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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血浓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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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马路边上的是高粱嘛?”
“歪是狗尾巴草……”
“那里有个太阳花,我可以吃嘛?”
“歪叫葵花……吃搁哇……”
“旁边黄土山半坡上有好多小枣子,我可以尝尝嘛?”
“嚯,这来待吃,给你个篮篮摘的哇……”看到于荧小心踩上滑溜溜的黄土,一手端着竹编的簸箕篮,一手拨开带刺的枝丫,然后把手往里探,手背上瞬间出现了红痕。老榆大手一挥,那棵小丛里的酸枣就脱离了刺丛,骨碌碌滚了下来,稳稳地掉进于荧端着的小簸箕里。于荧开始嘿嘿嘿地傻笑:“谢谢老榆~”
“你说你啊,俺刚拾见你的时候,你还小了。歪前儿刚开出来一个象牙,几百万年的牙,就被人一阵号给号出去了。你就趴在云湖边边上哇哇哭,俺问你是弗了,你也不吭气,就是哭。”老榆声音很大,听起来像是在吵架一样。他在灰黄的长褂上拍拍手,从内兜里翻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墨绿的干烟草。他把烟草塞满烟锅,从于荧脚边炉灶里,燃烧中的燃火区抽出一根烧得半红的枯枝,把枝头上的红火苗挨住烟草,又嘬了几口,就开始吞云吐雾了。于荧把枯枝拿回来,塞回火堆,又添了一把新枝,脸红了起来。
新柴接触到红焰,起先把燃着的火苗压灭了些许,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裂声,新柴旁边瞬间生出一双金红得明晃晃的羽翅来。羽翅上下翻飞,渐渐收拢,火堆里也腾起一阵红色的花焰把新柴的翅膀融了进去。慢慢地,新柴也是旧枝的一部分了。
“老榆啊。”于荧的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面前火灶台上大锅里的水也沸了起来,于荧的脸被蒸汽遮住了大半:“我通过考核了。”喜悦的心情里隐藏着几分于荧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老榆嘬烟嘴的动作一滞,从炕上直起身,眼睛都瞪圆了。他扒了扒挡住视线的白发,老泪纵横:“俺孩儿不容易啊……”老榆狠狠嘬一口烟,吐出一团比蒸汽还浓的烟雾来,他激动地咳了两声,把助手吓了一跳,老榆对他摆摆手。老榆的眼睛近乎跑出眼眶:“那你想好去哪个城魂那儿啦?”
于荧笑得幸福:“我想好啦,先去欣子那里!这次特地回来跟您说一声!”
助手两手各抓一大把面条走到于荧跟前,于荧把锅盖掀开,登时腾起一个雪白的蘑菇云。
“还是冰原首府好哇,你那时候只要跟俺出去开骨头就哭,俺娃儿要是在老榆这里成天挖坟掘墓地,老榆看着也难受哩。女娃儿在县魂这儿吃亏,还是出去走走好哇……”老榆抽抽搭搭抹眼泪,助手小哥在他背后轻轻抚着老榆略驼的背脊。老榆哭着哭着笑了:“幸好俺当初把你交给冰原了……”
于荧笑着笑着就哭了:“老榆,冰原已经赶走一个北极来的岛魂了……”
老榆先是梗了一下,然后挥挥手示意助手锅开了。助手愣了许久,突然警醒一般把锅里的面条捞出来,盛到放了凉水的盆中。处理好这一切,就默默退出了房间。
老榆把烟锅往炕沿边使劲磕几下,直到磕光夹有火星的烟灰,金色火星流星雨一般一颗颗坠到地面不见了。于荧旁边的火堆里,枯枝也燃尽,火星散落一片,明寐霎眼。老榆思索许久,叹:“你能坚持到三战,说明冰原还是愿意留你的。除过冰原,你还去过哪些城?”
“早些去过江宁那里待了两天。再后来就是即墨那里,因为在海里游得太深被打了麻醉扛回龙城了。没了。”于荧一五一十说道。
“石城?”老榆脸色很凝重,反问:“你把你的事跟他说了没?”
于荧点头。
老榆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还行,说明小金是个讲理的城魂,气度还是可以的。你没把他城里怎么吧?”老榆又严肃起来。
于荧眨眨眼:“就……在他玄武湖里养了两天虾,然后撩了城里的猫……”
老榆长出了一口气:“江宁没对你下杀手,即墨救了你,冰原知道你的故事,那就没事情了。那个走了的岛是哪儿的来着?”
“北极。”
老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喊助手把户外温度计拿来。助手在门口应了一声,随即把老榆要的东西取了来,老榆看了下刻度,心里默算了一下,脸上开始有了乌云。
助手小哥连忙问:“有什么问题吗教授?”
“升温了……”
于荧和助手一起愣了,助手惊讶:“这么快?”于荧面前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未来某天,来到大陆的岛魂会越来越多,而大陆入海口的城魂会一个个被海水淹没直到被大司命带走……更可怕的是,有些极地的岛魂封印着上个灭亡的文明的细菌,要是他们都涌来大陆的话……于荧不敢猜想未来的走向了。
“还好只是微小的一点,但是也能说明一些趋势。这个问题应该不止我一个魂发觉出来了,但保守起见,我还是上报给京上比较稳妥。”老榆赶忙把烟枪别在腰带,下炕就往门口走。
于荧忙说:“饭!”
“回来吃!”老榆又阻止跟来的助手:“你先和于娃儿吃,完了送她回冰原。”话毕,老榆就迈出房门,往工作室去了。
老榆的城有片幽蓝的星空,每次抬头,于荧都能想起幽蓝海域的天空。在龙城,街灯都赢了星,明亮的街道像是把星空整个地扯下来披在身上,绚丽夺目。
等待火车到来的过程中,于荧听老榆的研究生助手说了好多他们在地下发现的生物化石,有她来那年发现的剑齿象,喜欢食素的大陆龟,可以在沙土上飞奔的旋角羚羊,生活在沼泽地的长相憨厚的大唇犀,还有正在开采的鲸群。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老榆这里的?这里离大海好远的。”助手问。
于荧呲牙一笑:“就……哪里有吃的就走哪里喽,但是入海口那里泥沙特别多,我就憋着劲使劲往进挤。可是河道里的飞沙更多,打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就闭着眼睛随便走了,走着走着,好不容易找到清澈的地方,从湖里一出来,就听到了哭声。”
助手疑惑:“哭声?”
于荧点头:“可能是深埋在地下不见光明,碰巧又在大司命的盲区里的古生物。我听到它们的魂在哭,它们一哭,我就忍不住哭了。”于荧拍了拍助手的肩:“可是我这次回来,哭声几乎听不到了。也许是你们救了他们吧。”
助手忍不住惊呼:“这也太神奇了吧!教授只说于姑娘是个有灵性的人,我之前还不理解,这下我明白了。”
火车鸣笛声传来,于荧跟助手告别,助手趁机把一个小包交给于荧:“这是老师的意思。还有,我叫乔宇。”
窗外万家灯火飞驰而过,于荧看着小包里有一小堆细碎矿石,还放有一个爆满的向日葵脸盘,心里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