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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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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不在了。”夏冬看着她,没有悲哀,没有控诉,只是平静地陈述着。
“我来晚了,小冬。”何母怜爱地看着她:“你受委屈了。”
这些都不重要,夏冬闭上眼睛想,如果能换回母亲的生命,比这再多的痛也没什么,可是,一切都晚了。
“对不起,”何母的手指微凉,目光温柔地看着夏冬,就像她也是她的孩子般:“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小冬,我们何家对不起你。”
没有当初夏冬父亲的顶罪,也就不会有夏冬与何意轩这场牵强的婚姻,更不会现在他们两个婚姻破裂后致使夏母含恨而死的结果。而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何家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主导者。
“作为母亲,小时候我是看着你和意轩长大,也是看着你们不情愿地走到一起。小轩是我从小被我们宠坏的孩子,长这么大可能只有婚姻这一件事没有如他的意,所以他不知道付出,也不知道体量别人。以前他在外面的事我也听说过,也管过他,可暗地里还是存了私心,想着他毕竟还年轻,生活又不如意,玩玩闹闹的就随他吧。”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这才道:“小冬,我终究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更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境地。”
“阿姨……”夏冬疲惫地打断她,这样的陈述就像是在揭开旧日的伤痕,只会让每个人更加痛苦。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这辈人犯下的,小冬,你和意轩不过都是可怜的孩子,所以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好。”
原谅,多么简单的一个词,就这样轻飘飘的说出来,可是,真正做到这两个字的人又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自从母亲死后,她便没有再见到何意轩,葬礼上,她亲手换下写着他们两个人名字的挽联,换上了只有她自己的。她没有去看何意轩的表情,也不想再看。
就像林然说的,离婚对他们来说都是生活中最失败的选择,可是却也是唯一一个夏冬可能接受的选择。
她无法忽视母亲死亡的原因,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或者是他,或者是她,也或者他们都是。
农历新年就在这样惨淡的气氛中渡过,当地上的鞭炮屑渐渐褪尽时,夏冬终于拿起手机将早已写好的短信发了出去,上面只有短短的五个字:我们离婚吧。
当何意轩的车子停在楼下时,夏冬早已经裹着围巾等待很久了。寒冷的天气里,他只是随意地披了件外套,面色苍白地看着他。
“谢谢你来接我。”夏冬打开车门坐进去,寒风让她不停地发抖。
何意轩没有说话,或者说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这让夏冬甚至产生了错觉,似乎曾经那个温柔健谈的何意轩已经死去了,而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个躯壳而已。
夏冬不是无情的人,可是此刻却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够安抚他,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伤痛,她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离婚的手续办的很快,何意轩一直在被动地签着文件,只是他的字却写的异常艰涩。
离开时,夏冬独自走下高高的台阶,然后转身摘下了无名指上那枚白金指环递还给何意轩。
他怔了怔,这才缓缓伸手接过来。
他们结婚的时候并不情愿,所以就连戒指都买的很随意,比起同龄人大大的钻石戒指,他给夏冬的只有这样一枚简单的指环而已,可是现在,就连这样一件东西,她都不再保留。他们这次,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意轩……我走了。”夏冬低下头不去看他。
那枚戒指还在他的手上,而他就那样怔怔看着,仿佛不相信这是事实一般,就像被母亲抛弃了的小孩子,拿着糖果痴痴地看着。
夏冬转身离去,有细碎的雪花飘到眼睛里,融化成水流出来。
就像是对三年的生活做彻底的告别,她快步向前走去,几乎逃跑一般。
“夏冬!”何意轩追上来在后面抱住她:“夏冬……”他哑声叫着她的名字,手臂紧紧地环住她。
夏冬怔了怔,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指。
“为什么不恨我!?”他问她:“夏冬,说你恨我,说你怨我,哪怕是打我,讨厌我!夏冬,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离开?为什么……连头也不回……”
他伏在她的发间哽咽着,声音一次比一次更低哑。从没有哪一次让他比现在更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从没有一次的分离可以让内心深处如此痛苦。。
“意轩……”夏冬闭上眼睛:“如果说这个婚姻是个错误,那么你受到的伤害并不比我少,我们……只是都选错了路而已。”
他们的婚姻早已百疮百孔,母亲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温情也封存在了记忆里。如果他们在一起,就算她原谅了何意轩,也无法原谅自己。
人生没有另一个三年来让他们弥补以前的感情,也不会再有一次机会让他们怀着坦诚的心灵来面对彼此,他们就像是没有学会爱的孩子,在互相伤害之后,都要背负着自己的伤痛前行,彼此再无交集。
“若干年后,也许我们都会忘记这一切,”当夏冬与林然说起这一切时,她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何意轩也许会找一个漂亮单纯的女人结婚生子,而我呢,继续过着我选择的生活,林然,这就是我们的现实。”
“有时候我想如果你更软弱无能一些会更幸福。”林然看着她:“只是那就不再是你了,夏冬。”
“是的,”夏冬将身体缩在温暖柔软的软垫里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如果变成那样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
“所以你是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的,是吗?”林然看着她:“夏冬,你是怎么做到的,能这样执着地面对自己?”
“当你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时候,你所能面对的,只有自己而已。”
家庭、亲情、丈夫,她已经全部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几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所拥有的只有自己,所能面对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林然问:“何意轩怎么说?”
“他?”夏冬出了会儿神:“我们还会是朋友。”
林然停下了倒茶的手,笑了笑:“真是尴尬又意义非凡的朋友。”
“没错。”夏冬也承认:“可是我们没有别的方法相处,谁也不能一下子忘记对方,这是唯一能慢慢磨灭彼此记忆的方式,林然,我们都在努力。”
或者沉浸在过去,或者坚强地站起来,除了死之外,人生无非就是这两种选择。夏冬不想死,所以她要选择努力地活下去。
农历新年过后,在林然的帮助下她卖掉了母亲留下的那所小房子,在市区买了一个稍大些的住所,简单装修后搬了进去。
清理母亲的遗物是件痛苦的事,就像将心里的伤痛全都重新整理一次,可是夏冬仍坚持自己做完,当她将那些旧物堆积在一起处理过后,仿佛心里的积压也清理过了一般。这让夏冬明白了一个道:人果然只有在面对痛苦以后,才会走出来。
搬进新家的那一晚,夏冬与林然坐在露台上喝了很多酒,就像她们毕业时一样。
“夏冬,你知道吗?就在我们毕业那晚他走了,抛下我出国去了。”林然坐在地板上神经质地笑着:“小说里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写的?男主B出国了,若干年后找到女主希望复合,而这时呢,出现了条件更好的男主A。可是我的生活不是小说,夏冬,他在国外结婚了,娶了一个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生活的很好,再见面时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
“夏冬,那时候我很羡慕你,真的。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找到了大家梦寐以求的工作,还有何意轩那样完美的丈夫。那时候我甚至在想,我哪里不如你夏冬,为什么你能得到我想拥有的一切。”
“后来呢?”夏冬问。
“后来?”林然笑:“后来我偶然看到何意轩和另一个女人在亲热,又得知你从研究所停薪留职去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去赚钱还债,再后来,夏叔叔死了……那时候我想,世界果然还是公平的,大家都得不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得到呢?”
“你说的对,林然。”夏冬望着窗外天空中清冷的月亮喃喃地道:“我凭什么呢?”
“可是夏冬,”林然摇晃地倒向她:“我现在明白,你总有一天会重新得到所有……”
“傻丫头,你醉了。”夏冬扶起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是醉了,但这些话我一定要说,夏冬,你比任何人都应该幸福,我从没有从心底里佩服过谁,可是我却没办法不佩服你。纵然生活给你再多的不公平,你还是能在它的面前站起来,而且走的更远,这是我永远没办法做到的……”
靠在夏冬的身上,她终于睡着了,窗外有人在放焰火,粉色的火花腾空而起,飞的很高,照空整个天空。
光亮下,夏冬的手机嗡嗡地响着,她伸手接起来,电话里是秘书小姐职业的声音:“夏总监,康伟业先生约您明早八点在他的办公室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