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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苦厄13 ...

  •   回程的火车盘转山岭之间,远在天边的日头被阴天抹去,剩下一轮淡色苍白的影子,火车飞驰而过,群山仿佛巨人阔步前进。
      咯嘣—— 师姐搓开花生,往手心倒下两颗,她掌心掬满花生,吹去薄薄一层花生衣,轻轻搁在我手边。我有点感动,我师姐看起来是个清冷的人,但实际上居然会温柔地给她的小师妹剥花生,花生越堆越多,我假装没有看见,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目视远去的高楼与村庄,它们肉眼可见地不断缩小,被火车抛在身后。

      师姐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捧着两杯热茶,桌子摇摇晃晃,车上没什么人,我和师姐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
      我接过杯子,从师姐的墨镜的反光打量自己的样子。

      我不算矮也不够高,因为还没有成年,个子还有发展的余地。我长得相当平凡,在我师姐的对比下,平凡显得格外残忍。我不够胖也不算瘦,有一点肌肉线条,因为经常栽树摘果,皮肤也不是那么白,头发不太长也不短,总是随从大流地扎起,用一根细细的木簪固定。气质也不够好,像是师姐旁边提包的保安。

      师姐默默吃花生,我也默默吃,花生堆渐渐倒塌,被消灭,热茶凉了,我们喝了茶,风吟城就到了。

      从命见识浅薄把我拉黑,不然现在他可以在我的通风报信下亲自接师姐回山。
      最后还是我和师姐一起走,到风吟城境内,风吟山修士低空飞行也没人管,但是有我这个拖油瓶在,我们规规矩矩地坐公交,换乘公交,再步行,换旅游专线。

      要不怎么说我师姐是个好人呢,一般的修士怎么会屈尊像凡人一样在路上折腾几个小时,但我师姐就是面色平静,车上人挤她也不说话,没人知道墨镜后的那张脸是风吟山最大特产守诫,不然就会变得更拥挤。

      因为路上时间太长了,我还是主动和师姐搭话。
      “师姐,你回去还要闭关吗?”
      “师父那边怎么说?”
      “我们这样回去,外界会不会就说你临阵脱逃什么的?”

      其实问也白问,回山之后我又和师姐没什么联系了。我问完没打算师姐回我,师姐果然如此,到了山脚下才轻声问我:“你呢?回山有何安排?”
      “啊,就是继续种树摘果,每天上上网啦,和从命吵吵架啦……想想也很无聊呀。”

      “山上的果树是你种的呀。”
      师姐举目一望,无边的凤吟果树沙沙作响,风吹过果实吹出断断续续的凤凰鸣叫,我们都想起了之前一个摄影师忽然来拜访我们山,说是我师父请他来给我们拍一张合影的事。

      那时我和我师姐还没什么交集,从命还没拉黑我。我和从命坐在一起合计这事的反常到底是哪里作妖?师父不可能有闲情逸致说合影的事,思来想去只能是摄影师胡编滥造。

      从命一屁股压死摄影师之前,师父出现了,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后山的一处我们都不知道的洞府居住,她的出现让我和从命都两股战战,最终确定的确是师父把摄影师叫来的。

      误会刚解除,师姐就赶来了,她刚出关接了任务,本来要立即动身,但师父召见她也不敢不来,我们就拍了那张别扭的照片。
      “也不都是我种的,有的是后山本来就有的,我才多大呀,树可不能长得比我还快。”
      “我们去后山看看你的树。”师姐说。
      “啊?不去和师父禀报吗?还得把神器还回去呢。”我没看懂师姐的意思,师姐面色一苦,压低声音:“师父要骂。”

      原来我师姐也不是什么神仙,我立即感觉我们亲近了很多。
      在见师父之前我们能拖就拖,穿梭在不知几代人种下的果树间,我的小树有些粗壮结果,有些还孱弱得几乎趴倒,我从果园中摸出我的工具培育我的树,师姐自己穿梭在林中,凤鸣声连绵不绝。

      我种树种着种着忘了时间,忘了我是从大老远回来,好像平时给树浇水似的怡然自得,把师姐忘了,只记得自己,那些果子在耳边轻轻呼喊,仿佛很是熟悉。

      不自觉地躺下睡着了,像平时一样。我们华夏星没有严寒酷暑,风从北方吹来,仿佛助眠的歌曲,昏昏沉沉,醒来时四下无人,连凤吟果也不再歌唱,身上搭着师姐的外套。

      “师姐——”
      我一喊,回声阵阵,果树跟着叫唤。

      “回来了?”
      我跳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跪下行礼,师父的声音我死也难忘。

      等她走近,我还在想该怎么解释,师父自己开口:“守诫走了。”
      “啊?”

      因为吃惊我抬起头,我头发灰白的一百来岁的师父垂着眼凝视手里刚摘下来的凤吟果,她撬得很合宜,没有伤到风吟果,果肉饱满甜美,盈盈的火红。

      师姐走得无声无息,师父知道了,那我也不说什么,我没有胆子去问师姐的下落。
      师父将一半果子递给我,我愣得回不过神来,捧过果子等待下文,师父忽然说:“路上有什么异常的事么?”

      没有。
      我把这两个字吞回去,想起了照片上的第五个女人。

      那女人现在寂静无声,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我师父的问答。她自称是我师姐的师姐,是我师父最钟爱的大弟子。我本该不信,但到师父面前又有点不敢说,万一她是,我算什么?师父说不准就帮助她把我夺舍,让苦厄此人从此消失。

      那两个字又吐出来了:“没有。”
      “对修真可有些体会了?”
      对修真没体会,对修真学院倒是很有体会。我捧着果子像给贵妃娘娘捧着痰盂似的,把头一矮,表情藏起来,没说修真学院的事。

      “弟子愚拙……”
      “对修真学院怎么看?”

      今天是怎么了!我惊疑我师父和我说话太多是否是要把我赶出山门,如果不是师父威压太重,我一定要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升起。

      “弟子在修真学院呆了几天,食宿很好。”

      修真学院的行为说不上不好,只是他们欺瞒师姐这件事足够我一生黑。修真学院在我心中黑成一团,在唐宜和小眼镜那里挖开两个小方块还是干干净净。

      “你师姐呢?”
      “啊?师姐很好。”我下意识维护,师父咳嗽了一声:“让你贴近了看你师姐,可有什么发现?”
      “呃……要多多修炼。”

      师父终于放弃了提点我再和我谈谈心得的想法,她离开的时候我捧着风吟果的姿势还在,恭送师父离开,火红色的声浪减去渐远,我才挖开果实吃了一口,松了一口气。

      师父说从命会死难道是吓唬我?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跟在师姐身边好好锤炼好好学习?
      但我师父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她要是真的这个目的,绝对不会再把从命编排死,还让我带上神器流云千里图。

      等等,这回师姐自己带上流云千里图跑了?
      她果然还是对妖狐耿耿于怀,只是回山扔下我这个拖油瓶而已。

      这不就对了嘛,师姐强大无匹还有神器在手,那什么妖狐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放下所有心理负担决定回去睡一觉,从树丛中翻出我的行李回屋休息,睡饱一觉醒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我看看时间明明我一口气睡到凌晨,但天怎么这么黑?

      我眯起眼睛摸摸索索起身,突然碰到一堵墙。
      “师兄——你挡我光了!让开一点!”

      一座大山轰隆站起,换到别处去坐,地面轰轰直响,仿佛地震来临。
      晨光熹微,天际一片惨淡的白,我起身穿衣服的时候,师兄鼻孔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拿来。”
      “什么?”
      “哇师妹你不讲义气,你是女的诶,近距离接触守诫师姐难道没有什么私房照片!”从命叫嚷起来仿佛他没拉黑我似的,我听了脑袋一颤:“变态!谁有那种东西,你拉黑我我还没跟你算帐。”

      他的气焰立即没了,嗫嚅:“我也是一时生气。”
      “气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拉黑师父去。”
      “师父也不用终端……”
      “也是。”

      我们同时陷入沉默,沉默一小会儿,我突然发现从命盘腿在地上坐着,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似曾相识,有点眼熟,名字呼之欲出,就是想不起来。

      我盯着那本书看,从命还沉浸在没有守诫的照片的悲伤中。

      “你翻我行李!从命!拉黑!拉黑!”
      那本书赫然是唐宜给我的历代著名修士的逆袭史整理,还有唐宜发自肺腑的故事作序言。

      我回来时没打算带着,但师姐看我行李空空,说:“拿着也是念想,毕竟来这里交了难得的好朋友。那个小眼镜呢?没留下什么给你吗?”

      “谁跟她是好朋友。”师姐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说得理直气壮,师姐想了想:“你们不是还一起去牛郎店吗?”

      我的解释憋在肚子,师姐虽然只比我大五岁,但赫然当我是个晚辈,一副教导小朋友要和朋友好好相处的态度,替我把这本书揣了进来,死沉死沉的。

      我翻山越岭似的爬过从命的肩膀看见被藏在背后的行李,果然大大摊开,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么一想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拿,我劈手夺过唐宜的书,打算从今以后都不和从命说话。

      他忽然把我扛在肩上,自己就站了起来,我一阵天旋地转。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走啦小师妹。”
      他就这么扛着我出门,仿佛扛着一袋米,迎着微凉的晨风,忽然把我抛起,再掉进他肥硕的臂弯。
      “我要死啦!你别搞这个!我不原谅你!”

      “哇——”我被扔得更高了,风穿过我乱七八糟的头发。
      “哇——再高点!”

      把我抛起就是从命的道歉方式,因为我是他养大的,他小时候就这个块头,看我小小的一团就把我扔在空中逗我笑,现在我十五岁很快十六岁成年了,他还用这么幼稚的方法,也不知道该说他把所有脑子都用在猥琐的事业上没有别的脑子思考怎么哄女孩,还是我这么大了毫无长进,特别吃这一套……

      总之我的确没什么私人的物品,他从小到大都这么乱翻,我也翻他的就是了。
      等他诚心诚意地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给我当了一天修枝除虫的跟班,我就把这件事揭过了。

      “给我梳头发!”我把簪子和梳子递过去,师兄哼了一声嫌我臭屁,嘴巴撇得好像我要干什么丢人的事。但是他理亏在先我就是要骑着他的脖子让他带我绕风吟山一圈他也必须得带我去。

      我师兄捏着兰花指给我梳头发的时候,天际一道流光掠过,护山大阵传来的消息显示有客来访,还是个修真者。

      我们风吟山之所以没像别的山头一样沦为景区就是因为这道古老的护山大阵,后来一个大佬来替我们稍加改造,接通到个人终端,很方便就能知道哪里有人试图入侵。

      师兄的终端因为是灵能驱动,更加先进,可以解读来人的灵能烙印。灵能烙印就是修真者独特的身份证明,只要修士愿意,可以在其中加入任何想要表达的信息。

      师兄匆忙给我扎起头发,低头一瞥:“修真学院……唐宜……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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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苦厄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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