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他身娇体软》酒窝没有酒

29、第 29 章

　　莫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即使他本来可以。

　　其实很多事情在莫寻眼中都很简单。

　　长在魔族的小魔物，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嗜血的。他的一生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只有杀戮。

　　他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因为早产，浑身的毛发都是稀薄且暗淡的。父亲的一口尖牙叼着他的脖领，一把将瘦弱的小魔物狠狠甩到了地上。

　　“我们是魔族，胜者活，败者死。这里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一切都用实力说话。”

　　年幼的魔物被摔在地上，口中发出细小轻微的叫声。他太瘦弱，也太胆小。那双浅红色的眼睛写满了哀求，带着水汽无助地望向他的父亲。

　　“没有人会救你，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雄伟的魔物一声长吼，山底下立刻响起了一片回声，那是不甘的呐喊。

　　山谷里的魔物被禁锢着，没有水，没有吃食。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没日没夜的厮杀，吃同族人的肉，喝同族人的血。

　　瘦小的魔物被这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吓破了胆，本能地在地上爬行，企图攀上父亲那粗壮的前肢。然而下一秒，魔物再次叼起了它的一只爪子，狠狠地向外一甩。

　　他被扔了下去。

　　被他的父亲，干脆利落地扔下了比地狱还要恐怖万分的囚魔谷！

　　呼啦啦，疾风犹如利刃穿进他的耳膜。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在下坠之中，听见谷底的恶魔们兴奋的嘶吼。

　　被扔下来的不是魔，而是食物。尽管他瘦的皮包骨，可也是一口吃食。

　　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那天耳边的风。带着沁骨的寒意，仿佛都要刺穿他的皮肉。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父亲，想要在他的眼中寻找哪怕一丝丝的怜悯和慈悲。

　　可惜，并没有。

　　他跌入了谷中，犹如冷水进了油锅。身边一阵狂风般的躁动，让他的心瞬间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

　　他大脑一片空白，然而魔的天性救了他。一旦力不能敌，马上便撒腿就跑。

　　落入谷底的第一天，他几乎跑断了肠子。在无数疯狂的脚步声中，年幼的他拼了命地逃窜，最终因为瘦小的原因躲进石缝中活了下来。

　　那些血红的眼睛，流着口水的獠牙，鼻子里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儿，成了他年幼时最大的噩梦……

　　他曾经想过，父亲为何要这样对他。当然，他也知道答案。

　　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便能释怀地选择原谅。

　　谷中没有日夜，躲藏就要挨饿，挨饿就是等死。

　　当他吃着腐烂的尸体时，无助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他看着魔物的厮杀，看着同族的人吃肉饮血，看着杀红了的双眼，他忽然明白，没有人会在乎他能不能活下来。

　　他不能永远吃腐肉，像一只不能见天日的老鼠，溜着墙角捡别人的剩饭吃。当他第一次露出獠牙扑向他的第一个猎物，魔族的天性终于彻底在他的身体里爆发……

　　三个月后，他终于等来了他的父亲。

　　再次相见的时候，他正骑在一头强壮的魔物身上，大口地撕扯吞咽着他的血肉。

　　他听见他说，回来吧，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可意料中欣喜的神色并未出现。

　　他仿佛听不见一般。

　　血淋淋的肉从骨头上被扯了下来，溅了他满脸的鲜血。他一口一口地吞咽，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直到所有的肉都被吃了个干净，他一口狠狠咬断了魔物的大腿骨。

　　他又一次站在了父亲的面前，不但比之前强壮，就连那浅色的眼珠也变为了赤红。

　　他说，我不想再跟随你。也不想再冠上你的姓氏。

　　再后来，他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

　　莫寻。

　　不必再寻。

　　他的生命中再无任何情感，只有强者为王。他一直深信这个世界属于强大的魔，而所有的道理所有的感情都是狗屁。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出现在他的视线。白衣胜雪，笑意盈盈。眼中似有万千星光，举手投足却是一派洒脱。

　　刀尖舔血的日子已经成为习惯。他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他没见过那样干净的人，挂着最潇洒的笑，捅着最狠的刀。

　　在他被天君制服的时候，他挣扎，他愤怒，他不甘，可他并未绝望。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告诉他，他命不该绝。

　　所以当他被文晔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一切本该如此。

　　从来没有人救过他，他是第一个。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救他。

　　那天他看着他的眼睛，魔物冷清冷血的心第一次有了微微的痛意。

　　他想，他也要保护他。

　　曾经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眼前。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凛凛，亦没有当日的潇洒恣意。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或者是受了重创的小猫。他红着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人？坏人？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可以这样简单的区分？在莫寻的眼中，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自己人。另一种，是死活都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他没有回答常无羁，只是沉默地带着他离去。而常无羁似乎也并不想听见他的回答，就像前一晚的一切，他根本连问都不会问起。

　　这一路，两人各怀心事。待到回了转运阁，天都擦了黑。

　　子玉早早就张罗好了饭菜，进门就能吃。常无羁嘟囔了一句没胃口，说要回房间去躺躺。可惜路过餐桌的时候，那饭菜的香气实在诱人，常无羁便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谁知这一眼看过去，这人便从没胃口变成了尝一尝，从尝一尝又到还不错，最后完全忘了一路的心事，吃得脸都陷进了碗里。

　　莫寻对于吃饭兴趣不大，纯粹就喜欢看他吃。子玉在一旁抿着小嘴偷笑，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偶尔还咯咯几声。

　　“没事做？”

　　莫寻抬眼看了她，子玉急忙收了笑容，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还有两个时辰才上大彩，外面的人都在赌银子。今晚的宝物也都准备好了，新来的几个女子个个好颜色，能赌个好价钱。“

　　她说话机灵，莫寻也不傻。说了这么多还就不就是一个意思，她现在的确没事做。

　　莫寻一扬衣袖，今日买的五匹布料端端正正的落在桌上。子玉看得一喜，双手一摸，美滋滋道：“领主真是心细，这是为俊朗君买的料子吧？”

　　常无羁嘴里塞了满满的肉，听了这话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

　　他买？明明是老子自己付钱的好吧！

　　莫寻看着他一脸的倒霉样儿，面色上也挂了几分笑意。故意慢吞吞道：“他穿的衣服颜色太难看，既然借住在我这里，赏他几件衣服也无妨！”

　　常无羁一听这话，气得马上就想把嘴里的肉吐出去，好好骂一骂这个王八蛋出气。但是这肉滋味甚美，吐了未免可惜。只得权衡一二，一边动着腮帮子狠嚼一边瞪着莫寻。

　　子玉将布料一股脑地捧了出去，不过一刻钟就又回来了。常无羁刚刚喝下最后一口汤水，一看子玉手里的东西，差点儿将嘴里的汤给喷出来。

　　她的手里竟是放着五件成衣！

　　常无羁整个人都傻了眼，不可置信地上前摩挲着精美的衣裳，瞪大了眼睛问道：“老妹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子玉笑得灿烂无比：“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吧！”

　　常无羁兴奋不已，拿了一件衣裳就往身上套。莫寻见他吃的一手油，急忙拿了帕子为他净手。两只爪子擦洗完毕，便亲自为他穿衣。

　　常无羁从来没有过这般待遇，着实身上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像莫寻这样高大的男子，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被他服侍更是让人浑身难受。

　　可是莫寻给他更衣的动作又缓慢又温柔，常无羁与他相贴甚近，彼此的气息都能钻进鼻子里，实在是避无可避。

　　他一会儿抬头看房顶，暗叹房梁上的雕花都如此精致。一会儿又低头去看地面，腹诽这地是不是好久没擦，那么明晃晃的一根头发都没人捡。

　　等到莫寻为他系腰带的那一刻，那双修长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环绕了起来，好似要将他拥入怀中。

　　常无羁终于对上了莫寻的脸。此刻的莫寻脸上全是专注的神色，一双眼睛都在他的腰带上，配合着灵活的双手，在他的腰间打了个精致的结。常无羁顺着这双白皙的手一路看上去，入目的便是那张抿成了一条缝的薄唇。

　　莫寻的唇色很浅，他小时候听人说过，唇薄而色浅的人，性子也是清冷薄情。常无羁与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未听过他提起过任何人，任何事。好似这世间的一切与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不必多言。

　　当他的视线往上，看过他高挺的鼻子，就见那双深沉的眼低低垂着，被扇子一般的睫毛挡着，几分明亮，几分……迷人。

　　“你好香啊……”常无羁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下颚对着他的肩膀微微凑了过去。此刻的他专注地看着莫寻那一截白皙的脖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莫寻的双眼仿佛凝固了一瞬，就连瞳孔都罕见地扩张了一下。

　　常无羁凑到他的肩膀上闻了闻，神色间有些茫然。莫寻拉紧了衣领，那香味虽然没有立刻消失，但是却被这个动作阻隔了大半。

　　“穿好了，看看还满意吗？”

　　常无羁似乎瞬间找回了清明之色，莫寻侧身让了让，他的视线正与镜中人四目相对。

　　他早就知道自己俊美无双，从小被称赞到大的美貌，一度是常无羁赌技之下最为自豪的谈资。可是当他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突然陌生了起来。

　　他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嘴唇他的下巴。每一处都该是最为熟悉的，但是这一秒他竟是有些陌生。

　　常无羁伸出手去，下意识地摸上了镜中的自己。他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这件衣服，料子与莫寻的竟是同一种。不仅料子相似，就连衣裳上的花纹也是一模一样的。

　　是白色的云朵。

　　如果常无羁见过谷外的世界，抑或是看过一些神仙话本，那他就该能够认出那衣服上的图案，正是神族的祥云。

　　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莫寻也是。常无羁透过这镜面望向莫寻，身后的那个人，目光虽然落在他的脸上，却好似并没有在看他。

　　仿佛是……在透过他的脸，去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常无羁不知心中为何有此之感，然而下一刻，莫寻所说的话竟是将他定在了原地。

　　他说，我有一心爱之人，每次见他，他都会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