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贵妃她依旧失踪》而十

4、第 4 章

　　启阳公主在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烟平的带领下去到翠玉轩。翠玉轩是仿江南园林建造的一处宴客厅，两侧由无数个四方的雕花木块拼凑而成，镂空木窗使得厅中人能将厅外秀丽美景尽收眼底，且微风可穿堂而过，夏日十分凉爽。
　　启阳公主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头戴金色蝴蝶流苏步摇，身穿烟粉色宫装的太子妃端坐在正前方右侧楠木椅上，下面两旁坐着东宫妃嫔，美人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她不拖沓，大步踏入厅内，本来可以省略的礼节也没落下，“皇嫂。”
　　众美人只见一位着了枣红色齐胸襦裙的女子匆匆走过，如疾风一般潇洒，连面容都不让人看清。
　　太子妃反应比较快，起身来相迎，握住启阳公主的手，好不亲热，“公主殿下终于是来了。”
　　原来是启阳公主。东宫女眷对这位启阳公主挺熟悉的，就算原本不熟悉，进了东宫也会被迫努力熟悉。因为启阳公主是太子殿下唯一的胞妹，受圣上宠爱不说，还很得太子信任，若是能和这位名义上的小姑走得近，在这东宫怎样都会有一席之地的。
　　启阳公主但笑不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众妃嫔，老人她都认识，于是她迅速地识别出那一位梳了朝云髻，发髻上别着兰花钗，身着青色对襟襦裙的女子是柳良媛。
　　如果启阳公主没有看错的话，方才柳良媛并没参与讨论，只在一旁静静饮茶。她草略地扫过一眼，柳良媛已随众妃嫔起身行礼，对她的打量似是丝毫未觉。启阳公主觉得有意思，唇边的笑意浓了些。
　　“诸位不必多礼。”语毕，启阳公主在那左方的座椅前停顿，“本朝向来以左为尊，皇嫂是嫂子，理应皇嫂坐左侧。”
　　其实她哪是在意这些的人，再者，这是私人场合，她坐左侧也不算逾越。但她明摆着要给太子妃脸面，太子妃自然理所当然地受下。
　　启阳公主的音量恰好能让厅中众妃嫔都听见，有的脸色一变，有的则是安之若素。脸色一变的代表是苏良媛，安之若素的代表是柳良媛。
　　其实她们都知太子妃是搬出启阳公主压她们，告诉她们，她一日不死，她们全都是妾。太子妃与太子不睦，成婚以来一直无所出，若不是凭着正妻的身份，早被人压下去了。只是再往深处想，启阳公主最是不喜插手妻妾相争的事，这次能来，便是代表她认可太子妃，太子也还想护住太子妃。
　　启阳公主落座，端起茶一品，说，“君山银针？”
　　“不愧是公主，”太子妃手里握着一方绣帕，擦拭唇角后，面带郝色，说，“殿下记着我爱喝茶，前两日差人送过来的。”
　　“皇兄是长进不少。”启阳公主其实不信太子有这份心思，估计是荣安提了一嘴，他才给安排上的。
　　她一本正经地评价太子，终于引来柳良媛的侧目，她许是觉得好笑，微微抿唇，却在见到公主容颜的那一刻，笑容消失殆尽。她像是惊讶极了，手上一个不稳，茶水洒了一身。
　　“这，妹妹无事吧？”她身边的秦良娣最先反应过来，嘴上是关心之语，实际上她先关心的是自己有无被波及。
　　“无事。”柳良媛自己都没料到这出，忙把茶杯给了侍女，起身道，“公主殿下，太子妃殿下，妾手笨，竟打翻了茶杯，还请殿下容许妾去换身衣裳。”
　　这柳良媛说起话来，小心卑弱，还真不像是个宠妾。
　　启阳公主赶在太子妃之前开口，“那就去吧，小心着凉。”
　　她这是谁也不偏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主的态度是尊重太子妃的同时不冷落柳良媛，结合最近东宫后院的事，大抵能摸清太子的态度。
　　“妾谢过公主殿下。”
　　柳良媛低着头，小步退出。她的身姿腰肢纤细，气质淡雅，与她的姓氏还挺相符的。
　　启阳公主收回目光，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晚膳摆在长秋殿，太子妃借启阳公主的名义请太子过来一同用膳。太子原先要去含光阁，被半路截胡，不由想起午后那档子事，他踯躅片刻，差人去含光阁一趟，自己往长秋殿去了。
　　太子妃其人是挺聪明的，就是用不对路。她知道太子还顾念着夫妻情分和她的脸面，但摸不清他的具体想法，还当柳良媛是个普通不过的玩意儿，偏偏和他反着来。启阳公主是明白得透彻，可惜她不好多说，而且她不厌恶这个皇嫂，反而觉得她可怜。毕竟无论身份高低，后宫后宅的女人都是可怜的，启阳公主是身份尊贵用不着受这些罪，可她知道自己的母亲苦，况且她不是没有同理心的人，当然是能帮便帮。
　　太子人来了，然而他显然十分不悦，沉着脸，话较之以往更少了。太子妃知道自己此举定然惹他不快，可她不这么做，等个十天半个月也等不到他来。思及此，她望向启阳公主，有泪珠在眼眶里积聚。
　　她做到这个地步，肯定是因为想不出法子，启阳公主暗自叹息。
　　趁着宫人尚未布膳，启阳公主寻了个说法暂时支开太子妃和她身边的宫人。人走了，她也不急着说话，在室内来回踱步，直到太子率先喊停，他蹙眉道，“坐。”
　　启阳公主也不扭捏，淡然入座，她说，“阿兄还记得俞妃吗？”
　　当年，俞妃极受皇帝宠爱，和璟贵妃平分秋色，两人一直不和。后来，俞妃借萱贵人之手谋害齐昭媛，使得齐昭媛和尚在襁褓之中的五皇子遇害于火场之中。此事最终被皇后揭发，皇帝震怒，当下将俞妃贬为庶人，赏了三尺白绫让她自行了断。俞妃之事，还牵连三皇子多年来被皇帝冷待。
　　俞妃失势，最得意的人理应是璟贵妃，然而，那时的璟贵妃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无尽的悲哀。年幼的启阳公主无意听见璟贵妃与大宫女清竹的对话，她说，“天下女子皆苦。俞妃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自那以后，启阳公主感觉到，她母亲对她父皇越发疏远。尽管父皇来甘泉宫的次数很多，母亲也是一如往常地陪伴在侧，可一切终究是不一样了。
　　“嗯。”太子沉思片刻。他自幼便知母亲是个心善之人，外人一听璟贵妃的名号，总以为她心机深沉、手段歹毒。实则不然，她待后宫女子可以说是十分宽厚，宽厚到令人不禁怀疑她不是宠妃，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七皇子、八皇子、三公主的母妃就是因为璟贵妃的保护，才得以成功生下他们。若要问她原因，她只会说，后宫女子都是苦命人，何必成天挂念着相斗，有心投诚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若是娘亲还在，她会作何感想？”启阳公主太清楚母亲的个性了，太子妃个性不够沉稳，人不是个明白人，可她没犯什么大错，即便是让母亲来说，她也会让太子都兼顾着点。
　　启阳公主接着道，“由爱生妒，嫉妒是人之常情。天下男子多善妒，要求女子贞洁，称其为天经地义；女子善妒，却为世人所不容。这是怎样的道理？”
　　时下的人对“长于妇人之手”颇有微词，皇室中皇子在七岁后便会被送往别处教养。不过璟贵妃向来不惧这些教条，即便是太子被送往别处教养，她亦会把握相见的机会输送她为人处世的理念，以致于太子受母亲的影响颇深。
　　于是，太子当下很有感慨，“启阳说得是，是为兄狭隘了。”
　　她知道自己是说动他了，道，“阿兄能明白，那是最好。”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一顿晚膳，用得算是挺顺利。
　　当晚太子留宿长秋殿，太子妃喜出望外，对这位小姑子更是另眼相看。后院里的其他女人自然更是惊奇，太子对太子妃向来淡漠，一月到头，若不是顾着太子妃正妻的身份，怕是连去都不愿去，当下纷纷暗暗打定主意要多对公主献殷勤。启阳公主自然是知会有这种效果，不过她只插手这么一回，日后回了宫照样闭门谢客，闭门羹吃多了便会知道她这棵大树不是那么好靠的。

　　含光阁里，白芍跟只被踩了尾巴的鹦鹉似的，在柳良媛耳边用急促的语速重复着单调的语句，“小姐，您也不想想办法，太子爷都到太子妃那去了。”
　　柳良媛不紧不慢地翻过茶杯，手指轻触青釉茶壶，确认是温的后自个倒了杯开水。她瞄了眼急得团团转的白芍，不由笑了起来，“太子妃是正妻，殿下去正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是，小姐。”白芍就差跺脚了，她自小伺候在柳良媛身旁，二人情同姐妹，她这才会这般焦急。“这不明摆着启阳公主都给太子妃撑腰……”
　　“慎言。”柳良媛及时打断她，茶杯底座碰到她的玉镯，一声脆响，“妄议主子可是重罪。”
　　白芍就那急性子，她面露难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要说了，给她自己惹祸不要紧，给她家小姐惹祸就不好了，要不说，她又憋得慌。她一张俏生生的小脸都给憋红了。”
　　柳良媛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对白芍招招手，问：“各院是不是都给公主殿下送东西去了？“
　　“是啊。“白芍以为柳良媛是愿意争了，当下眼前一亮，“要不咱们也送？”
　　柳良媛放下茶杯，澄亮的杯壁透净得仿佛能映出她容颜，她盯着杯壁的某一点看了许久，终于道，“咱们去一趟凭月楼。”
　　凭月楼正是启阳公主落脚的院子，白芍喜滋滋地应了声，问：“小姐，要不就那对紫气东来玉如意吧？”
　　柳良媛抬手阻止她，“不必，将我那画像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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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古代线，这条线主要讲前因～（疯狂捉虫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