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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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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这烧也没能退下。
是夜夜半,众人忙得一团乱,便在这慌慌忙忙之际,有人不请自入,今日没见月亮,带着一身夜露寒霜。
察觉到动静,胡莲忙低下身子,来人目不斜视,径直来到床边。
胡莲便连忙把空掉的杯盏拾掇进盘子里,同样不敢多看,自发退了下去,关门之际,隐约听见了卧榻之上昏睡都睡的不安慰的人喃了声“求你…帮帮我……梁竹。”
门已经阖上,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不是变了调,或者错觉。
床边之人背手静看着他,眸里淡无波痕。
“令人艳羡。我好像始终不能与将军并肩。”
悄寂片刻,昏睡的人眉头渐渐舒展,好像噩梦不在了。
适时,屋门被轻敲了敲,梁寻勾勾唇角。
“您说对吗,兄长。”
叩门声戛然而止,木门被推离一个小缝,露出站在外面正端着茶水的、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胡莲的脸。
惊讶只是一瞬,他沈默的走进了屋子,把端来的茶水规整的摆在桌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
梁寻微敛起眼尾,几分嘲弄,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
“兄长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我不太喜欢你这比喻。”
梁竹深呼一口气,再睁眼,眸里的锐利无可抵挡。“你做了夏人的奸细?”
他眼里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直直看着他,好像只要梁寻点一下头,就要把他就地解决。
“夏人救了我。是没藏宝历的人。”
“他们为什么救你!救你当他们的走狗?”
“差不多。”
梁竹猛地拽起他的衣领,悬起的拳头咯咯直响:“而你从了?!”
梁寻一点点收敛起嘲弄,同样伸手包覆上拳头,盯着那之上暴起的青筋,就像眼前的人一样。
“我的心愿是民生安宁,这一点从没变过。”他抬起眼。“兄长,在我眼里,哪里的子民,都是子民。我没有叛宋,我只是想换个身份活下去。”
梁竹一把推开他。“你这就是叛宋!!!”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是敌人,但我也会保护你,保护将军。”
梁寻随手整理好衣襟,他的目光同样坚定,就像他当初拿起刀枪,坚定的跟在元伯鳍身后一样。
“看不清楚的是你,兄长,我朝重文轻武,也看的透彻,也行的懦弱,只是这透彻和懦弱都没有用在对的方向上,这是我朝之弊。而你,而将军,不管地位看似多高,没有实权,徒有虚表,武将注定是个失败品。”他止住梁竹的反驳,又道:
“这一次,我本想把将军留在身边,他太固执,被仇恨蒙蔽了太多事情,他要过去的真相,我就给他真相,拨云开雾后,我发现将军其实也清醒,清醒的飞蛾扑火,撞进炼狱。”
“将军能分得清,他的归宿究竟是哪里,地府一遭,世上不应再有战神元伯鳍,不管之后想不想的起来,逝者已矣,我都希望将军能放过自己。”
听到的越多,梁竹神色愈发复杂,分别的这些年,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弟弟身上的变化,以及他的不可控,“元伯鳍不会跟你去夏的。”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不会骗他一辈子。”
梁竹沉默起来。他用的并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会’。
“官场有官场的深谋,梁寻有梁寻的远虑,我不过幕僚之宾,不为谁卖命,除了曾经的将军。而将军是识时务的将军,我想经此一事,将军必定能重新找回他想要状态,我再无后顾之忧。若是他病好,兄长大可带他离开,梁寻已无憾事,决不阻拦。从今以后,兄长和将军都要保重,只愿,此去再不相见。”
说罢,只一从容转身,最后连个衣角都看不到了。
梁竹心头沉甸甸的,轻轻一声叹息,向屋外眺望了好一会,才又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
他弯下腰,伸手在他额头上试着体温,不想这么一碰,一串泪珠就这么从昏迷之人的眼尾滑下,那人却没有醒的痕迹。
他拭掉那泪痕,“……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元伯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