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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爱假如不曾伤害 ...

  •   没有伸手去握住那只几乎被针头扎清的手背,没有去抹掉眼角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滴,也没有计较眼前因为突然的模糊而让我顿时的晕眩,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我的,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晚饭终究是没有回到孟雨家吃,绕来绕去,我们就在大学附近的大排档点了几盘小菜和几只大闸蟹,一层透明袋铺在桌面上,风吹得扑哧扑哧的飘起。
      其实在这个季节,那种叫做“大闸蟹”的东西已经不那么好吃了,可是我想尝,孟雨就满足了我,她一直就是这么好说话。
      经过煎烤煮炸,一阵香味扑鼻,掰开之间,鲜红色的膏布满蟹的肚子,却没了肉质的鲜美,如果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似乎也颇为恰当,只是那浓烈的香味依旧,足够引人垂涎三尺,感叹美味应景。
      我们点了瓶扎啤,在有点冷的街边,吃着,喝着,和曾经一样。
      正值入冬,鸭肉汤锅里袅袅的热气腾腾腾地上扬,黄酒和生姜混杂的味道总是使人未饮先醉。我与孟雨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大学宿舍里,我们也经常这样半夜溜出来,大一的时候我们两个,大二的时候加了陈瑀涵和老迈,还有若菱,大三的时候罗家伦也来参了一脚,六个人,围成一圈的潇洒,总有点仗剑走江湖的味道。
      潇洒男子与柔媚女子,仗酒豪饮之间,当四目相对之时,暧昧在彼此的心间划下一道道如水纹般荡起的波痕。

      我曾问过陈瑀涵,你何时爱上我?他说,看你的第一眼,我想那时若非双目环绕,便是被施了魔咒心生眷念。
      只是很久以后的后来,我才知道,是老迈把他带到那间我与孟雨经常吃的大排档,指着我的背影说,这个女生能追。
      我也曾经问过老迈,我为什么能追,他笑嘻嘻的说,看来你真把我忘记了。我摇头,于是他随手抓起身边的吉他,把脖子上的灰色棉质围巾一圈两圈的缠绕在脸上,语气轻挑,“看出来了吧,我就是那个歌手,你说你都给我100块钱让我别着凉了快回家,还不是好人吗?”
      有时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没多此一举的掏出100块钱,又或者老迈没有记住我,从而不带着陈瑀涵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玩笑般说出那句话,而我不爱上陈瑀涵,陈瑀涵没给我对等的回应,或许就不会有以后的那些事情,大家各自娶妻生子,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路上走过都不会知道原来我们的毕业证上校长的名字是一样的。
      可是因为遇见了,便成了一个网,网住了彼此,分不开了。

      这顿饭吃到很晚,当新开的扎啤又一次摆上桌面的时候,孟雨的老公终于来电了。
      孟雨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扣了扣玻璃桌面,“男人,有时觉得要求太多不一定能实现,不要求了,或许还能让你幸福。”
      我冲这个幸福的女人一直笑着,有些感慨,有些感触,还有些羡慕。她和阿文的故事,在我们那一届一直是个有点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传奇,一个书记的女儿嫁给了美发培训学校的发型师,不搭调的身份,不公平的社会环境,注定一开始的辛苦。
      根据母亲的描述,孟雨是在我离开三个月后结婚的,简陋的婚礼,简单到几乎没人参加。阿文的老家在山东,路途遥远所以一家子人只来了老爹做代表,孟雨的父母是不会参加的,那点面子,那点里子,在上一辈眼里总是很值钱,他们永远觉得他们的女儿在冒险,而他们劝阻不了就只有放任。

      那时电话里,老妈问我,包红包吗?孟雨一直问你的消息。我说不用了,你去酒店,像个母亲一样把孟雨的手交到新郎手里,就是我对他们的祝福。
      那时,连母亲也不知道我的电话,每次的来电几乎都是我在路上的偶尔拨通。而红包,我早包了,在离开的那一天,一个精心挑选的红包袋子已经静静地放在孟雨的枕头边,我知道她一定会结婚,而且一定会和阿文,或许她就这点和我不同,她从来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走自己的路。

      毕竟那时年少,度过了青春,留下的只是后青春时代的迷茫,它犹如一首诗,诗里有美好,有踌躇,也有无可奈何的冲动,走过,留下,当回顾之后,有谁记得那些往事也曾经是那么历历在目。
      孟雨起身到一边讲了一会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她坚持陪我吃完饭,载着我大马路上又逛了一圈,美其名曰‘回归故里’,最后停在医院门口。
      “我终于可以回家看孩子了!”孟雨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冲我轻摆双手,五爪搭在车窗,当我靠近的时候,她是那么认真,那么严肃的看着我。
      “雁子,最后一句话,我必须说,而且一定要说!”她表情严肃,眼带七分真挚三分恳求。
      嗯!我点头示意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实我和你一样,一直在追求一种家庭的温暖,我放弃了曾经去追逐现在的美满,而你放弃了美满去巩固了那份曾经,我不知道谁对谁错,至少,作为朋友,我知道无论放弃哪一边都是那么痛,我很谢谢你,在人生最重要的那个时刻,让阿姨出现在我的婚礼,你知道吗,没有长辈的祝福,终究是缺憾。”
      孟雨从包里抽出一包纸巾再次砸到我的身上,“好了,擦擦,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论怎样,我孟雨都站你这边,有什么事,挺着挺着就过去了,一会不想回家就呼我,我让阿文来接你。”
      拍拍车身,我倒退一步,示意她倒车,“走吧,小家伙想你了,回去看孩子吧,我过几天找你。”
      “恩!”孟雨点着头,车技依旧不娴熟的她倒了几次车,终于缓缓驶进远处的车流里消失眼前。

      “你爸在附属大楼的506病房。”孟雨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驻足仰头,面前,就是这家隐藏在城市边缘的医院,名声在外,却尽显朴素,若不是楼顶处那个斗大的红色十字,光凭那一堵立在外面灰色的墙壁实在很难让人想象到这竟是一家贵族式的疗养院。里面的空间范围不大,正四方的院子,住院部就在里面的最后一排。
      小时候就知道这里,因为爷爷就是在这里走完最后人生的最后一程的,10年前,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附属大楼住院部,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轻声细语,506的病房一直紧闭着。
      轻轻的转动门把,我想这里,或许才是我最该来的地方,白色的病床上,他用双眼出神的望着我,我想是我不小心发出的声音惊动了他的安静。
      僵直的身体,不能开口的唇瓣微微抖动着,只有那眼神,似乎一直在传递着什么。我没法理解,那个儿时把我背在后背,哄我睡觉,只要有空就会带我去滑梯边,伸出手,让我在向下冲的瞬间,没有丝毫顾虑的男人,他现在急切的想要告诉我什么?
      没有伸手去握住那只几乎被针头扎清的手背,没有去抹掉眼角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滴,也没有计较因为突然的模糊而让我顿时的晕眩,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我的,就是我最亲近的人。

      曾经的风流潇洒,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江湖闯荡,如今已成回忆,留在脑海中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
      从小我对于父亲的理解总是爷爷所说的那样,他惯孩子,所以我挑食。不吃那些有味道的东西,葱,蒜,韭菜,每次遇到这些东西,他总是能在我吃第一口前为我把他们挑出来,那么细致,那么疼爱,以至于我曾经在日记里写下,我以后要找个和爸爸一样对我好的男生。
      后来,我想我真的找到了,那就是陈瑀涵,只是不同的在于,瑀涵没有帮我挑出那些东西,而是陪着我吃,所以现在,我从不挑食,我吃着北方的馒头,啃着西方的汉堡,在那些几乎没有共同点的食物面前,我能做到什么都吃,这就是长大。
      彼时,老爸常常摸着我的脑瓜说,“长大了,小棉袄就是别人的。”可当我把陈瑀涵拉到父亲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最后会是那样的结局。

      “雁枫,你知道吗,这几年一心想弄垮你爸公司的就是陈瑀涵啊,雁子,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多恨你父亲,还是回来吧,我相信,只要你说话,你爸的公司,你爸的心血会保住的。”
      “雁子,那个狐狸精又来了,你爸当时给了她20%公司的股份,她说要把她所有的公司股份都卖给姓陈的,这不是胳膊肘往外帮着外人吗?”
      “雁子,现在,我只有你爸和你了,你爸躺了三年了,难道你还恨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做出那些昧着良心的事,可是雁子,这些年,我都有定时送东西给张迈,就是你那个朋友,我给他的存折里存钱,我托人和狱警说好好照顾他,给做的,这些妈都做了,我听说他快出来了,到时我们还可以帮他的,只要我们能做到,只要你回来,好吗?”

      我依稀记得这是我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经常说的话,最近说的尤其多,从轻微到严重,最后是恳求,语气递增。于是当我拖着刚从孟雨家拿回来的皮箱出现在病房时,我知道,我妈是高兴的。对于一个把相夫教子做为一生事业在继续的女子来说,我对我妈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埋怨,她做的很多了,而且没错。
      当父亲领着一个美艳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说叫姐姐时,她温柔而贤淑地握着那个比她漂亮的年轻女子,眼神的哀怨瞬间被温柔所取代;当爷爷摸着那个小屁孩的脑袋,告诉这个一直在病床前鞍前马后的儿媳说,这是我的亲孙子时,她淡定而和蔼的牵过孩子的手,这或许不该说是可悲,而是她不想破坏那些她一直努力呵护过的美好,那些家长会时对她投以的羡慕目光,那些人前的幸福美满,只是她没想过,二楼临窗站立的我,是以如何的心情来看待。

      当美好的假象没有任何包装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一切就没有隐瞒的必要,而那些年,我从来不叫我爸,我会安抚我的母亲,我为了我母亲做任何事都值得,却从不拿正眼去看过我的父亲。
      可惜,我的最后一次相信父亲,还是以失败告终,临走的时候,老妈在哭,却没有劝过我回头,或者是因为她明白,我已经走到尽头。
      如今回来,她放下手里的热水壶,几乎是跑过来拥抱着我。苍颜的容貌和发白的双鬓,四年不见的她比我想象的消瘦了许多,我能感受到她的出乎意外和她的忐忑甚至激动,瘦弱的身躯抖动着,手掌的冰冷穿过衣服粘在了我的后背,那么冷冰,那么用力,只是我们却都哭不出来,我安静的听着她嘴里喃喃自语的叫唤我的小名,和不要恨三个字。

      可能不恨吗,曾经美丽的幸福顷刻间如烟花消逝,我却责怪不了任何人。父亲说,如果我进去了,你妈呢?一个人孤苦无依,这是你要的吗?这不是我要的,可我能让这个家即使没了他也能过得好。
      可母亲却说,我永远不会让你爸出任何事,和张迈的合同签的是我的名字,如果你真要拿走,那么进去的是我,这是我害怕的,所以我牺牲了别人而去保护自己的家人,牺牲了一个在前晚对着我说,我爱你的人。
      她还说,你相信你爸爸,张迈一定可以出来,于是我相信了,看着张迈上警车,却没再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爱假如不曾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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