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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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说
苏丝丝把打印稿往茶几上一扔，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沙发上，然后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茶，喝了起来。
“怎么样？”连真忙问。
苏丝丝微微一笑：“垃圾。”
这是连真意料之内的，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个言词苛刻的女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连真还带着那么一丝的妄想，希望苏丝丝看好她的小说会微笑着说一句“不错”。
苏丝丝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的茶杯又添满了水。
“我对这篇小说里用的杀人手法还是很自信的，还有你不觉得凶手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吗？我相信你在最后指认凶手之前绝对不会想到凶手是小C！”
“首先，就说你这小A小B小C小D是什么东西？”
“这是第一稿，我就懒得想名字了。”连真狡辩说。
“你应该知道……”
“名字对塑造一个人来说非常有用，”连真说，“我明白。”
“我倒比较想了解，你打算给他们起一些什么名字？”苏丝丝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现在，你就给小C起一个名字吧。”
苏丝丝是一个很追求细节的人，第一次和她讨论小说，连真就明白了为什么她所作的事情，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好吧，让我想想。”连真拿起了打印稿，“小C是一个喜欢照顾别人的人，一般来说不能给她起太可爱太文弱的名字，否则会感觉和性格不符。但是实际上，她的内心还是很脆弱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坚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给她起一个比小A还要秀气的名字。比如……云紫依。”连真把这三个字写在打印稿第三页的空白处，并在旁边写了个花体的C。
连真自信地抬起头来看苏丝丝，可是却看到她满脸的不满。
“怎么了，不好听吗？”
“有时候看小说的人物名称就能知道作者的来头，有的人总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直接套在小说里。动不动就来个天才少年侦探，而他们的女朋友又都叫小兰，看到这个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心情了。”说着，苏丝丝拿起连真写的名字，仔细的看了会儿，“刚打完仙剑四吧，云，紫，依。”
连真想反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仙剑四刚出来就买来一遍遍玩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云天河，慕容紫英这些名字。刚才苏丝丝让她给小C取名，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名字就冒了出来。
“名字，有时候可以反映出人物的性格，可问题是这名字是爸爸妈妈起的！这群学生们，应该是80后吧。不要把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乱七八糟的名字套在二十年前出生的人身上。你要是说小C的笔名是紫衣还是红衣无所谓了，我可不会觉得她的爸爸妈妈会觉得这样的名字很好听。”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圆珠笔在连真刚才写的字上圈圈点点，显得很难看，“而且，我总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总喜欢用那么偏僻的姓？你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几个姓云的？接下来再给我来个慕容还是上官？”
苏丝丝一边说着，连真一边连连点头。她停下来，喝了口水，连真以为她说完了，没想到她放下茶杯竟然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最常见的名字一般是‘敏’、‘洋’、‘伟’、‘静’、‘芳’之类，最常见的姓一般是‘张’、‘王’、‘李’、‘刘’之类，但并不是说你取名必须要用最常见的字。我小时候刚开始写小说，给一个受人欺负的小女孩取名叫王菲，后来才知道有个歌星也叫王菲，郁闷得不行。不过在这里，我倒宁可你写个王菲出来。”
“那么……”连真打断了她的话，恶作剧一般地说，“那么，我可给小C取名叫苏丝丝了。”
苏丝丝笑了，笑出声来：“好啊，如果你能把这篇垃圾修改得能看一些的话……”
又是垃圾……看着纸上的一团蓝色，连真有些急躁了。
苏丝丝似乎看出了连真心里在想什么：“那么接下来，我们不说名字，说内容，你觉得在这篇小说中，你最满意的内容是什么？”
“动机。”说实话，连真觉得相比那些复杂的杀人手法，动机才是真正能发人深省的东西。
“你这里的动机是……嫉妒？”
“嗯，差不多吧。应该说是心理上的落差吧……无法接受心理上的落差。”
“于是就把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给杀了？”苏丝丝轻轻挑起眉毛，这大概代表着她又要开始“挑刺”了。
“怎么了，不对吗？”
“的确，有些女人很喜欢互相嫉妒。因为这些小女人的嫉妒，而互相使坏，误了不少事。”她骄傲地笑了笑，“虽然那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雕虫小技。对了，你经历过因为嫉妒而被人使坏的事情吗？”
连真看到她自信的微笑，心里稍微一沉。苏丝丝是一个美女，而且很聪明，在人群中，她总是受关注的人。大学毕业，她很快就结婚了，而丈夫死后，她继承了遗产和巨额保险金，现在与推理相伴过得也轻松愉快。与她相比，连真一直都只是一个丑小鸭，长相平平，成绩平平。至今为止，她没有体会过相爱的感觉，只因为一次集体交换礼物从一个男生手中得到一条围巾而暗恋他至今。
“像我这样的人，会有人嫉妒吗……”说着，连真苦笑了一下。
苏丝丝眼中好像有什么闪过，她也苦笑了一下：“好吧，那只能说明嫉妒你的人太善良，或者你太迟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有嫉妒之心的小女人，是没有勇气去杀人的。嫉妒别人，不外乎于别人有的东西自己没有，而那些东西，是没有自己追求不到的。杀人并不一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使得到了也是绕了远路。所以与其说杀人，还不如想办法暗算她，把她的东西抢过来。”
“抢过来……”连真重复着她的话，心里有些复杂。
“相信你来找我之前，应该看了不少推理小说，也见识了不少杀人动机了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杀人动机。人，是一种利欲熏心的动物，只有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会铤而走险去做一些一旦失败就会毁了自己的事情。杀人灭口，杀死影响自己前进的人，或者……”
“为了遗产、保险金？”连真说。
苏丝丝愣了一下，笑着说：“对，为了钱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动物的天性。”
“天性……”
“当然，现实生活中也不会有人用那么复杂的手法去杀人。但是，小说之所以为小说，就是描写一些高于生活的内容，如果没有那么精彩的手法，你拿什么来吸引人呢？”苏丝丝说，“不过，我的原则是，尽可能的忠实于现实。”
连真点了点头，愣在了那里。
苏丝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对于这么一个推理小说新手来说是狠了些，不过她希望连真能够明白自己的用心。现在中国推理事业连起步都算不上，只有数量不多的人会动脑筋写这吃力不讨好的小说。为了能够专心创作，她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或许因为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个天分，她并不怕别人写的小说超过自己，每看到一篇精彩的推理小说她就会兴奋不已。她所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推理小说的市场。而正因为如此，对每一个来找苏丝丝讨教推理小说的人，她都扮演着一个毒舌的人。
“接下来，那篇关于贝多芬的评论……”苏丝丝继续打击着连真。
连真突然回过神来，没说什么，但是眼神中充满了疲倦，好像在说“又怎么了？”
“小C日记里的那篇评论，为什么几乎完整地引用了出来，还在后面让‘我’和助手进行了长篇讨论？”苏丝丝说。
“落差啊，之前我说了，小C的杀人动机是落差，而贝多芬的人生经历了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落差，在音乐创作的顶峰耳聋了……小C的心理默默地喜欢着这个能够战胜落差的人，我觉得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伏笔啊。”连真恢复了精神，辩解着。
“哦，这样啊……”苏丝丝有意无意地说，“我还以为是你喜欢贝多芬，才把这段稍微有些搭边的评论给硬添进去了呢。”
连真不得不感叹苏丝丝的推理能力，又被她说中了。贝多芬一直是连真最喜欢的音乐家，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贝多芬的音乐，而只是喜欢贝多芬与命运相搏的勇气。当写到“落差”的时候，连真就想到了最喜欢的贝多芬，为此，她还专门找出了大学的时候发表了她评论的校刊来，从里面摘录了最喜欢的那一段来作为小C的日记。
“如果你只是为了炫耀你的博学，或者说明你的侦探很有素养的话，建议你把这段长篇大论去掉，”苏丝丝笑着说，“实际上，我大学在文学社的时候，见识过一篇非常精彩的评论贝多芬的文章。专门的文学评论，怎么都会写得比你的画蛇添足要好很多。对于外行来说，这些评论是可有可无的，对于内行来说只能显示出你的浅薄。”
连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苏丝丝笑了笑：“你的小说框架内容都不错，不过在一些细节处不太理想，回去好好修改一下，下次再拿来给我看吧。”
连真点了点头：“那个……还有一个问题。”
苏丝丝笑着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在小C的日记里那篇写给小A的信，我修改了很多遍，总觉得写得不好。那个时候‘我’已经在怀疑她了，所以她心里还是害怕的。同时，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下手，她也是后悔的……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写。”
“你想要我帮你写？”苏丝丝笑着看着连真。
“如果可以的话……”
苏丝丝直起身来，连真忙拿起小说的最后一页，翻到背面，并把笔给了她。
“这是苏丝丝的日记吧？”苏丝丝问。
连真忙“嗯”了一声。
苏丝丝恶作剧一般地在末尾签上了她自己的名字。
连真微笑着站起来，踱到了苏丝丝的背后，随即换了一副狰狞的面孔。
“苏丝丝，你对于推理的研究真的很厉害。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为自己的利益而杀人。你知道，什么叫做复仇吗？”
还不等苏丝丝反应过来，连真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右手试图去抓绳子，左手四处乱抓着。然而她无法抵抗，只能任由生命被人夺走。
站在苏丝丝家的客厅里，欧阳卫一反往日在案发现场的冷血样子，一个劲地叹气。
“死者叫苏丝丝，32岁，自由撰稿人。从现场来看，死者是上吊自杀，书桌上放着的应该就是遗书。”李乐向欧阳卫汇报着。
“哎……”欧阳卫拿起遗书看了看，放下，又是一声叹气，“她怎么偏偏就自杀了呢。”
“苏丝丝是不会自杀的。”警戒线外，一个女声传来。
“哦，她是报案人。”李乐忙解释着。
而欧阳卫却不理会李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这位“嫌疑人”身边：“林埃！你怎么在这儿？”
林埃歪了一下脑袋，指着欧阳卫背后的李乐说：“他不让我走啊。”
李乐看林埃和自己的上司很熟，不由得缩起了头，不过欧阳卫根本没有理会他。
“你来找苏丝丝……”欧阳卫问，不过说是问，答案却是心照不宣的。
“和她讨论我新写的推理题啊，只有她能够把该想的都想到还不留面子的给我说出来，哎……”林埃说着，也和欧阳卫一样使劲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就自杀了呢……”欧阳卫摇着头感叹。
“她不可能自杀！”林埃一脸严肃地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欧阳卫摆起了警察的架子，“可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
“你当警察那么多年了，现场是可以伪造的你不明白吗？”林埃的口气就像中学给欧阳卫讲解题目时一样，“在装饰葡萄架上穿一根绳子，把吃了安眠药或者被打晕的苏……把昏迷的死者套进去，在脚下放个高度差不多的椅子，踢倒……这谁都会做。”
“刚才验尸报告出来了，死者体内没有检查出安眠药等药物，身上除了脖子和右耳上的指甲抓痕也没有多余的伤口。”一直缩在欧阳卫身后不敢插嘴的李乐突然冒了出来。
“当然，勒痕也只有一条。”欧阳卫似乎有些得意地说。
“是么。”林埃没有多说什么。
“而且还有遗书在。”欧阳卫乘胜追击。
然而林埃没有继续反驳：“我可以看一下遗书吗？”
“当然可以。”欧阳卫示意李乐把装在证物袋里的遗书拿给林埃。
林埃仔细辨认着，没错，这就是苏丝丝的字。看着苏丝丝最后写的字，林埃的鼻子酸酸的。苏丝丝平时写字的时候总是端坐在桌前，一笔一笔地写字，可是这个字看起来稍微有些潦草，好像不是坐在书桌前写的。林埃环视客厅，目光停在了一边的茶几上，坐在沙发上，那个高度，那个距离，似乎正好。
林埃走到沙发边坐下，靠在沙发上环视四周。她的位置正对着卧室的门，卧室旁边是苏丝丝用来写作的书桌，也就是发现遗书的地方，背后是苏丝丝的骄傲，放满了她辛苦搜集来且一遍遍看过的书。林埃想，苏丝丝是坐在这个地方写那封所谓的遗书的吗？
林埃把遗书放在茶几上，掏出随身带着的照相机试图拍照，被欧阳卫阻止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因为你的身份，你是一名记者，这种第一手资料你看过就好，拍照还是免了。”欧阳卫一脸严肃，林埃也就只好收起了相机。
“那么，我可以把遗书的内容抄下来吗？”林埃问。
欧阳卫四处张望了一下：“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埃忙掏出记事本，生怕几分钟后欧阳卫反悔，手忙脚乱中，遗书掉在了地上，林埃慌忙把相机塞进包里弯下身去捡。
“这是……”林埃注意到了遗书背面的字，打印出来的，只有一个“了”和一个句号。
“哦，她书桌上那篇小说的最后一页，只有这么一个字。苏丝丝大概没有注意，就拿来写遗书了吧？”李乐解释说。
苏丝丝会没有注意到吗？
“可以把那篇小说给我看一下吗？”林埃问。
李乐很大方地把书桌上的一篇名为《日记》的小说递给了林埃。
全篇用小四楷体打出来，总共十页，最后一页被拿来写了遗书，上面只打了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第三页的空白处，有圆珠笔写的花体的C和“云紫依”三个字，那三个字上被人随手图了一些圆圈，看来曾经有人根据这几个字进行过讨论。整篇文章中的人物都没有名字，都用小A，小B,小C表示，第三页上写的那几个字，大概是说明小C的名字被定为云紫依吧……
“这可以算是苏丝丝的绝笔啊……”欧阳卫说。
“这篇不是她写的，”林埃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翻出了第三页，“这些圆圈倒是她画的。”
“不是她写的会是谁写的？”欧阳卫反问。
“谁知道呢。”林埃站起身，把那篇小说递给欧阳卫，又就近坐在了面向书橱的沙发上。
林埃趴在茶几上，把遗书上的内容原封不动地抄在了记事本上。
“苏丝丝一定会留下些信息给我们的……”林埃说。说着，她拿起了刚才手忙脚乱放在身边的包，打算把记事本放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沙发上的一个印迹吸引了她。
在林埃坐的位置的左边，有一条抓痕。皮沙发上总是难免钩钩碰碰的留下些伤痕，可是林埃相信，苏丝丝的沙发不会。
“老欧，你看这个！”一张口，还是以前习惯的绰号，林埃一点都没给欧阳卫留面子。
欧阳卫带着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李乐凑了过来。欧阳卫不知道能说什么，那么重要的线索警察竟然没有发现，他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哦，刚才忘了说了，在苏丝丝的指甲里的确有发现一些纤维，左手指甲里的就是……”李乐的声音越说越低，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欧阳卫扯到一边去了。不过林埃想了解的东西也都知道了。
这里，就是苏丝丝被谋杀的地方。
检查完毕后，林埃坐在了她刚才坐过的地方，把手放在那个抓痕的位置，抬起头来。这就是苏丝丝最后看到的景象吧，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书橱，自己的骄傲，也算是安慰吧。林埃想知道，苏丝丝最后一刻在想什么呢？
林埃相信，苏丝丝一定会留下线索，告诉她凶手到底是谁。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连真正在睡梦中。她刚才梦见自己把苏丝丝杀了，想到苏丝丝，她好像没有了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只感到疲倦。
连真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却把手机碰到了地上，铃声也在那一刻停了。
连真又缩回了被子里，上海的冬天真冷啊，她开始怀念北京的暖气。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两天前还在北京，想起两天前，她杀了苏丝丝……那不是梦！
连真一下子醒了，她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侧着身子去找地上的手机，已然分成了三块。拼接好后，开机，一切正常。
屏幕右下角，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就这么整整睡了一天吗？
未接来电的地方，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从开头号码上看，是北京的。是警察吗，她想，不可能吧……
工作习惯，连真回拨了那个电话。
“喂，您好，我是林埃。”电话那头，一个女声。
“你好，请问，刚才你打过我的电话吗？”连真有些怯怯地问。
“哦，你是连真吧？”
“对，是我。”连真稍稍松了口气，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从顶峰到底谷——品评贝多芬》是你写的吧？”
连真愣住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会有人提起这篇文章呢：“对，大学时的拙作。”
“我在你大学的校刊上看到了这篇文章，对里面的一些内容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我能不能当面和你探讨一下？”
连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是机械地回应着：“嗯，好的。”
“那么，怎么见你呢？”对方一直很主动。
“我今天上午刚到上海……”
对方愣了一下：“我明天正好有事要去上海，顺道可以登门拜访，请问我怎么找到你呢？”
连真脑子里一片空白，仍然机械地回答着。
挂下电话的时候，她只记得明天晚上有一个连名字都没听清楚的人要来拜访，要和她讨论一篇好几年前她写的文章。而这篇文章，就在昨天，她还和自己刚杀死的人谈论过。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不可能，警察不可能找到她的，即使连苏丝丝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一直和苏丝丝用□□联系，而使用□□的时候她都用了代理，从始至终还只见了一面。然而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唯一一个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份的，就是在小说中引用过的那段评论，一篇应该不会有人记得了的评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有人看了几年前应该早都变成废纸卖掉了的校刊，竟然有人要来找她“探讨”这篇评论。这个人，到底是谁？
看到林埃的名片的时候，连真松了口气。林埃这个名字连真很熟悉，她写的报道都很合连真的胃口。她可能要收集什么素材才看了几年前的校刊，才会来找到自己的吧，连真放心了。
“我想写一篇关于大学社团的专题，正好有朋友在你母校作老师，就要来了这几年的校刊，碰巧就看到了那篇评论，”林埃解释着，这个解释也正是连真所希望的，“很巧的是，我同时在写的另一个专题是关于音乐家的。”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那天晚上，她们从贝多芬聊到了连真的大学生活，又聊到现在在北京的生活，又聊到曾经在上海的生活……当聊到藏书的时候，连真甚至兴奋地把林埃带到了从不让外人进的书房，还把几本珍藏的书借给了她。连真有一种很强烈的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些书还只是我中学时代的藏书，你要是去我北京的家里，那里还有满满两书橱。”连真说。
“那这书我回北京还你了，到时候再向你多借几本！”林埃似乎也很兴奋。
“没问题！”连真觉得把书借给知道珍惜的人，对于这些书来说也是一种荣幸吧。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林埃问。
“下周日，给我爸过好生日就回去。你呢？”
“我也想那个时候回去，不过买不到火车票啊。”林埃发愁地说。
“坐火车干嘛，乘飞机啊！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且在网上订票很方便的，贵不了多少。”连真说，“我帮你订吧，一起回去还能有个伴！”
林埃忙开心地答应了。
回到北京，警察意料之中的没有找上门来，不知道为什么，连真有些失望，她只能每天到网上潜水看看关于苏丝丝的帖子和相关报道。
报道上说，苏丝丝是想念亡夫而自杀的，连真苦笑了一下，这个女人，会想念亡夫吗？
不经意间，连真瞥到了报道下方的记者署名：林埃。连真一下子傻在了那里。林埃，还是和这个案子扯上了……不过还好，作为记者的她应该看不到那封伪造的遗书，更看不到自己写的那篇小说。
正想着，门铃声响起。直觉告诉连真，门外站着的是林埃，这个时候连真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林埃。然而林埃还是捧着在上海借的书，笑眯眯地进来了。
“最近事儿比较多，不过每天看书的习惯不能改。这几本看完了，打算来你这里再淘淘好东西。”林埃果然是个爱书人士，每本书都小心地被包过了，不过连真不喜欢包书，待会还要一本一本的拆开，有些不爽。
“你正在看这个报道呢？”连真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电脑了，林埃放下书就直冲电脑而去。
“嗯……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自杀了……”连真应着。
“其实，疑点很多……只不过不便报道出来而已。”林埃有意无意地说。
林埃随口一说，连真马上就变得坐立不安了：“有什么疑点呢？”
“这个不便透露……”一边说着，林埃四处张望着。
“洗手间在那……”
“不不，我是在找你的书房。”林埃尴尬地笑着，连真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连真把林埃让进了自己北京的书房里，虽然书不多，但都很精，让林埃兴奋不已。
“哎哟，你还喜欢推理小说呢？福尔摩斯全集，阿加莎全集，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林埃的手在一本本书之间游走，一边说着，还抽出了几本，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我没和你说过吗？”
“绝对没有，而且在你上海的书橱上，一本推理小说都没看见……”林埃一边澄清着，一边似乎在抱怨。
“不说这个了，你再给我说说苏丝丝自杀的案子吧，你不是说有疑点吗？”连真拉着林埃到了客厅，把她按在沙发上。
“这个……”林埃面露难色。
“你看你，把人家的胃口吊在那里，害得我吃不下饭睡不着，回头自杀了你负责？”
林埃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你又不是凶手，用得着那么担心么。”
连真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吧，也正好你喜欢推理，我也正愁没人讨论……”林埃好像没有看出连真的窘态，反倒是同意了，“不过千万不要说出去哟！”
连真连连点头。
“你先说说，你从报道里了解了多少？”林埃问。
这问的有技巧啊，连真心想，她要是不小心说出了报道中没说到的东西，那就是不打自招了：“不是为情所伤，上吊自杀的么。”
“为情所伤？”
“想念亡夫……什么的，不是吗？”连真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吓了一跳。
“哦，你要说清楚嘛，我还当网上有了新情报了呢。”林埃抱怨道，而连真的心里更为林埃的一惊一乍而抱怨。
“首先，这个上吊自杀就可疑。”林埃说。
“怎么可疑了呢？”
“你大概不了解苏丝丝，苏丝丝是一个很喜欢推理，立志成为中国的阿加莎的人。按照她的性格来说，她是不可能用这么不招摇，安安静静，还亲笔写遗书排除他杀的手法自杀的。我想，她就算要自杀也会来个谜一般的死亡，就好像，日本推理作家野泽尚，谜一般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林埃说，说完，闭上眼为这位作家的早逝默哀了一会。
连真笑了：“不是所有些推理小说的人都是一样想法，这只是你的猜测吧！”
“可以这么说。”
“或许，她是不想连累别人……”
“是的，有这个可能性，不过，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林埃说话的时候总是说一半，勾得连真担心不已：“你能进现场吗？”
林埃调皮地一笑：“用了一点私人关系，这你帮我保密哟。”
连真表面上若无其事地答应着，可心里却紧张得不行：“你说的在现场发现的可疑之处是……”
“首先，苏丝丝的沙发。苏丝丝的沙发上有一条抓痕，鉴定结果，是苏丝丝死前抓伤的。”
“这又怎么了？”连真一边问一边仔细在心里回忆着，那天苏丝丝好像没有抓伤过沙发啊。
“要知道，苏丝丝是个完美主义者，如果在她自杀之前把沙发抓破了，她肯定宁可不死也要把那个抓痕弥补好……也就是说，沙发被她抓破后她已经没有机会处理了……所以，沙发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原来是在勒死苏丝丝的时候，连真开始懊悔当时的不注意：“可是你想啊，人自杀之前总会有些精神错乱，说不定她自己也没注意到那条抓痕啊！”
“精神错乱的人，会一笔一笔的写遗书吗？”林埃反驳道。
“那么照你所说，苏丝丝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被人攻击了，那么伤口呢？警察发现了吗？”
“咦，奇怪，我刚才没有说过那个抓痕是在坐的地方吧，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站在沙发边被攻击了在沙发背后留下了抓痕呢？”林埃紧紧地咬住了连真的一个小口误。
“你那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到了坐在沙发上抓沙发的样子，”连真说着，用手轻轻地在沙发上来回抓着，“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然而问题又出来了，她没有被下药，没被击晕过，脖子上也没有多余的勒痕……”
连真一副胜利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瞧！”
“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昨天我去拜访了一位法医，她告诉我，尸体有时候也会说谎的。”
“什么？”
“昨天他告诉我几个案例，明明是上吊死的人可是脖子上却没有一条勒痕。用粗一些的绳子勒死人，有时候是留不下勒痕的。比如……”林埃看到连真的手一直紧张地抓着身上的围巾，微笑着说，“比如你的这种围巾就能成为很不错的凶器。”
“闻所未闻，受益匪浅！”连真的手慌忙松开了围巾，“可是即便如此，这也只能说是一种可能性吧。”
林埃点点头：“对。不过法医判定勒死还是吊死最终还是要靠解剖尸体来决定的，也就是说在深部肌肉和舌骨甲状骨骨折部位都可以检查出来的。”
连真心慌了，不过还是假装镇定的样子：“法医判定苏丝丝是被勒死的？”
“这我还不知道……”林埃这是实话，自从她比警察早发现了那个抓痕，欧阳卫就什么都不肯告诉她了，“如果我能看到法医鉴定结果的话，或许还能在苏丝丝的指甲里发现真正的凶器上的纤维。”
连真见林埃所知道的并不多，一下子来了信心：“可是你只是一个记者，那些信息警察是不会让你看到的。”
林埃叹了口气：“是啊。”
“所以说一切都还只是你的猜测。”
“是啊。”
连真笑了：“所以说苏丝丝还是自杀的。”
林埃摇头：“不，她是被谋杀的。”
连真皱了皱眉：“还有什么疑点？”
“遗书。”林埃说。
“遗书？”遗书是连真最自信的部分，遗书怎么会出问题呢，“上面的字不是苏丝丝的笔记？”
“不，是她亲笔所写。”
“那还有什么问题？”连真依然是一副胜利的表情。
“问题在纸上。”林埃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其中就有遗书的照片。不知道她是怎么背着欧阳卫偷拍出来的呢。
连真拿起照片来，照片里拍的正是她自己放到桌上的那封遗书，完全没有区别，哪里出了问题呢：“没问题啊……”
“不，你仔细看，看这张，遗书的背面。”林埃把遗书背面的照片拿给连真。
连真依然不解地看着她。
“那么显眼你都没看出来吗？”林埃一脸吃惊，“白花花的纸上，那么明显的一个字一个标点，你没看出来吗？”
连真愣了一下，不是她没看到，而是她早就知道这个字和这个标点的存在，而想当然地忽视了罢了。
“你不觉得这个字出现在这里很突兀吗？”
连真点了点头：“的确。”
“这张纸是书桌上一篇小说的最后一页。这篇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转身离开了那个房间，而那本日记的存在，我永远都不打算告诉小D……了。’而这个‘了’和句号就被扔在了最后一页。而苏丝丝就拿这一页写了遗书。你不觉得奇怪吗？”
连真摇了摇头：“或许她只是没有发现啊。和刚才那个问题一样，虽然苏丝丝平时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是到了要自杀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把她看成一个一般人，一般人都会犯一些小错误，忽略一些东西的吧。于是她没有注意到沙发被她抓破了，也没有发现随手拿起的一张纸上其实打了字。这看起来其实并不显眼的。”
“我不是说这个，”林埃狡猾地说，“我想说的是，这个作者很奇怪。我打印文章的时候，一般会选用看起来很清楚又不废纸的五号字体，遇到只有一两行留在最后一页的时候更加会想办法调节一下行距什么的，打印的时候可以省点纸，看起来也可以舒服很多……把最后一个字留在最后一页，怎么都让人觉得很别扭啊，就好像故意让人注意不到这个字，可以当成白纸在背面写遗书一样。”
“你不是说苏丝丝是完美主义者吗，她或许对于字体，行距什么的有特殊的要求，写好之后也不愿意为这么一个字随便删减……”
“实际上，这篇遗书也很奇怪。”林埃又拿出了苏丝丝的遗书的照片，嫌不清楚，干脆拿出了自己的记事本上抄的遗书给连真看。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自从你离开，我的世界变了，
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开始想你了，我曾经告诉自己要
加倍努力，可我还是不争气，你离开了，我的世界黑了，就像
油灯灭了一样……天哪，我在说什么，我该怎么办！
苏丝丝”
“照你所说，这篇遗书是为了不牵连别人而写的。”
连真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不牵连别人，不是应该写得更明确一些吗？‘我是自杀的，不是被任何人杀死的。’然后再有关于后事的交代……可是完全没有，写得好象只是一篇日记一样。”
“苏丝丝不是喜欢写小说么，她大概不喜欢那么直白的写吧……”
“不，苏丝丝的小说从来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对于案件的描写也非常得直白，她说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然而临死了竟然玩起了暧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嗯，是有些奇怪……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林埃清了清嗓子：“于是，把关于遗书的疑点联系起来，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连真没说话，盯着林埃等待下文。
“首先，在这个小说里，各个角色都是没有名字的，小A小B小C小D，而在第三页的空白处，有一个花体的C，和‘云紫依’三个字，于是我就以为作者打算给这个小C取名叫做‘云紫依’……”林埃说着，把小说的复印件拿给连真。话说这复印件又是林埃怎么搞到的也实在不得而知了。
连真粗粗的看了一下小说，然后翻到第三页：“的确。”
“可是你看这里，这三个字上被画了好几个圈，也就是说曾经有人关于这个名字进行过讨论，或者说至少是进行过思考。”
连真点了点头。
“那么，最后，小C是不是真的叫云紫依了又不一定了。说不定，最后小C被取名叫做……”林埃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苏丝丝了呢。”
见连真愣在那里没反应，林埃继续说了下去：“那么如果说这篇所谓的遗书所说的苏丝丝不是苏丝丝，而是小C的话，在小说中能不能找到对应的地方呢？带着这个疑问，我仔细看了一遍小说，果然被我发现了，”林埃把小说往后翻了两页，“在这里，小C的日记。”
连真接过小说，做出认真看小说的样子，脑子里却在不停的转着。她真的低估了林埃，至此，她的计划几乎要被林埃看穿了。不过还好，林埃也只不过在对于这篇小说进行着推理，再怎么推理，也是烧不到自己身上来的：“你是说，这篇小C写给小A的道歉信？可是她为什么要写在最后一页背后呢？”
“我们这么想象可以吗？有一个人写了一篇小说来给苏丝丝看，这种情况苏丝丝向来是来者不拒的。然后呢，这个人的小说中的人物都没有取名字，苏丝丝肯定很看不惯，就建议作者给里面的人物取个名字看。那人就取了个‘云紫依’的名字。这个名字很明显是过不了苏丝丝这一关的，于是那人就正好顺水推舟，说服苏丝丝用她的名字来命名小C。按照苏丝丝的性格，她应该会默认的，而且她向来鼓励新人写作，这点付出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于是那个作者又说，希望苏丝丝帮忙改一段文字，就是其中小C的日记。苏丝丝没多想就答应了，就写在了整篇小说的最后，并且应作者要求，写上了苏丝丝的名字。于是，一封遗书就完成了。”林埃一边说着，连真的心里就在感叹着，完全被她说中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篇小说的作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林埃斩钉截铁的说。
“也不能这么肯定，有可能这只不过是无心插柳，不小心被人当作了遗书呢。”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作者至少会把这些小说都带回去，否则让苏丝丝帮她改那一段也就没有意义了。就算没有带回去，也肯定会和整篇小说放在一起。而现场的情况是，这封遗书孤零零地放在书桌的中央，而这篇小说叠在旁边的一堆书上。”
连真想了想：“那么，有可能这篇小说是苏丝丝写的，她写好了以后打印出来，想给小C取名，可是看了半天都不满意。后来打算干脆自己做回凶手吧，然后想到那段文字不太喜欢，就直接改在了最后。可能写着写着想起了亡夫，于是这篇文字留在了桌上，上吊自杀了……”
林埃摇了摇头：“这篇小说不是苏丝丝写的，是你写的。”
连真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就好像她所作的一切都被林埃看穿了一样。
“很巧，在你借我的书里有你写的字，拿去做了一下笔记分析，发现第三页上的那些字都是你写的。”
林埃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这是连真没有想到的。连真的牌一张一张地打出去，全都被林埃看穿了拦了下来，还有最后一张牌，只能一拼了：“没错，这篇小说是我写的，我就是那种不会为一张纸一个字而随便删减我的小说的人。当然你也知道，牵扯到了死人，我也最好不要让自己被连累进去的好。本来么，我只是把我的小说给苏丝丝看，和她讨论了一下。的确，和你说的一样，小C的名字被定为了苏丝丝，后面那段文字也是我要求她帮我改的小C的日记。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一急就忘了带回去，还竟然被人当成遗书了。真的很让人头疼啊！”
林埃点头道：“很让人头疼。”
“不过根据报道上所说，苏丝丝自杀的时候我正在南下的火车上，早就离开北京了，而且第二天爸爸妈妈都去上海火车站接站，所以我绝对没有机会杀死她。”连真说着拿出了火车票。
林埃接过火车票，是1月17日L523车次：“这是趟慢车啊……”
“没办法，春运期间能买到票就不容易了。”
林埃点头：“这是下午四点十分开车的……”
“对，好像是第二天晚上九点半到的吧……苏丝丝不是17号晚上死的吗？那个时候我早就离开北京了。”连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电脑边，打开IE，在地址栏里熟练地打下一个网址，然后再在飞机票和火车票间选择了火车票，在车次那里打上了“L523”，很快，列车时刻出来了，“你瞧。”
“的确，你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林埃接过了鼠标，回到了上面一页，点了飞机票选项，“你为什么不乘飞机呢？据我所知，1月17日北京到上海最便宜的飞机票就算加上机场建设费和油费也不过才两百多。不过好像订机票是要身份证的吧……”
连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之前在□□林埃订了回北京的飞机票，现在要说对网上订票毫不了解恐怕说不过去，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哟，你对网上订票很了解么，怎么之前还告诉我不知道怎么回北京呢。”
“对啊，就是你教我之后，回了报社又被他们数落了一顿，说是有时候的飞机票比火车票还便宜呢，同事就翻出了他1月17日的机票发票给我看，我才知道的啊。”
林埃说得合情合理，连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了。
“咦，奇怪……”林埃手里举着连真的火车票，翻来覆去地看着，“一般进站的时候会检一次票，会留下一个豁口，而出站的时候还会检一次票，不过只是把火车票撕一个口子就行……你这个票怎么那么完整只有进站的豁口啊？”
连真一把夺过票子，回忆着那天出站时的印象……奇怪的是，对于出站她几乎毫无印象了……
“恐怕，你坐的车并不是这一趟吧……”林埃又把页面转回了火车票那一页，在起始站和终点站处分别输入了北京和上海，“你瞧，这里正好有一趟动车，D31，早上十点五十出发，晚上八点多就到了……你瞧，不用动车，这里任何一趟车都比这趟车要快几个小时……”
连真紧咬着下唇，寻找着应答的办法。
“这要做手脚其实很简单，你可以进站之后再假装送站的人混出来。不过很可惜，春运期间北京车站是没有站台票的。那么你这张只有进站检票没有出站检票的票子恐怕是你自己制作的吧……拿小刀划四刀，再扯一下……”林埃笑了笑，“只要拿去做一下痕迹检查，就很明白了——这到底是不是在检票口剪的豁口。”
连真手攥紧了，脸涨得通红，她已经不知道可以怎么回答了。
林埃看到了连真的反应，但还是继续说下去：“那么，在这之间的空白时间，你足以在苏丝丝的家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然后……恐怕就是用你现在一直不离手的这条围巾……”
“把那个女人杀了……”连真知道，她输了，“没错，是我杀了苏丝丝。我在网上接近她，说要到她家来讨论我写的小说，然后我买了两张火车票，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还有一张是动车。我骗她写下遗书，然后趁她不注意，用向明学长送我的这条围巾勒死了她……然后再把一切伪装成自杀……当我的火车到达上海的时候，我以为没有人会想到我和苏丝丝的关系了……警察也没有来找我，我以为我成功了……”
林埃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她。
“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凶手了吗？”连真问林埃。
林埃点头：“是的。”
连真仰头大笑：“果然，你根本不是要写什么关于学生社团的专题，你也根本不是看好我的什么文章，你从一开始就是来做侦探的！”
林埃点头：“是的。”
“你也料到了我那么快就出现在上海，十有八九是用火车或飞机来做不在场证明，所以才假装买不到票？”
林埃依然点头：“是的。”
“可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连苏丝丝都不知道我是谁……”
林埃笑了笑：“不，苏丝丝知道，而且就是她告诉我的。”
连真不解地看着林埃。
“首先，你很失策地在这篇小说里用到了你大学时曾写过的文章中的一段，仅仅是为了让你的小说看起来更华丽吗？”
“写一篇推理小说，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接近苏丝丝的方法了。为了能写出一篇推理小说，我买了好多书，看了好多书。这篇小说我修改了很久很久，我怕苏丝丝觉得我写的没水平而不屑去看……而且我以为不会有人还记得我大学时写的那篇文章，所以……”连真此时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然而苏丝丝还记得，你没注意到吗，校刊上你那篇文章的责任编辑就是苏丝丝啊。所以，在最后的瞬间，她抓伤了自己的耳朵来提醒我们注意小说中提到的贝多芬。我把那段文字放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果然，搜索到了你——连真的名字。”林埃解释。
连真苦笑：“我忽略了，竟然还有网络！”
“不仅如此，当我在网上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因为苏丝丝早就把这个名字告诉我了。”
连真皱起了眉，即使苏丝丝在看到自己的小说后就猜到了自己是谁，可是她也不记得苏丝丝有时间和机会写下自己的名字……难道说？
林埃把苏丝丝的遗书照片交给了连真，连真一遍一遍读着，突然，她愣住了：“连真加油……”
“对，连真加油！这是苏丝丝的遗作，她写的最后一篇推理小说。”林埃表情复杂地看着连真。
“她是一个好人，在推理届，她绝对是一个好人……她的离开，绝对是一个遗憾，可是……”连真变了一个表情，“可是我不能原谅她……”
“为什么？”这是林埃一直以来不能理解的，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死苏丝丝。
“她杀死了向明学长……”连真抱着那条围巾哭了，再没有做任何解释。
而林埃，就像连真小说里写的那个侦探一样，走到了她的身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次日，在林埃的陪同下，连真去警察局自首了。
见到林埃的前来，欧阳卫有些意外，不过也见惯不怪了。
“哎……”欧阳卫摇着头感叹着，“写了一辈子推理小说，竟然到头来被人算计了……”
“可我不明白的是，苏丝丝不可能没发现连真要杀她啊……”林埃也摇着头感叹着。
“此话怎讲？”
“从连真的小说里，我可以隐约感觉到她不是真正喜欢推理的人。后来到她家看了她的书橱更加肯定了我的看法。在她高中的书橱上，没有一本和推理搭边的书，而在她大学及以后的书橱上却搜集了推理小说的一些经典名作，我看了出版日期，都是最近两年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连真是近两年才开始喜欢推理的。”欧阳卫接过话去。
“或者说，她是近两年，因为某些原因才开始看推理的，”林埃补充了欧阳卫的推理，“虽然苏丝丝没有看到连真的书橱，但是按照她对推理的研究来说，她不可能看不出连真不是真的喜欢推理这点。”
欧阳卫沉思着，一边皱着眉点头。
“而且，苏丝丝早就看出了连真的身份，她也不可能不对连真产生怀疑。连真明明是苏丝丝低两届的学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些她不可能想不到。”
“难道，真的像连真所说，是苏丝丝杀死了她的丈夫陆向明，所以……”欧阳卫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状。
林埃微微一笑：“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