子，难道他在——
　　“庄婕皖还未到呢？你在等她？”
　　“什么？才不是——”孙尹扬向她笑笑，却笑得很难看。瞟了旁边一眼，那空空如也的感觉让他很郁闷。一个月了，除了一个月前开学礼那天的谈话外，他与庄婕皖之间的交谈可以说得上是只属于打招呼的程序而已。这让人很恼火，是躲吧，躲着他让他知难而退吗？还是他做了什么了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还是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呢？
　　“扬！她的事好象是真的吧，我听隔壁班的人说，有人亲眼看见她拒绝了好几个人呢。还当众把那些男生都骂哭了。可是我看她，好象不是这种人吧。”
　　——他也不信。孙尹扬没有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涛天巨浪。
　　为什么会这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关于她的各种各样的传闻就在校内炒得火热。冷漠、无情、骄傲，对每一个示爱的男生都决绝得可怕。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在这间学校的处境会变得怎样，难道身处于所有人的敌视之中，一个女孩子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她竟会不知道？
　　这实在是连他也没有办法理解。这是一个聪明人做的事吗？
　　“扬，你在担心她吗？”
　　“我——”
　　“扬，你在担心谁呀？”一声尖锐的声音从远而近，娇小玲珑的身体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女人你就别担心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雪娜！你怎么来了？”孙尹扬有一丝惊讶。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在脑中浮起，记忆之中，雪娜对庄婕皖充满了偏见，现在外面风传得这么厉害，如果不是真的话，那么、莫非是雪娜——不、不可能吧——
　　“怎么，我不是这个班就不可以来吗？谁敢说一个不字，现在可以站出来！”倨傲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她得意地、不屑地看着，她倒要瞧瞧哪个不怕死的敢站出来。
　　教室里倾刻间变得死寂，一片诡异的寂静。
　　没有人敢出声，谁会那么笨呀，得罪校董的女儿，不是找死嘛。“咳咳——哎——真扫兴，想早点来复习，却一早就看到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直叫。扬，不如出去吧。”
　　什么人？尖锐的目光迅速地找到声音的方向，雪娜的脸立即变了颜色。不出所料，敢在这里对她无礼的人就只有——
　　“林小颖，不要以为你是扬的青梅竹马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是看在扬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人情。”
　　“哦，是吗？谢谢你了，扬！”
　　“你——”
　　林小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张几乎扭曲了的脸，心里直想笑。别人怕雪娜，她可不怕。这种刁蛮公主般个性的女生，真不知道怎会和扬扯上关系的？扬——可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的人。
　　“好了，只要和和气气的，我们班不会不欢你的。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正想问问你。”
　　咦？扬有事问她？
　　雪娜的脸象是变化无常的天气，方才才乌云密布，现在却是阳光普照，这一秒钟内她已成为一只小羊羔，而不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
　　“真的吗？扬，还是你对我好呀，不象有些人呀——”开心地说着，雪娜不忘白了林小颖一眼。嘿嘿，和扬一个班又怎么样？她就是要跟扬亲近，谁也管不着。
　　“扬，你要问我什么呢？是不是关于篮球选拔赛的事呀，我已经准备好了。”身体又前倾了一些，双手按在桌子上，脸快要沾上对方的了，可她却无所觉。近看这张帅气的脸，她觉得呼
　　吸有些急速，脸有些烫。就是这个男生了，这间学校里她唯一看上眼的男人——
　　“其实我要问的事呀——”磁性般的声音突然停了，孙尹扬的笑容在她眼前变得僵硬，他的目光转移了方向，直直地盯着前方。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
　　“是她呀——”
　　“6班的人说的是真的？”
　　“嘘——小声点——”
　　“......”
　　一阵阵沉沉地、有意地压低的议论声在课室里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在这刻都望着一个方向，仿佛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某个人——
　　阵阵轻风从门口方向传来，雪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扬的脸上怎会有这种表情？能让他有这种关注的，就只有——
　　迅速地转过头，她倒抽了一口气。果然——
　　晨光中，站在大门边，风吹起的秀发轻扬着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与所有迎面而来的目光相对着，庄婕皖慢慢地走进了教室。顿时，小小的空间里气氛变了，空气中似乎充满着无法言语的压抑，无需确认她就已经知道，排斥——无所不在。但——这就是她所要的吧，如果连这种小小压力都支持不住的话，她也不要再待在这里了。——这种怀疑的、不信任的眼神中，是不是也包括他呢？
　　迅速地望了一眼，她的心在轻笑。果然，还是那么的受欢迎，这样不是很好吗？离她远远的不是对他最好的结果吗，现在——她也可以心安了，这回终于知道了吧，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了吧？
　　“扬——你看吧，人家可是很开心呢。你也别费心了——”
　　雪娜冷冷地盯着庄婕皖，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讽刺。
　　孙尹扬象没有听到般，他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身体微挺着，双手抱在前胸，默默地望着。从刚才她走入课室到来到身边坐下，他动也没有动，只是眼睛随着她的行动而转动着，而追随着——
　　他看到她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的镇定，他看到她相交视线中的冷淡，他更看到了窗外阳光照在她身上所勾勒出的光彩。这一刻，他迷惑不解，她——真的就是那个在开学礼中的女孩子？那天她带给所有人的印象就象天女下凡，他很明白那些男生为她着迷，但却不明白她为何反应得如此出乎意料。明明是可以成为男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可到底——她是哪里不对劲了呢？
　　放下书包，象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不对的情况。象平常一样，庄婕皖拿出了课本，轻轻地打开。
　　“请问——庄婕皖在吗？请出来一下好吗？”
　　细细的声音突地从门口方向传来，齐刷刷的目光齐齐地向那方向转移着。咦？是谁呢？在这个时侯还有人来找她？
　　洁白的牙齿流露着一股兴奋，一位清秀的男生正在那里张望着，笑意中象是很期待，很开心。
　　“是男生。”
　　“好了，有好戏可看了——”
　　“是传闻吧，你们看，她过去了——”
　　“......”
　　窃窃私语般的声音又再响起，每张脸上各带着不同的表情，兴奋的、担忧的，更多的是看好戏般的心态。
　　找她吗？庄婕皖站起身，轻轻地皱起了眉。为什么？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这是这个星期第几个了？明明她已经做得很绝了吧，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这么——
　　走出门口，目光冷凝中，她平淡地道：
　　“你是谁？”
　　好冷淡？真是这么冷吗？男生笑很更灿烂了。“你好——请你收下这——”
　　“拿走吧！我不要——”
　　“怎么了，这是我朋友的信，请你——”
　　咝咝——
　　目瞪口呆中，那灿烂的笑容消失了——
　　“哇——”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
　　片片撕碎的纸张在空中漂落，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冰冷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生，她的声音里是不可置疑的轻蔑：
　　“告诉你的朋友，连告白也要别人代替的人，我看不起他！”
　　什么？男生瞪着她，象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呵呵——真可笑！”
　　“你——你笑什么？”
　　“你有这种朋友，难道——”轻轻的话在静静地教室中格外清楚，她轻笑，微微侧目，笑容中有着说不出嘲弄，“你不觉得很羞愧吗？你们也算是男人？”
　　“你这、这女人，真是——”
　　“滚吧，跟你们这种人说话我都觉得降低了格调。”
　　“什么——哼！不要假正经了，你是哪种女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别以为长得美就这么瞧不起人，说不定——”
　　恼羞成怒的脸一阵青，又一阵白，男生狠狠地瞪了一眼，急急地跑向楼梯，“庄婕皖，你、你这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越去越远的诅咒很快消失在耳边，那狼狈的身影并没有让她流露出一丝丝的同情。相反，她笑了，笑得很得意，很张扬。转过身，她神色自若地看了所有人一眼，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教室里，鸦雀无声。
　　一片死寂——
　　静静的教室里，静得让人可怕。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地看到这一幕。象是见到怪物般，所有人都让出一条路让她走过去。陌生的眼神中，没有一点点的同情，也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只陡剩下责难。

　　“看到了吧，扬，有的人呀就是这么高调得让人吃惊！你还是担心其他人比较好吧！”雪娜冷冷看着庄婕皖，她就不相信，经过刚才还会有男生会喜欢这种冷血的女人。
　　“就是，扬，她好象很讨厌男生吧！不要跟她说话了！”
　　“就是嘛！我还不相信呢？真没想到——”
　　吵嚷的女生象潮水般涌过来，涌到孙尹扬的身边。庄婕皖默默看着，冷冷地看着。冷清清的目光里仿若无物，那些不解与责难在她眼里好象并不存在，她转过了头，望向了窗外。由她们说去吧，事情本来就该如此，她就是这样，无情、冷血、不喜欢异性，她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就是，真是把我们女生的脸面都丢弃了！”
　　“扬，换位置吧，坐她身边不觉得不开心吗？”
　　“就是——”
　　“......”
　　真的吗？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吗？垂着脸，孙尹扬默不作声，他没有看过去，他已经看够了。那张脸的表情就算他没有看一眼也知道，那个倔强的丫头真是那么一个人吗？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所做所为吗？为什么她将自己置身在众人的厌恶之中？难道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会觉得快乐？还是——
　　咬咬牙，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扬，不如跟我一起坐吧。”
　　“什么呀，当然是跟我一起。”
　　“当然是和——”
　　“好了——吵死了！”“吱——”
　　桌子让人狠狠地踢到一边，他突地站起，冷漠的眼瞄了一眼那个身影，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好无聊，小颖，不是说要出去吗？不如去找深吧。”
　　“什么？要出去？真的吗？”林小颖有些惊讶。
　　“不是还早嘛，喂，你们去不去，不是说要认识认识4班的男生吗？”他望着眼前的一堆女生，突然觉得很可笑，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他突然——哎——
　　“真的吗？要去——要去——”
　　有些反应不及的女孩子们突地大声地叫着，原来他是这个原因呀。每个人都兴奋地叫着，吵着。
　　“那你们呢？”他又看了一眼角落中说着话的几个男生，“不是说要和深讨论加入足球社的事吗？要不要现在我帮你们引见？”
　　“真的吗？扬？”
　　“是啦——”没有再理会他们，他独自走向门口。
　　“等一下——”
　　一声不和谐的斥喝让他无力,搞什么——
　　他转过身，懒洋洋地把手插入裤子，一抹邪邪的眼神揪住了每个人的心，带着笑意的眼中似有说不出的光芒。
　　“怎么了？雪娜？我这几天很无聊，很想今晚去看场电影，或许——”
　　“我也去！”
　　雪娜的脸涨得通红，她狠狠地瞪了庄婕皖一眼，急冲冲地跑了过去——
　　瞬间，男的、女的一群人象是刚刚汹涌来袭的潮水般，又退了回去。吵吵闹闹的教室里顿时只剩下几个人，静得象不存在一般。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庄婕皖疑惑地睁大了眼，看看门口的方向，又看看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
　　是——他吗？她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他......又帮了忙。可——为什么呢？他，不是正在生气吗？他应该生气呀。一直以来她就让他不爽，处处都不留情面。难道她不是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勾通的女人吗？至少，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恶劣的一面，对他来说已经是很熟悉了吧，为什么他还——
　　在他的眼里，她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看来，受到全校女生的喜欢真是有原因的哦！”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突地出现在眼前，让她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班长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想什么？连我进来都不知道了。还好，终于清静多了。刚才真是够吵的，要不是孙尹扬，我看现在我和你也说不上话呢？”
　　“你、也看出来了？”
　　“很明显，他在帮你嘛。”
　　“为什么你还跟我说话？你不担心被我这个坏女人给连累了？”她望着眼前的苹果脸，眼里带着不解。“再跟我走得那么近，男生可是会不喜欢的啦。”
　　“什么呀？连我的朋友也不喜欢，那些男生我才不要呢！”苹果脸冲她笑笑，又随即皱起了眉。“小皖，可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说得那么冲呢？你是真的不喜欢男生吗？”
　　“哎——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在高中时期恋爱罢了，这对我来说，有些早吧——”她心虚地回应着，脸上却端满了笑。
　　这句谎言能够过关吧——她并不想这样，毕竟这是她在这间学校里唯一交到的朋友了。在上学的第二天，班长就主动与她交谈，然后，自然而然的她们成为了朋友，可是，现在这种处境下的自己会不会对对方造成了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了呢？这是她不得不考虑的事。
　　“班长，我——”
　　“好了，不是要你叫我嘉梨吗？我最不喜欢你老把我当成是外人了。”气呼呼的话一说完，宋嘉梨生气地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哇——好痛，干嘛打我？”
　　“让你好好记住。”
　　“我知道了啦！”摸摸额，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我说你身为班长，就要以身作责嘛，老跟我混在一起，那些女生可是很小心眼的。以后——”
　　“怕什么，她们想找你麻烦就告诉我好了，刚才你不是做得很好嘛，不理她们就行了。那些花痴就只知道男生怎样、怎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宋嘉梨撑起手支起下鄂，盯着她的眼，仿佛要看穿这双眼睛。
　　“干嘛啦，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忙摸摸自己的脸，避开了视线。
　　“哎——小皖，你是假装的吧？”
　　什么？“怦怦——”她的心跳快了好几拍。不会吧，难道露出了什么马脚？
　　“你不知道，你已经快得罪了学校里一半的人了吗？你明明就是很受迎的，男生可是很喜欢你的，为什么你要自毁长城呢？难为其他人还在——”
　　咦？其他人？她睁大了眼，不解——
　　“你不知道吗？”宋嘉梨有些恼火，“我很受伤啦，长得不美已经够可怜的了，连成绩也比不上你，你真还不知道我、我有多羡慕你——”
　　什么呀？就为了这种事不开心？
　　“你真是的。”长叹了一口气，庄婕皖实在忍不住想笑。“竟然羡慕我的烂桃花？那些男生是为了什么接近我，我很清楚。别让表面的美好而迷惑了。长得好看有时侯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有真正美好内心的人才值得去爱，只有那种人才是美丽的。”
　　“是吗？那孙尹扬呢？”
　　什么？怎么又说到他了？
　　“那家伙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不喜欢花花公子？”板着脸，她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真不明白，那种男生怎么都让女人着迷了呢？虽然她承认他很帅，很和善，很让人喜欢。但是她——不可能的。他就象太阳，光亮得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可是，她知道当走近的时侯，就会受伤，会被那灼灼逼人的热情所溶化，那——那还是她自己吗？绝不能让他走近，也不可能让他走近的。那实在是危险，很危险，很危险——
　　“真的吗？可我看出他对你很不一样。虽然你们好象很少说话，可是他并没有象对待那些女生那样，他好象、好象很小心地在对你，反正，绝不是对雪娜那女人的那种感觉。”
　　“扑通——”心脏漏跳了半拍。
　　为什么？为什么嘉梨会这么说，不可能的，一定是看错了。在孙尹扬的眼里，她决不会是什么特别的存在。那家伙一直都是流连在花丛中的蜜蜂，那样的人又怎会可能——太可笑了，这种玩笑太可笑了，这是决不可能的。
　　“我是决不可能喜欢那种人的，你别乱猜好不好？他的花心人尽皆知，我怎么会那么笨呢？”小声地说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可是——笨的人可是一堆一堆的，象刚才——”
　　“嘉梨，别再说了，要不要我发誓呀？”
　　瞪着宋嘉梨，庄婕皖的眼里满是警告，再问下去，她可真会疯掉的，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清静一下，那个人的事，不可以当没有发生过吗？
　　“好啦，对不起嘛，我只是担心你。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至少你拒绝其他男生不是为了他。”
　　什么？拜托——她明明就说过原因了嘛！咦——真奇怪了，为什么嘉梨那么紧张呢？难道——
　　“我说你呀，我说过——”
　　“知道了，知道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宋嘉梨的眼里全是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那我说正经事吧，请帮我一个忙吧。”
　　“啊？”
　　“是傅老师啦，她说要我把资料室的试卷拿去复印，可那好多好沉呀，我今天要去联谊，所以——”
　　“是约会吧。”
　　“才不是，是联谊啦。”
　　涨红了脸的宋嘉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皖，这个机会很难得的，你知道象我这种平凡长相的女生，又不是有钱人，能遇上好男人的机会不多，这是——”
　　“去吧——”
　　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庄婕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笑意中带着了然。
　　“去吧，我来复印就行了。要加油哦！”
　　“那谢谢你——”
　　“说什么呀？不需要这么客气。”
　　其实——她才是要说谢谢的那个人吧。对不起了，这是她欠嘉梨的吧。如果当初是她做班长的话，那现在要拜托的人就是她了吧。果然是高中生呀，那些开心的日子总是来得那么快，而她却不得不——那，只能如此了，她也只能如此报答对方了吧。就让幸运和幸福给予她的朋友吧，这至少让她——也感到开心吧。

　　“噹——”
　　夕阳下的校园笼罩在一抹金色的海洋之中。红色与金色相交辉映，让人睁不开眼。缓缓地人群渐渐地从校门口而出。
　　一天的校园生活似乎即将过去。
　　1号教学楼。三楼。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只除了——
　　“怎么是你？庄婕皖同学，宋嘉梨呢？”
　　精明的眼里有些吃惊，傅老师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女生，觉得很奇怪。
　　“哦，是，老师。班长有些急事，所以我来帮忙。那些卷子还有一些就全印好了，你放心好了。”
　　“哦——可怎么会是你呢？你不是家住得很远吗？”
　　“一次两次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老是不帮班里做些事，也不会心安呀。”定定地站在老师身前，微微地低着头，害羞的脸上有着期待，此刻的庄婕皖，就象是等待着长辈称赞的小孩子。
　　这么好的学生，怎么会有那么恶劣传闻呢？
　　傅老师看了她一眼，赞许地点点头：
　　“那你早点印好就回家吧，老师要先走了。哦，你放在我案头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对了，老师，校长室是在五楼吗？”
　　“对呀，是在顶楼，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听说校长室比两间教室都大，那太厉害了。好想去见识一下！”张开双手，她夸张地比喻着，语气充满着兴奋，“好象有这么大吧。”
　　“哈哈，傻丫头，没有那么大。我们老师也很少进去，你知道陈校长老是不在这里，除了每个月的例会，就只有校庆哪天才会进去开会。那天呀尹先生也会来哦，你知道他是谁吧。还会让学生代表接受表彰呢。”
　　是——尹将！？
　　收起笑容，庄婕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那太可惜了，我倒听说学生会的人可以进去吧。”
　　“哦，那个呀，是为尹先生服务的吧。每一次尹先生来都是学生会的人招待的。听说尹将先生很关注学校的建设，对学生会的工作期待很高呢。
　　“哦——是吗？”
　　“呵呵——不要这么不开心嘛，你学习那么好，等到校庆那天就有机会去校长室接受表扬了。”傅老师自顾自地说着，看看手中的表，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好学生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老师在赶时间吧？”
　　“啊？对啊。那——”
　　“请放心吧，没有问题。”庄婕皖笑着点头，脸上的笑容象是绚烂盛开的花朵，让人实在不可拒绝。
　　“那明天见。”
　　“好的——”
　　窗外的光线照射在身上，宛如罩上了一层圣洁的光环。望着勿勿离去的背影，庄婕皖的脸上有说不出冷漠，一抹冷冷的幽光投向门口的方向。她慢慢地拿起了卷子，淡淡地笑意浮现在嘴角。
　　11月15号。校庆吗？可惜呀——她已经等不及了——

　　五楼。
　　顶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四处张望的脸在得到确定之后依然紧张地注视着四方，还好，这里真是没人，只有她。轻轻地、小心地向前走着。她发现手有些抖，仿佛抱着的不是试卷，而是现在这颗无法停歇的心。
　　咬咬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直想咒骂自己——
　　现在已不是后悔的时侯，庄婕皖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直视着前方，她坚定地向前行进着。很快，一道黑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在走廊的尽头，就在那里，那就是校长室。
　　摸索着大门上的把手，她屏气凝神地定了一会儿，用力一拧——
　　“咔——”
　　锁住了。不甘心地又试了一次，还是一样。
　　皱起了眉，她看看左边的门边，一块金属装在那里，上面闪动着一盏小小的灯光，一闪一闪——
　　沮丧地坐在地上，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运气真是那么背，白忙了一场。慢慢地摸摸口袋，她拿出了手机——
　　“喂——敏敏！”
　　“什么？是小皖，你这家伙到哪里去了，你竟然没听我电话，我都找了你几十次了。”
　　“——”
　　“小皖？”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还在学校——”
　　“为什么？我正在赶公车。”
　　“我在校长室。”
　　“什么——”电话里发出一阵尖叫。“你又独自行动了？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怎么了，小皖，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回去——”
　　“不，不用了。对不起，A计划已经失败了。”
　　“什么？”电话里透露出紧张。
　　“是双门锁和电子锁。没有办法进去。”
　　“不是说这个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人发现你？”
　　“没事，我还好。不过，敏敏，我们一定要进行B计划了。”
　　“不行，嘉梨全都告诉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今天早上做得太过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婕皖不语。敏敏有这么笨吗？早上的事看起来真是很危险，可不正好吗？由同班同学的传开去，那是最有说服力的了。
　　“小皖——”
　　“别说了，所有的事我回家再跟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争取时间了。”
　　“等、等一下。”
　　没有再理会，她挂掉了电话，突然，屏幕变得一片漆黑。她一征，不由得苦笑，原来她的运气真是没有好过，没电了——
　　备用电池在三号学生楼，那里的贮藏室的学生柜里。看来，离回家还得扰攘一段时间。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勿勿地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渐变得有些暗，晚霞在天边美得如同仙女的舞衣。调皮的太阳已经不想再占着月亮的位置。而此刻校园里也变得稀稀落落，似乎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黑夜，即将来临了——
　　轻轻地喘着气，庄婕皖有些心急地跑向楼下。快了，只要将这些卷子放到老师那里，她就可以回家了。想到这，更加快了脚步。
　　三楼、二楼、快了，就快到一楼了。
　　她的心有些喜悦，没有看到天色还有些微亮，她知道，就快到中堂了，出了大门，她就可以去到一号楼了。
　　隐隐约约中，一阵轻轻地声音在前方响起。她吃了一惊，怎么了，怎么这个时间，这里还有人？转过楼梯的转角处，她放慢了脚步，居高临下，眼前的一帘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两条纠缠的身影正对着她视线的正下方，在楼梯的梯口，身穿着校服的女生正对着她，闪动着的大眼睛的脸上丝毫没有一丝困窘，旁若无人般，她勾上了身前男生的脖子。轻轻地凑了上去——
　　“哗——哗——”所有试卷都从手中滑落，缓缓地落在梯阶上。庄婕皖呆住了，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两个人，竟然在这里，在她面前——接吻？！
　　“那明天见啰。”示威似的眼神轻快地看了她一眼，女生快步地跑开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庄婕皖征征地呆望着，只能呆望着。怎么回事了呢？
　　咦？为什么？这个人不回头，为什么这个人的身影那么的熟悉？
　　睁大了眼睛，她想移动身体，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移动。手脚为什么这么不听使换了呢？恐慌中，她紧紧地闭了下眼，重新映入眼帘的身影已经非常清晰，是他。真的是他——
　　身体的力量象是一下子抽离，她竟支撑不住，眼前有些花花的。一下子跌坐在梯阶上，她紧紧地用手按着地面，用力按着地面。冰凉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让她清醒了一些。
　　“啪哒、啪哒——”
　　从远而近，慢慢接近的脚步声让她没来由的心惊。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一对上他就——
　　没有抬头，下意识般，她伸出了手，伸向最远处的一张卷子。
　　“啪——”一只皮鞋踏上了白色的卷子。她吓了一跳！迅速地转过身，她又抓到了另一张，“啪——”另一只皮鞋又踏在了上面。
　　不需要抬头，她就可以感受到那一股怒气，从这双脚的主人身上传过来，那是一股让她无法忽略的怒火，她不解——为什么？要生气的人是她吧！
　　“你——”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孙尹扬冷冷地看着她，脸上一片漠然。她在这里，正好，他正想找她——
　　“你做什么？”
　　“做、什、么？”轻轻地重复着，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突然，一股力量从肩膀处传来，她发现自己被这股力推到了一边。后背撞到了扶手处，疼痛让她吃力地移动了身体，不过——没有用，当她的后背再次舒坦时，却发现自己已落入了对方的气息之中。一双有力的臂膀按在她的身侧，她被包围了，无路可逃——
　　“今天早上，你是怎么回事？”
　　轻轻地询问声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关切，还有着某些让她无法理解的气恼。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孙尹扬眼中闪动着火花。他在做什么？这股被她轻易挑起的怒火所为何来？他真想好好的打开这个顽固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真的讨厌男人？还只是在讨厌我？”
　　咬着唇，她不语，为什么要逼她回答，她没有必要回答这个。这是她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对其他人负责。
　　“回答我呀，一个月前的问题，你必须给我答案。”他恼火地瞪着眼前的女生，不明白为什么对她会如此的易恼。是不甘心吧？从一开始，他以为他进行的很好，他以为前进了一步就可以走第二步，没想到，回过头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原地踏步。他连和她说话都变得困难了。庄婕皖——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她眼里，也是和其他人所想的一样？
　　“我——”慢慢地抬起头，她看到了他的眼。视线突地象被一团火焰所覆没，那团火焰直直的，没有任何阻挡地向她扑面而来。一瞬间，这团火已没了踪影，奇异地她发现了身体有些不对，一股暖暖的气从心里向四肢流窜，她觉得有些晕晕地，有些怪怪地，她好奇怪。
　　“小皖——你怎么了？”
　　担忧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让她刹时清醒。她想起了刚才，想起了他的话。瞬间，她的脸冷若冰霜。
　　“我、没有讨厌你。因为根本不必要去讨厌。”
　　脑中一片空白。孙尹扬瞪大了眼，眼中是不可置信。没有必要？这比说讨厌他更让他无法忍受。这是她的真心话？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冷冷的声音让空荡荡的空间更显得孤清，他逼近眼前这张脸，想从这脸上的每一个细微中看个清楚。
　　好，好可怕的视线，这种灼人的目光她无法承受。不知做何反应？下意识的，她快速地别开脸。可更快的，一只手已擒住她。
　　痛感从下鄂处传来，让她咬住了唇。闪烁的泪光在眼底涌动，她的泪震惊了他——为什么？对她而言这样的力道还是太重了吗？可是他——实在不想放她走。
　　抿着唇，眼里的泪依然，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瞪着孙尹扬，她轻轻地喘着气，冷漠地开口：
　　“我根本就——”
　　“呃——”突然，空气好象凝固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消失了在咽喉中，无声无息——
　　怎么了？庄婕皖睁大了美目。一股蛮横的力量把她扯了过去，她骇然发现，自己正被这道力圈着，包围着。嘴唇上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气息，湿湿的，温暖的，托着下鄂的手让她无法转移视线，闻在鼻子里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男人的味道——他、正在吻她！
　　惊骇地打了个颤，她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力气，重重地推开了他——
　　搞什么？孙尹扬气恼地瞪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惊恐万状，瞬间，不由得心里闪过一丝怜惜，她真是很害怕吗？为什么跟那天的她那么的不同？
　　“你讨厌我的吻？”
　　苍白的脸突地涨得通红，她狠狠地瞪着他，眼中流露不屑。伸出手，在他的目光中，擦了擦嘴唇。
　　“你——”
　　“是的，很脏，真恶心——”
　　“你这女人——”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冲动中他抓紧了她双肩，逼得她仰视。“你刚才都看到了？”
　　“是的。”
　　“不要以为亲眼看到的就是真的。真相从来都是用心去看的，你不要被这双眼给束缚住了。”
　　他在说什么？竟有人这样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这更让她看不起。冷眼看着他，她冷笑。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无语。说什么也没用了吧！孙尹扬心里轻轻地叹惜，他还能说什么呢？她的不信任已足够让他心寒了——
　　“你走吧——”
　　背着光，孙尹扬没有动。他木然地看着她，看着她拿着卷子，看着她行动中的闪避，也看着她勿勿逃离的无情。她走了，越去越远，越远越听不到声音。好久、好久，他才动了一下，暗淡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透出一股落寞，无奈，阴郁——他轻笑，用力地摇摇头。真是的，这个世界上的傻瓜还不够多吗？

　　星光闪闪，象是光亮得耀眼的霓虹灯。夜幕终于来临了——
　　坐在地铁之中，庄婕皖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车厢里并没有很多人，她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波澜不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她摸摸口袋，取出了电话。她仔细地查看着，果然，没有接到敏敏的十几个电话。她又要让敏敏担心了吧。为什么她会这么失败？老让别人担心呢？哎——
　　轻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闭上了眼。为什么，是她的错觉吗？这里明明有冷气，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热。摸摸脸，火烫火烫的触感让她心惊，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刚才——孙尹扬为什么会在那里？做了那种事还狡辩？为什么会说那种话？还有——为什么？吻她呢？

　　“呤——”震动的声音突然在手中响起。她吓了一跳。有电话，难道是敏敏？
　　“喂，是敏敏吗？”
　　“是我——”
　　低沉的男声象是从地狱中而来，她不由得一征。——‘狼！’
　　“查到些什么了吗？”
　　“不错，一些你很感兴趣的东西。”
　　“......”

　　微风吹拂下的江面，在闪亮的灯光中映出粼粼波光，似在水中跳跃着的鱼儿。轻舞飞扬着的秀发下，一张美丽的脸上带着微笑。庄婕皖看了一眼江水，转身走入了人群之中。耀眼的光华瞬间包围了她。她的笑意更深了——
　　很好，终于，她离目标又近了一步。这下，谁也不能阻止了吧。突地，脑海中闪现出一张脸，她咬咬牙，用力摇摇头。不会的，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谁都不能，她要坚强，要镇定，一定，一定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