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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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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
三月。沥沥春雨,温暖中还夹着丝丝寒意,可已挡不住满眼的生机。青葱的绿之中点缀着色彩斑斓。轻风吹送下的柳叶随风起舞,如妩媚少女。
“啪哒——啪哒——”急速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无心观看眼前的美景,一个轻盈的身体在撑着雨伞的人群中灵巧地穿梭行进,似乎要急着到什么地方。转过几个弯道,人群变得稀疏,再过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已离家很近了。可是,雨却没有停下——
要快点,要不然,身体会湿透的。心里急切地想着,她更加加快了步伐。脚下激起的水花沾染上飘荡的裙边,举在头上的书包怎么也抵挡不住绵绵的春雨进占,用力甩甩头上的水滴,如黑丝绸般的缕缕丝发随风飘荡在半空,闪烁着点点斑斑的光芒。
“哇——快看,就是这个小妞。”眼角的余光扫过,两边低低的屋檐下坐着几个吃吃发笑的男人,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那贪婪的视线似乎正在审视着一只美丽的动物。
恶心,真是恶心。急匆匆越过这群人,她马上听到一阵阵恼火的口哨声在身后响起,心里的顿时生起了一把火。为什么她要这样,要生活在这里。她讨厌这些人,讨厌必须住在这里的无奈,讨厌这里的一切。
“我回来了!”推开门,快步走入客厅的她喘息未定,放下湿了一大半的书包,她不由得皱起了秀气的眉,没人回应。还没有人回来吗?为什么这么空荡荡的?
“小皖,你回来啦。为什么不带雨伞呢?来——”
温和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一条毛巾随即被扔到头上。“哇!”她吓了一跳,也看到了走过来的略微肥胖的熟悉身影。
“你这孩子,我不是告诉你今天会下雨吗?看搞得自己那么狼狈,皮鞋也湿了,明天都干不了,可怎么办呀?”
“没关系,反正还有两个月就毕业统考了,明天就随便穿黑色皮鞋也不要紧的。学校对快毕业的学生没有那么严格。”一边擦着毛巾,一边坐在椅子上,庄婕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对方担心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那快点换衣服吧,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嗯。”
点点头,庄婕皖拿起书包,默默走入房间。这是一栋已有三十年楼龄的老式楼房,只有六层高,复式的结构在这一区很少见,上面的两个寝室是主人专用的,而她住的是接近门口的小小房间。
脱下了厚重的鞋子,耳边传来了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姨妈是刚回来的吧,刚才看她的头发也是湿湿的,一个人每天都那么辛苦,就为了那两个男人,值得吗?想起了她的姨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如果父亲是抛妻弃女的混蛋,那姨父就是让她更为不齿的男人,吃软饭,不事生产,爱好杯中物,没有更差劲的词来形容他了。就连那唯一的儿子也是与之不相上下的极品,与她同校的表哥竟已第二年留级了,每当想起与这种人同住在一间屋子,心里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大叫。她,究竟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喀嚓——”一声开门声响起,随即响起了洪亮的男声,“还未做好饭呀,快点,想饿死人吗?”
“咣啷——”
“爸——你小心点!”另一把年轻的声音回应着,非常的低沉,说话似乎很用力。
庄婕皖跑出客厅,鼻子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果然,又在上演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的戏码。杨海、杨森这两父子一起回来了。
“哎呀——老公,你又喝酒了,快点擦擦,不要着凉了。森,你为什么不拉住你爸,又让他这样。”
“我怎么劝也没用的,妈——你就由着他吧,他心里不痛快,这会让他开心一些。”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呀!”
伸手抹着丈夫头发上的水珠,女人口中虽是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这个人真是她的姨妈吗?庄婕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里不禁唏嘘:姚美凤——长得与母亲没有一点相象,可却有着相同的情感,那种对男人的依恋竟是一模一样。这就是爱?不,连自尊都不要的爱,没有一点意义,她不希罕。她——绝对不会走这样的路,她,必须要改变自己的人生了。
坐在饭厅,庄婕皖没有说话,她正在等待时机。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妈——明天是周末,我约了朋友去露营,给我五百块吧。”挟着一块肉,杨森笑嘻嘻地说着。他知道母亲不会要他在朋友面前没面子的。
“森,这——“姚美凤为难地看着他,“不要那么多吧,三百就可以了。”
“不行,你是要我没面子吗?”语气冷硬坚决。
“可是,这个月又要超支了——”
“好啦,老婆你就给他吧,交多点朋友,以后出来办事也方便。”
一旁的一家之主杨海不耐烦地出声了,口气是没得商量。女人就是麻烦,老是碍手碍脚,男人出去办事总要用钱的。老在这唠叨,现在用了,以后赚回来就可以了嘛。
“可是老公,那些钱可是——”
“少费话——”“咣——”
重重的饭碗放倒在桌子上,杨海瞪眼,态度摆明了这事再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姚美凤没有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脸色一片黯然。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庄婕皖咬了咬嘴唇,拿着筷子的手紧紧地捏着。刚才,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快要支持不住,要冲动地为眼前的女人讨个说法。可是——人微言薄,寄人篱下的她能怎么样呢?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哎呀——小皖,你怎么不吃东西呀,这牛肉挺好吃的,来、来、来,吃多点。”心满意足的杨森没有觉察她脸色的不对,不住地往她的碗里添菜。
是在讨好她吗?眼前的脸在渐渐放大,杨森和她的身体挨得更近了。离我远点——心在呐喊着,她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那眼光实在是太熟悉了,在她身体开始发育之后,无论在何处都能感到这种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的眼神。与那些对着她指指点点吹着口哨的男人一模一样,那是捕猎者的眼神。
“怎么了小皖,是不是读书太累了,不如明天和我一齐去玩吧,我保证会让你开心的。”杨森自顾自地说着,又坐近了一点。
“不用了,明天我要去图书馆。表哥,你也不要再玩了,要快点决定上哪间学校啊。”
“哎——可真是伤脑筋。小皖,我们可不能这么生疏,以后可怎么相处呢?”
以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根本就不想以后与他有多亲近......以后的生活她要自己主宰。想到这,脸上不由得泛起了苦笑,没有了钱,就什么都不是,以后——也就跟她没关系了,现在她必须作一个决定,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而且,一定要成功。
“姨妈,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哦,是不是上高中的事?”姚美凤微笑,“是不是已经有决定了。”
“嗯。是北圣女高。”
“不行!”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男人的拒绝冲口而出。不过却目的不同。
“呵呵!小皖,不是姨父说你呀,北圣可是全国排前三的私立女子学校,太难入了,选其它吧。”
“不用担心,校长已经决定担保我了,最重要的是我的成绩没有任何问题。”庄婕皖淡淡地说着,她早知道情况决不会顺利。
“可是,那、那可是私立全宿学校,学费可是——”
“如果说到钱的话,我记得——”庄婕皖把目光移向姚美凤,后者在她的注视下脸色渐渐发白。“妈妈曾留下一笔钱给我做学费直到大学的,姨妈,对吗?”
“那是、那是——”支支吾吾中,姚美凤觉得快被眼前那道灼灼目光给烧死了,冷汗在额头泛起,她象一只被逮到的动物,无处可逃。
“不要说了!总之不许考那里,只能考那些公立学校,家里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也不想这四年你吃谁的、用谁的。没有这个家,你就得流落街头,要么就在福利院了。呯——”踢倒所坐的椅子,杨海骂骂咧咧地走上楼,留下一地的狼藉。
晚饭,不欢而散。
坐在卧室的床前,庄婕皖征征地望着窗外,空洞的眼神看不到任何波澜。窗外,夜幕下的是灯火通明的美景,川流不息的人、车,闪烁的霓虹灯如同繁星点缀。可是,她眼中所见到的不是这人间伊甸园。抬头仰望远方——看不到尽头,如同包围着她的黑暗世界。
果然,事情一如她所想。不,比她所想的更加糟糕。闭起眼睛,刚才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里浮现:脸上红白交错,咆哮着的姨父;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姨妈;还有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表情的表哥。原来,在这个家里她只是一个过客。也许,她早该想到必然有这么一天。可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从姨父生意失败的那一刻起,她早该想到姨妈为什么可以那么快就打发了上门讨债的债主,从姨父和表哥没有改变的生活习惯上,她早该想到母亲给她的钱可能已经被占有挪用了。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当她是一家人,那么只要他们说一声,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可是没有人,根本什么都没有。
轻轻地叹息着,她张开了美目,眼光流转中,她看到了这四年来熟悉的一切,睡床、书桌、衣柜......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迷糊,渐渐地聚拢在心底的只剩下一种感觉——陌生的感觉。呵呵,果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就连姨妈那温柔的慈笑也只剩下虚伪的假象。人啊!果真是自私的动物,如同她自私的父母,如同她身边的人。想起双亲,她不由得冷笑。对待这样的人,她又何必故作清高呢。为了将来她也自私一回好了,至少这样做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离开这里,去实现自己的学业,要过想要过的生活,那就要据理力争。而且,她——必须要知道情件的真相。
轻轻地走上楼梯,她小心翼翼地到达门口,楼梯的尽头是相对着的两间卧室。让她惊讶的是——此刻左边的房间大门竟然没有完全关上,这是姨妈姨父的房间。迟疑了几秒钟,正打算敲门,房内此时却传来了说话声: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可好了,那丫头现在知道真相了,该怎么办?”
“老公——我拜托你小声点,这件事怎么能瞒得住呢?不如把那十五万基金——”
“什么?我说你个死脑筋,真是傻了。这钱可是我的救命钱,我东山再起得用这打通关系。小皖——穷操心能跑哪儿去?她现在只能跟我们在一起。不是要你跟她说的吗?你到底说了没?”
“可是——”
屏气凝神,庄婕皖心中怦怦直跳,疑惑从心底涌起,到底是什么事?姨父到底要姨妈跟她说什么呢?
“可是、可是,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我都教你了,只要这丫头做了我们的儿媳。那她的钱还不就是我们的啦,根本不用担心。你呀,不是很喜欢她吗?又说她听你的话,又说她把你当作亲妈一样,你真是够蠢的,就不会多制造机会让儿子和她在一起。”
“可是小皖那孩子我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喜欢森呀,如果硬要来——”
“妇人之仁,硬来又如何,只要生米煮成熟饭,还怕她不依。法律上又合法,我们一家又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你又有个好媳妇,儿子又开心,正是一举多得呢?”
“可是——”低软地呢喃着,姚美凤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在犹豫着。
“呯——”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如闪电划过天际,“我看你是成心要你的男人蹲监狱、坐牢房啊!”
“不是的,不是的,不要这样老公——”
“......”
带着哭声的喊叫声响彻空间,此时此刻呆若木鸡的人却毫无所觉。怎么了?是什么——是血的味道吗?痛感从手上传来,庄婕皖才惊觉,原来是自己太过用力咬得手指出血了。可是,这、算得了什么呢?多痛的感受也比不上心死。房内又传出了声音,可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是什么——都已不重要了。
心,空空的,想移动的脚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血液象在全身逆流。这是什么感觉,好痛苦,好可怕。回忆象是奔腾而来的汹涌激流,似乎要将她吞噬。不行了——全身都动不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妈妈——不要走。
黑暗之中,看不清在哪儿,只听到小女孩的哭泣声。那是我吗?心里问着自己。庄婕皖慢慢地眼开了眼睛。刚才——是不是有一阵风将她带走了呢?用力眨眨眼,她努力地看了看四周,发觉竟躺在床上。一股淡淡的烟味萦绕在身边。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男人的房间。
“小皖,醒了?”
沉重的力量突然压在她的身上,使她马上清醒过来。黑暗中,即使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是谁的房间。
“杨森——”她惊呼,嘴立即被一只巨掌掩住了。震惊之中,骇然发现双手也被对方另一只手掌控制着。
不要,不要——惊恐中,她挣扎着,清楚地感到对方身体的变化。这就是男人的欲望?好、好可怕,如此的强硬,如此的有力,象要把她碾碎。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唔——”无力地扭动着身躯,她悲哀地发现嘴巴只能发出悲鸣,庆幸的是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终于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借着窗纱的微光,她看到杨森那张充满着不屑的脸正在冷笑:
“表妹,你这么不喜欢我,可真让表哥我伤心呀,想逃离我,想去女校。那可不行哟。”他轻声地说着,慢慢低下了头。“啾——”
一个湿湿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立刻打了个颤,全身僵硬。冰冷从心底向四肢扩散,似乎是认命般,她停止了挣扎。就这么躺着,一动也不动,眼睛紧紧闭起,象任人宰割的羔羊。
“哎呀,小皖可是处女呢。哼哼,你呀就别装了,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其实我呀一直都看着你,看你搞得其他男人一直围着你转,其实你也想要吧。嘻嘻——”嘻笑中,他突地离开她的身上,“其实呢,我并不介意二手货,小皖,你不会真是第一次吧?”
听着不堪入耳的龌龊话,床上没有动静,庄婕皖仍是直挺挺地躺着,依然沉默着。紧接着,一阵金属碰撞的细细响声在狭小的空间中清晰可辩。是皮带——他正在解开皮带。就是此刻了,心念转动间,霍地睁开了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庄婕皖从床上跳起——
“哇——该死的!”杨森狠狠地咒骂着,那女人竟把被子盖在他的头上。就在这时,庄婕皖已冲到了门口。逃——是心中唯一的想法。几乎是连滚带爬般冲下楼梯,无奈恐惧让她双腿发软,一个踉跄,“啊——”她在惊呼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皖,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哈——”
“森,你做了什么?”看着狂笑的儿子,被响声惊动的姚美凤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小皖怎么这么狼狈,为什么摔下楼梯了?难道——她刚才听到什么了吗?
“紧张什么?我只是跟表妹开玩笑,开玩笑。呵呵——”
“......”
不,不是玩笑。挣扎着站起,逃也似地冲入自己的房间。庄婕皖重重地关上房门,恐惧带走了她的力量,此刻,连每一根毛发都在颤抖。这——是个什么世界呀,这个世界竟有这样的人!外面传来的是地狱般地回应,是的,不是人,是魔鬼发出的笑声,是来追杀她的魔鬼。一瞬间,恍若被抽离了灵魂,她紧紧倚靠在门边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瑟缩发抖如秋风的落叶,缓缓间落在了地上,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不知是什么时侯,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间,外面好象有些什么声音,是叫嚷声,拍门声......然后,又归于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冷啊?连空气都冷得让人窒息。麻木地张大了双眼,她惊讶于眼中看到的模糊,冰凉的湿意划下了苍白的脸颊,可她,已经没有力气理会了。谁?谁能帮帮她——心中无声地叫喊着,她闭上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可——没人听见,从来不知道,原来无助是如此的可怕。神啊——请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吧,只是一个玩笑,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清晨,清冷的空气中充满着薄雾,淡淡地围绕在窗外,湿湿的、冷冷的,让人觉得心里有种沉重的无力感,郁闷得不想动。
“啪——喀哒——”关门声打破了此刻空间的宁静,随即又重新归于寂静。静静地坐在客厅,姚美凤等待着,随着家人的出门,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眼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大门边紧闭着的房间。昨晚,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等于她是个傻子,她知道那被宠爱的儿子的恣意枉为,难道,昨晚小皖——不,不会的,她不信儿子那么胆大包天,可是,如果真的是——那么她现在面对小皖,肯定会羞愧至死,小皖肯定也不会原谅她——
“哎——”她叹息着,心里忧心忡忡,相对于这件事,另一件事更令她心烦意乱,她该怎么办,怎么解释她母亲的钱的事,她能得到小皖的谅解吗?
回来踱着步,她的心更加纷乱,明明已经想好的话却无法说出口,这真是她的罪孽。她该怎么面对小皖呢?
一阵轻响拉回了她的思绪。心头“扑通”一跳,房门打开了。她终于看到了担忧的人——
庄婕皖愣了一下,随即默默地走向她。没有说话,没有喊叫,也没有责难。就这么静静地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少女,姚美凤觉得呼吸困难,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看着自己却好象没有看见任何东西,那浮肿的眼分明是哭过,可是却没有流露任何情绪——这种表情象是哪里见过。是的,她想起了。从医院接她回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那么的绝决,那么的坚定。凝视间,她突地惊呼出声:
“小皖,你这是——”震惊中,她见到了庄婕皖背后,是一个背包,不,她不可能去旅行,这是——“小皖,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离开,永远地离开这里。”轻轻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不要,我知道昨天晚上森是很过分——”
“不是的,姨妈,昨天,表哥和我没发生什么。”她淡淡地说着,好象真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明亮的眼定定地望着姚美凤,让后者说不出话。
“真的吗?”姚美凤审视着眼前的这双眼,她看不透眼中的信息,只能诺诺地低语着。
点点头,庄婕皖慢慢地坐在沙发上,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可——她一定要在眼前的女人口中知道真相。
“小皖,那、昨天你听到了?”
“没有,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妈妈留下了什么给我?”庄婕皖冷冷地说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冷酷态度,她并不想这样的,可是——
“不错。”姚美凤努力地挤出微笑,“小皖明天就是16岁生日,是成年人了,的确有权利知道。”轻轻地说着,她缓缓地走上楼梯,不一会儿,回来的她手中多了一个盒子。那是一个四方盒子,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的纸张,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装得非常精美的锦盒,很明显,是放戒子的。
“这是——”庄婕皖迟疑着,轻轻的用手轻融着这些纸张,手指微微发抖。这就是妈妈给她的东西,是唯一联系的东西。痛苦慢慢地从心底蔓延,霍然收回了手,她的声音有着不易觉察的激动。“就这些吗?”
“嗯,卖房子的文件,还有存折的取款证明,都好好的保存着,所有的款项一共是一百万,现在只有、只、只有剩余下15万基金,小皖——我、我——”突地姚美凤紧紧地抓住庄婕皖的手臂,跪在她的面前,“我求求你——”
“姨妈,你这是做什么?”震惊于她的举动,庄婕皖大吃一惊。难道姨妈以为她会——
“我求求你,你是知道的你姨父生意失败后一直郁郁不得志,他是怕外人看不起,他一直是爱这个家的,只是当时没有办法呀,我求你要怪就怪我吧!他肯定能再一次爬起来了,你要信我。我、我——求求不要——”
“好了——”打断了苦苦的恳求,用力地拉起眼前焦虑的女人,庄婕皖凝视着眼前的这张泪水斑斑的脸,还年轻的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两鬓间有着几丝白发,这真是一个傻得可笑又蠢得可怜的女人,却也是在这个家里曾给予她关怀的女人,她不禁摇摇头,轻声道:
“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茫然不知所措,姚美凤突地感到身体一阵阵发凉。对方放开了她,紧接着,她看到庄婕皖从一堆文件纸张中细细地找寻着,不一会儿,象是找到了目标。在一张纸上写上了名字。“来,拿着吧。”
“这是——”惊疑不定中她接过来,发现竟然是一份过名文件。
“那15万我已经转让了,过了明天,你们就可以用了。就当作还这四年的恩情吧。”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庄婕皖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美丽的眼看着窗外,象是在和空气说话。
“什么,为什么这样,你、你不恨我吗?”呆呆地问着,姚美凤觉得此刻的小皖明明就在她身边却离得很远、很远。
恨?好沉重的字眼。收回视线,庄婕皖没有回答,她走到桌子边从盒子中拿到了那个小小的锦盒,打开后,一抹闪光映入她的眼中,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刺目,亮得让她想发笑。果然,她没有猜错,是母亲的结婚钻戒。放入衣袋中,她没再说话,向大门走去。
“小皖,等一下。”身后传来的叫声,“不要走好吗?姨妈好想补偿你,你能去哪呢?等明天我帮你庆祝生日后再决定——”
“不用了,没什么好庆祝的,你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有什么不安,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安身之所。
“可是,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所想的。”身后的声音变得急切,“你一个女孩子,能在哪里住。”
“不要说了。”冷漠声音阻止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庄婕皖转身,木然地盯着她,“以前你给的零用钱我存起来了,应该可以解一时之需,我会暂时住在同学家里。学费我会打工赚取,我已经16了,明天起你就不是我的监护人了。请你、不,请您不要再管我了,好吗?”
这是什么表情,这表明要与她一刀两断,再也不联系了吗?姚美凤苦涩地想着,胸口有着无法舒解的压抑,她知道,小皖是真的,真的不会再见她了。她应该庆幸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么痛呢,小皖眼中的那抹决然让她心痛不已。
“吱——”打开大门,一阵轻风拂过面庞,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这——是自由的滋味吗?
“小皖——”
身后的声音透露着不舍,庄婕皖停止了动作,她咬了咬下唇,无奈地苦笑。何必呢,决定了的事她就不会改变,谁都无法阻止的。“姨妈,值得吗?你所做的一切,值得吗?你什么时侯才会为自己而活呢?”
“小皖,我、我是为这个家,因为我爱这个家,也、也爱他。”
幽幽的声音随风飘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爱——她说了她最轻蔑的字眼,最不屑的答案。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再见,姨妈——”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流动的风在唱着歌,呼呼地在身边走过,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夜晚。象是不停歇的旅行者。在千万人的城市中央,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又有谁会记得谁呢?
磨擦着双手,庄婕皖默默地走在人流中,夜还是这么冷吗?这个城市是如此的大,而她的世界却那么的小,在路上行走了这么久,却不知道要走向何方,离开的喜悦已经被疲惫所冲淡,茫无头绪之间,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个好朋友也没有。
她并不害怕孤独,却害怕被孤独所磨灭的斗志。一个人有什么问题呢?就算这辈子一个人,她也不会后悔离开那个家。可是,现在好饿、好累呀,必须找一个地方住上一晚,可是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呢,还以为住个普通旅馆不会那么贵的。
“哎——小姐,你不要坐在我们店门口。听到没,我们快打烊了,你不要妨碍我们关门了。”
什么?她不是故意的呀?只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会儿。眨眨眼,她抬起眼,这里是——是间当铺。
咦,一个想法突地在脑海浮现。对呀,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开开心心地庆祝自己的生日呢,为什么就不可以在今天庆祝自己得到自由呢?她也想住一下五星级酒店呢,对,就这么办。嘴角弯起了迷人的弧度,她笑得灿烂。别人能的,那,她也可以。
“请问,你们还愿意做今天的最后一笔生意吗?”
大约十分钟后,心满意足的她行走在马路上,摸摸口袋她笑了,现在真是非常开心的一刻,比刚离家的那会儿还要开心。三万,好狠的店家,十万的钻戒就只值这个价。可是,她也不太计较了,那只钻戒带给她的没有任何意义。父母的爱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何必留着呢?现在她要好好开心一下。哈哈,真是太好了。
自顾自地想着,她没有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马路边上,一阵车子的鸣叫声从身后响起,跟紧着是刺目的灯光。“哎——小心——”
“啊——”惊呼声中,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到一旁,身体失去了平衡。“哇——”睁大眼睛,呼啸而过的车子吹得发丝乱飞,她已无暇理会,受惊过度脸上早已血色尽失。好、好危险,刚才,她竟和死神擦肩而过了。咦?有人救了她。是谁?
身体好象没有受伤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挣扎着想要起来,马上发现身体的不对劲,一双大手抱在她的腰间,跌落下来的时侯,她并没有坐在地上,那么现在——她怎么好象、好象是坐在一个厚厚的肉垫上了?好柔软,好结实又有些烫......
“喂——还不起来?你好重哦——”
好低沉,好磁性的声音,天,是刚才那个人的声音,是男人——徒然升起的温度让她顿感血液向脑门上直冲。该死的,她竟然坐在男人的身上。
象是触电般,她猛地跳起,推开了这双有力的手。“走开,你做什么。”下意识的厌恶如闪电般划过脑际,她无法阻止对对方的排斥感。这会让她想起了不甚回首的可怕记忆。
“哎——你这人也太可恶了吧,刚才扬可是救了你哦。”
什么,还有另一个人呀。
她呆立着,征征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把地上的人拉起,这——是怎么回事呀。
“还不道歉的话,我可是不会原谅你的哦。”低沉的男性声音充满着戏虐的语调。站起来的男人轻拍着身上的尘土。哦,不——她更正,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目——是男生。是高中生吗?好年轻,是他救了自己吗?
“你——”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站着,所有的话语此刻都似消失无踪,只因为在她面前的少年,那灼灼的眼光之下,她已没有办法找到任何声音。好迫人的眼神,为什么这样看着她?目光接触的这一刻,神情变得有些迷茫,象被掳获般,在迷蒙的视线中,灯光照耀下的银光发际,如空中的一个梦幻光环,虚幻得让她几乎以为是在梦境,这张看着她的脸,好不真实呀——这,是银发天使吗?
“哎——看呆了?呵呵——”
征征注视的脸突地靠近,一切瞬间变得真实。混合着淡淡香皂味的陌生气息窜入她的体内,呀!我这是做什么?“你、你别过来,走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醒觉的她惊恐地推开向她靠近的身体。蹬、蹬、蹬地退后几步,她忿忿地指着他,怒目圆睁:
“你才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要你救,哼!”如获救的惊恐小鹿,她找到了出逃的小路。在对方的错愕中,她向黑暗中逃去。要逃,再不逃的话,在那双眼睛下,她的脆弱可是会原形毕露的。
渐渐远去的倩影终于没入了黑夜中,银发男子呆呆地看着,直到同伴用力地拍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
“啧啧,扬,你可真倒霉呀,好心没好报哦。”
“嗯,可惜了,态度恶劣的女人啊,不过长得倒是很漂亮。”银发男子微笑着,对同伴的嘲弄似乎并不介意。
“好啦,别放在心上啦,不是出来唱K的吗?别让这件事坏了心情,同学都在等着呢,你又不差女人,刚才这种长得多美都没用,性格太恶了。”
“哦,深,我可不觉得哦,我觉得呢蛮可爱的。”
“啊?”黑发男子象是见到怪物般,盯着银发男子的脸。“见鬼了,你的口味什么时侯变了——那女人哪里可爱了。”
“呵呵——”手插入口袋,叫扬的银发男子笑而不语,萧洒地向前方行进,走入了四周的光华之中。
“哎——等等我,快说呀,到底哪里可爱了。”
“呵呵——那灼热如火的性子,不是挺吸引的吗?”
是嘛?望着银发下的这张微笑陶醉的脸,黑发男子抿着嘴,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他肯定是听错了,火?明明就是座冰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