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鸾》木头南蛮子

68、冤家

　　黑衣人指着鬼火说道：“人就在那儿，困在法阵中。”
　　三团鬼火，燃得有一人多高，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姚长青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萧玉皱着眉。
　　黑衣人解释道：“主上说了，既然萧老板给了一个机会，那他就还您一个机会。这三个法阵里，分别有师公子、李公子还有一个山精。你们有一次机会，可以解开其中一个法阵。如果找到那个是李公子，那三个人都可以活。否则，就都没命。”
　　“阿初！”洛子由唤道。
　　黑衣人笑了笑：“没用的！他们虽然可以听到我们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靠你们的运气了。对了，别考虑太久，法阵一旦变成红色，他们就都没命了。”
　　萧玉恨不得生吞了姚长青。他早该料到以此人的狠毒，断不会轻易地将人质交还。现在要怎么办呢？他们徘徊踌躇了许久，实在是难以下决定。眼见着法阵开始微微泛红了。
　　“没时间了！”萧玉看着洛子由。
　　洛长由的手在颤抖，他生怕一个错误的选择，就会在一瞬间害死李初。他实在没法去做这个决定。
　　萧玉咬着牙，望着最左边的法阵，就这个吧！可他才刚走到那个法阵前，突然右侧的法阵发出刺眼的红光，然后消失了。躺在法阵中央的是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她手握着一柄短剑，已经完全没入了胸口。是山精！
　　黑衣人没料到这一幕，他过去踢了踢山精：“死了！没想到这妖怪还是个痴情种。她一死，三个法阵就只剩下了二个。你们赢的机会又大了！萧老板，你选好了吗？”
　　萧玉决定还是按之前的选择，他走到最左边的法阵，正要动手，却被洛子由拦下了。他看了洛子由一眼：“想好了？那你来！”
　　洛子由并没有按照萧玉最初的选择，而是走向了剩下的另一个法阵。他记得，李初曾经和他说过一个关于三囚徒的故事，和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几乎一样。如果如李初所说，那他现在改选另一个法阵的话，他们生存的机会将会增加一倍。
　　真到了要解开法阵的那一刻，洛子由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能错！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才将手掌探入到那团鬼火中。立刻就有人握住了他，是阿初！
　　突然，红芒乍泄，四下一片惊呼。洛子由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入。他只知道方才握住他的那只手滑开了，他必须要找回他，不管是去火海还是地狱。
　　可他这还没走到地狱的门口，就被他前世的冤家给缠住了。李初拦腰抱住他，和他脸贴着脸，跟讨债似地一个劲唤他：“阿离！阿离！”
　　众人都羞得没脸去看他们，便围着师天临。师天临还昏迷着，不过并无性命之忧。姚长青早就已经跑远了，萧玉也没派人再去追赶。他们带着受伤的师天临先行回去了。
　　只剩下山精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儿。李初无限感伤：“她虽然自私狠毒，又满嘴谎言，但对天临是真心的，为了能让他多几分活下来的机会，她宁可自己去死。”
　　洛子由蹲下来，将山精胸口的剑拔出，再用汗巾将她脸上的血污一一拭去。他感谢她，她在救师天临的同时，也救了他的爱人。
　　两人就在这山谷中，将山精埋葬，立碑“小倩之幕”。她这一生中最珍惜的时光，都和小倩这个名字密不可分，这也是她在所爱的人心里留下的一个印记。可是，李初忍不住想，这名字又何尝不是一个诅咒！让一个原本可以自由自在活上百年千年的妖怪，尝尽了人世间的情爱之苦，甚至为此断送了性命。造化弄人，若是她当初没有成为小倩，现在天临和她都还能各自安好。
　　萧玉又重掌了鬼市。之前那些向姚长青投诚的人，原来都是萧玉所步下的棋子。尽管姚长青为首的巫蛊势力终于被打压了下去，但是他逃走时放的那把火，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实验室里的资料被师天临抢救了一部分出来，但大多都烧毁了。好在，人都没事。百废待新，众人的劲头反倒是更足了。
　　师天临的身体还在康复中，李初每日照料着他。他知道天临没有忘记小倩。剩下的最后一颗松仁棕子糖，他一直没舍得吃，总是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又小心藏好。李初看着心酸，却不知要怎么告诉他关于小倩的事。
　　雨频霜断气清和，柳绿茶香燕弄梭。一晃，春天快要过去了。李初已经答应和洛子由回姑苏去了。可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李初的心里总还有些牵挂放不下。
　　洛子由知道他的不舍，安慰道：“鬼市现在在姑苏也有码头，天临要来找你很方便。再说，你也可以经常回来看他。”
　　“我知道。以后和他见面的机会多了。”李初说着，圈住洛子由的脖子：“我没想到，你今天会和萧玉提议，在厔下学宫开一门科学课程，还让实验室的人来授课。这个想法实在太棒了！”
　　洛子由揽住他：“你不是经常跟我说，科技创造未来，还有什么‘普通人的法术’。我觉得很有意义。我既然要你随我回去，自是要让你过得更开心。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
　　李初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厮磨：“我有你，已经很满足了。”
　　临行前的一天，李初拉着洛子由去了镇上的戏园子。他想听一听那出对师天临和小倩有着特殊意义的戏文，究竟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这是一出生旦对子戏。开场，便是书生和小狐仙的初次相遇。两人心生好感，在那里你来我往地相互试探着。这段对唱活泼灵动，引得台下笑声不住。
　　随着情节推进，这情越挑越浓，什么人妖有别，什么礼教禁忌，都已经拘不住这二人。他们芙蓉软褥话相思，就这么私定了终身。接下来就是这出戏最精彩的唱段，也是小狐仙的独白。讲的是小狐仙感慨良宵苦短，不舍离去。她唱得情真意切，无限缠绵：“
　　骤雨歇，眉月新，银河咫尺间。
　　含羞笑相语，月下人微醺。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奈何，须臾对面，顷刻别离，只恨韶光短。
　　回首仙家千年，竟不如这人间一日。
　　”
　　此时，李初终于懂了。这一世，小倩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真情，尝过了爱与被爱的滋味。纵使短暂，也已然值了。
　　李初将小倩的遗物--那个内核滚筒的复刻版交还给了师天临，还把他带到了小倩的安葬地。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师天临早就已经知道了。山谷中的那座孤坟已经被他重新整修过，四周开满了灿烂的山花，墓碑上镌的是“爱妻小倩之墓”。
　　李洛二人回到了水渚云烟，住进了蓦溪山中的别院里。白日里，他们囿于课堂与厨室之间，时不时地伴个嘴吵个架。偶尔遇上不明就里的人，还彼为费心地为他们做和事佬。可不管白天怎么闹，只要一入夜，这二人就变得如胶似漆，纵使天雷都劈不开他们。好了！笑也罢，闹也罢，这都是洛子由他自己寻来的冤孽。
　　世间之事，似有天意，又皆无定数。他们这一对，本是尘缘已尽，却偏要在这六界轮回中翻搅，终于又惹出了五百年的风流冤孽账来。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全书已经完了。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