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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李惓瘫坐在地上看着周慎一步一步离开,背影逐渐模糊在黑暗里。

      身侧的火炉还在烧着,可它烧的越旺李惓越觉得冷,这火炉的热气似乎不是它自己的,而是从李惓身上抽出来的。李惓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都冻僵了。

      “四殿下,”大福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立在李惓身侧,“小的送您回王府。”

      李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周府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王府,回到自己的卧房。

      卧房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也没有火炉。

      李惓愣愣地坐在书案旁,看着漆黑的卧室发呆。

      刚在发生的事情,同四年前在欢满楼的记忆开始重合,像是魇魅一样紧紧包围着李惓,缠得他百爪挠心头痛欲裂,黑暗中无数的魇魔向李惓扑来。

      “不……”李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那魇魔与黑暗融为一体,虚渺无形无处不在,紧紧笼着李惓,笼得他喘不过气来。

      ……

      ……

      次日,第一缕朝阳从虚掩的窗户缝隙照进卧房时,李惓仍屈膝坐在墙角,他整晚都躲在这里。因为他总觉那黑暗里藏着东西,只要他站起来,那东西就会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缠住自己。

      现在天亮了,李惓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环在膝盖上了双臂卸了力气,无力地垂下。

      房间的光线越来越亮,阳光驱散了不安。李惓把手臂撑在地上,想站起来,却发现因为整晚屈膝,双腿麻得没了知觉。李惓抬起胳膊伸手抓住身侧的瓷器摆架,使了力气想挣扎着站起来,却没想到双腿使不上半分力气,半个身子的重量都由左手卸在了瓷器摆架上。

      那放着霖德天青裂纹瓷的桃木摆架经不住这样拉,直直的照着前头就倒了下去,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个满屋稀碎。

      李惓看着就倒在脚边的摆架,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四殿下?”屋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朝阳照着小厮在窗子上投出一个剪影,“您没事吧?”

      那小厮是来送朝服的,这刚走到四殿下卧房门口,就听得里边吓人响声,好像是瓷器摔了,莫不是四殿下在摔东西出气?

      过了好一会儿,卧房里才传出来四殿下的声音,“没事。”

      那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哑,似乎是染了风寒。

      “那小的能进来吗?”那小厮手上还捧着朝服,“小的来给四殿下送朝服。”

      接着,屋内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双臂捧着朝服在门前站着等,等得双臂都有些酸了,屋里还是没个响应。他也不敢问,里头那位听着心情不好,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触了主子霉头。

      等了好一会儿,那小厮胳膊都快麻了,突然听到屋内又穿来了四殿下的声音,“进来吧。”

      “是。”那小厮应声推门而入,刚进屋里就被吓愣了。

      四殿下正坐在书案前头,还穿着昨日的常服,头发仍束着不过有些乱,几缕发丝还散到前头了。平日里四殿下脸色就不好,今日更是面色苍白,两只眼睛下头乌青发黑,像是一晚上没睡。往这地上一看更是不得了,满地的碎瓷片,墙边还倒着瓷器摆架。

      “小的伺候四殿下更衣。”那小厮哪敢多看低下头快步走上去给李惓更衣。

      换了朝服那小厮利索的滚蛋了,一刻都不敢多待,赶紧出去换了伺候梳洗的丫鬟来。

      洗漱过后,李惓仍同往日一般上了朝。

      太子刚死没几天,皇上还在哀痛之中,金銮殿上相较于以往,气氛更加沉重。大殿上鸦默雀静,只剩下皇上冕冠上玉旒珠来回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

      李惓垂首,安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昨晚周慎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

      自己的选择,要自己承担。

      像他那种人,睚眦必报。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慎是有仇必报片刻不容。今天说不定就要指使人参自己一本。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三殿下高举笏板缓步走出。

      皇上看向三皇子李温,“准。”

      “启禀陛下,九月时四殿下上奏军报说月氏偷袭大周军营。”李温慢条斯理一丝不紊,“可儿臣前日查证却发现,那军报上所用徽记,是假的。”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刻就乱了,交谈之声四起,大臣们纷纷侧目瞥向李惓。

      “什么?”皇帝也皱起眉头把目光移向李惓,“李惓,你说。”

      李惓握着笏板的手收紧了几分,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周慎的手笔。

      周慎应该早就算好这一步了。换做是以前,李惓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废物病秧子,夺嫡之争根本就没人记得自己,之于朝堂根本就是无人在意的摆件。

      可周慎非让自己上奏这假军报,一来是逼李惓亲手弑兄,二来是提醒所有人,这里还有一个想要争皇位的四皇子,把李惓推到风口浪尖上,并且还抓了李惓一个造假的把柄在手。

      除掉太子,接下来便是三皇子与五皇子之争。

      现在又看到有个刚刚萌芽的李惓,朝堂上不管是三皇子一派,还是五皇子一派,眼里怕是都容不下李惓,都会想要把李惓这株嫩芽给掐掉。

      “启禀陛下,”李惓缓步走出去,双手持笏板行礼,“那军报确实是臣整理军务得来,并未伪造。”

      “是吗?”李温侧过身面向李惓,“那请四殿下说说,这封军报是经何人查阅何人上报,军报上写的谭远将军又知不知道自己写了这封军报呢?”

      “这……”李惓攥着笏板,一句话也接不上。

      他知道谭远是周慎的人,也知道尚书中司侍郎下打理军务的,有四个都是周慎门生。周慎说有就是有,周慎说无就是无。

      李惓微微侧头看向周慎,却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唇畔微勾,鼻梁挺正,凤眸微眯,那神情似乎是在听一件跟自己没有半分瓜葛的逸事。甚至准备回府当成笑话讲给自家的兔子听。

      “够了,”李惓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皇上早已龙颜大怒,“此事必要明察,自今日起在此事未查明之前,四皇子李惓暂停尚书中司侍郎一职,禁足禮王府。退朝。”

      说完,皇上便起身离开金銮殿。

      群臣们跪送陛下,见皇上身影走远才敢起身。起身之后朝臣立刻三三两两找到同僚,边交谈着往外走。

      李惓转过身,看周慎身侧围了不少朝臣,一同往外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来,周慎说是晚上摆酒请同僚赏月,相谈甚欢,似乎对方才金銮殿上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

      周慎的身影慢慢远去,始终没有回头看李惓一眼。

      ……

      自那日散朝之后,李惓就被禁足在王府不得外出。

      他拿到的消息是,周慎在尚书中司侍郎下头有个门生,趁着年节前告了假回了老家,说是奔丧。谭远的军队还在奚北,还没启程回京,估计要过了年节才回来。所以军报是李惓造假的,还是被人骗了,近期日子恐怕查不出来,还需些时日。

      李惓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丢进青瓷笔洗里,又拿起烛台把那纸点着。

      周慎这是在给他时间。

      若是自己后悔了,愿意向他低头了,那军报就是真的。若还不愿,那军报就是假的。

      火光轻舐,立刻就把那纸团吞没,愈烧愈烈,张牙舞爪的跳出来两寸,可飞快的,那纸条被烧光了,火势也如同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急促的弱了下去,眨眼之间便灭了,笔洗里之剩下几片灰烬。

      李惓拿了根毛笔,笔杆子轻轻敲了敲笔洗沿,发出几声脆响。

      这火烧过了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灭。

      李惓把毛笔伸进笔洗里搅了搅,把那灰烬搅散,看着毛笔尖上沾了一圈黑灰,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不想去找周慎。

      那就不去吧。这皇家争斗太累,就让他在这王府里过几天安生日子吧。不管了,也不想了。太累。

      这次军报只要一敲定是李惓造假,夺嫡便再无可能。大周向来重礼教,上奏假军报害死储君害死自己亲皇兄,已是犯了不忠不孝的大罪,若有人想趁此时落井下石,真的太容易了。恐怕以后,李惓这个名字在史书里就要遗臭万年。

      李惓撂下毛笔,缓步走出屋门。

      这会儿天已经黑头了,天上漆黑一团,月朗星稀倒是有几分意境。李惓走出屋子,到院里的连廊上坐下,靠在柱子上赏月。

      夜里凉,倒是没什么风,也不觉得冷。

      算算年纪,自己也才十九,还未加冠,过完年节才二十。这十九年来,过的太辛苦,一天舒心日子都没有。空流了一身皇家血,却活得这么窝囊。

      机关算尽却落得这个下场,甘心吗?

      李惓笼在衣袖中的手收紧几分,怎么可能甘心。

      他不会放弃的。他就算死也得死在走向皇位的路上,绝不应该是这样等着别人来宣判自己的死期。这辈子投胎在皇家,就不能浪费身上流的血。

      没了周慎就没其他路了?他不信。一定有其他办法。

      他要登上皇位,不择手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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