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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魑魅的梦魇 ...

  •   坐在食堂的长椅上,云恋纱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饭盆里的菜:西芹,肥肉,茄子------哦,她快吐了!

      “魑魅,你没事吧?”藏忆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不耐烦的动作,有些担心。

      “我没事。”吃不下了!甩下饭勺,云恋纱干脆把脸别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你不吃啦?”狂焚抬起头,很奇怪地看着她。

      “恩。”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她实在是吃不下,虽然她还是挺饿的!

      “真浪费!”狂焚皱皱眉,一把抓过云恋纱的饭盆,哗啦一下把里面几乎未动的饭菜全倒进自己盆里,又狼吞虎咽起来。

      云恋纱不可思义地转过脸。“你有没有卫生观念的啊?”

      “干什么,我还吃过垃圾箱里的东西呢,这算什么!你要是知道外面有多少小孩吃不饱穿不暖,你就不会这么浪费了!”狂焚很严肃地教育她,“你从小吃好的用好的,当然没有感觉,如果让你试试看和流浪狗抢东西吃的日子,我就不相信你还会这样。”

      “哼!”云恋纱用鼻孔哼气。她知道炼狱的孩子一般都是孤儿,不过她到是不知道他们有这么不堪的过去,算了,看在狂焚这么可怜的份上,她就不和他计较今早他打自己头的事了!

      “魑魅,”藏忆轻轻地唤她,“今天,如果那个交流生没有阻止你,你会杀了那个失败者吗?”

      狂焚扒饭的动作停了停。

      “会。”云恋纱说得毫不犹豫,极为轻松自然。

      狂焚闻言,继续与饭菜战斗。

      “不会,有一点点犹豫吗?”藏忆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不会。”云恋纱抬起眼,“为什么要犹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地狱的傀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知道他干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说不定杀了他还能为社会除一公害呢!”

      “不是所有的人都看过坏事的,说不定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呢,说不定他还有妻子儿女呢?”藏忆的语气有些急促。

      云恋纱盯着藏忆看了半晌,说:“如果你这样想,你一辈子也下不了手杀一个人!”

      藏忆没了声音,她的确下不了手!

      “藏忆,”云恋纱看着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藏忆不明白她的目的,只能点了点头。

      “在我进入地狱谷三个月后,爷送了我一只狗,土狗,一只黄色的短毛矮腿狗!我每次回到幽冥居,它都会很开心地绕着我打转;爷不在的时候,它还会巴在我腿上,不停地舔我;有时我在书房看书,它就趴在我脚边,安静地呆着,偶尔抬眼看看我。”云恋纱说着,不带一丝情绪————

      “我六岁的时候,也就是进入地狱谷的第三年,爷说,狗太脏了,要处理掉!我哭闹了很久,结果爷说,给我一个机会,自己处理掉它,不然,大家晚饭都吃狗肉。”藏忆的勺子掉了下来,狂焚也忘记了吃饭。“那天下午,爷给了我一把刀,把我和狗关在房间里,要我选择。我记得那天一直在下雨,我就和狗面对面地坐在地板上,它看着我手里的刀,害怕得发抖,黄色的眼睛却始终看着我,悲伤哀戚——我以为它会逃,可是它没有,它的爪子搭在我膝盖上,慢慢地爪扒,黄色的脑袋靠在爪子上,它在求我,我知道!我去推它,我叫它跑,可是它始终不肯移动,就一直靠着我,求着我——我最终还是下了手,刀划在它黄色的脖子上,它呜咽着,可还是没有离开我,我听到它在哭,哭得悲伤但却依恋。湿热的血涌到我腿间,粘稠腥臭,可直到今天,我仍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类的血有它的血那么干净,那么鲜艳——”

      “后来呢?”藏忆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不知道,后来我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好象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云恋笑笑,“不过,当天晚上,我还是吃了一顿狗肉大餐。”

      “恶——”狂焚突然捂住嘴,冲了出去!

      “真没用啊,这样还想当坠落居的第一把交椅呢!”云恋纱嗤笑,微微低下头,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哀痛。

      藏忆始终没有说话,惨白的脸色却诚实地反映出她的震惊。原来,从没有一个人是天生残忍的啊————大家,都那么辛苦地活着!

      吃完晚饭本来是夜自修的时间,可云恋纱却很荣幸地被罗刹请去喝咖啡。

      “没想到你第一天就给教官来了个下马威啊!魑魅,这可不好!”罗刹状似轻松地叠起腿,语气淡然,只有眼睛仍锐利地惊人。

      云恋纱瞟了她一眼,也懒散地跷起二郎腿,两只小手叠放在膝盖上。“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希望你懂得‘师道’!”罗刹的声音沉了下来。

      “呵,”云恋纱嗤笑,“‘师道’?!那只适用于老师吧,我可没听说炼狱里有老师啊,只不过是一班教官罢了,谈什么‘师道’,真是笑死人了!”

      罗刹的目光闪了闪,忽而放柔了语气:“你实在无需对我们这么有敌意,毕竟你是爷身前的红人,我们不会找你麻烦的。”

      “哼,”云恋纱冷哼,“你当这是地狱谷啊?爷他天高皇帝远的,哪还顾得到我啊!再说了,红人?您也太抬举我了,不过是一个下贱的脔童罢了 ,你们想怎么整我还不是随心的事!”来完硬的来软的,门都没有,她偏生得一副软硬不吃的性子!

      罗刹微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这是十岁的孩子么,哪有这么牙尖嘴利盛气凌人的孩子!亏她口口声声喊怕他们害她,她怕个屁啊,她比谁都拽!

      再睁开眼,罗刹的眼中多了一份柔和。“也不和你绕圈子了,实话跟你说吧,是副帝让我照顾你的。”

      云恋纱抬起眼,面无表情。

      时间,就在云恋纱的面无表情中悄悄流逝了。罗刹打破一贯的严肃形象,扯着云恋纱聊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偶尔提到副帝以及少皇以前在炼狱的糗事,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好友,喝着咖啡,称着昏黄的灯光,慢慢回忆逝去的时光————

      不过,云恋纱短短的十年人生似乎没什么可回忆的,所以没多久她就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喜欢副帝啊?”

      “啊?”罗刹顿了顿,嘴唇掀了掀,半晌才冒出一句,“谁说的?”

      云恋纱坏坏地勾起嘴角,决定不告诉她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站起身,她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睡了,今天就不上夜自修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罗刹依旧有些呆滞,她没怎么提到副帝吧,就算说,也是和少皇一起说的,她凭什么猜到她喜欢副帝呢!天那,这真的是十岁的小孩吗!

      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手指似乎还有咖啡的余温,云恋纱把手贴在面颊上,不断地告诉自己: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会孤单了,睡着了就不会心痛了,睡着了,就不会再难过了————

      恩——好挤,好怪的味道——谁在哭喊,谁在笑——不要吵,好吵哦!云恋纱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面木质的橱门,丝丝温暖的灯光自门缝中射进来,伴随着灯光的却是声声凄厉的呼喊!

      云恋纱小心翼翼地推开推开橱门,凑在狭窄的门缝上看门外的东西。

      云恋纱首先看到的是老保姆的尸体,她就躺在橱门前,身下是一摊暗红的积血,她的眼睛死死地睁着,面色有些灰白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云恋纱捂住自己的嘴,她想吐。昨天的这个时候,老保姆好象还在拾掇自己吃点心,慈祥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一转眼,她就那么死败地躺在那儿了——

      颤颤地移开眼,再前面就是纭儿,呜——是纭儿,是老保姆的外孙女,那么香甜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却被开膛破腹,仿佛一个被卡车轧过的破布娃娃,破败不堪——

      云恋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不敢再往前看。她知道,再前面是客厅,那里有张桌子,那一声一声出自灵魂的痛苦呐喊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是谁,是谁的声音那么凄惨,不要叫了,她不想听,她不想看,她不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要啊————

      云恋纱退回橱内,缩在衣橱角落里,抱住自己的膝盖,不住地发抖,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可以叫,不可以出声,不可以让人发现自己,不可以————

      渐渐的,哭喊声没有了,尖笑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浠淅沥沥的雨声,云恋纱轻轻抬起脸,这不是衣橱,这是一个房间——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云恋纱环顾四周,只见酒红色的窗帘半拉半掩着,透进窗外逐渐暗淡的光线,房间里没开灯,空气很潮湿,四处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云恋纱有些害怕,她害怕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太安静了,安静得快让人发疯了!

      她微微移动了一下,发现腿已经完全麻痹了,手摸上膝盖,却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再摸,都是粘稠的液体。她抬起手,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自指间滴落的液体折射出暗红的光彩,凑近鼻子,一阵腥甜的血腥味立刻窜进她的鼻腔————云恋纱开始剧烈地喘息,就好象离水的鱼般,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颤颤地低下头,“呜————”云恋纱呜咽着。不要,不要再让她看到了,她不想看,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与绝望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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