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幽蓝》邹茗

20、噩梦与安眠曲

　　夜晚的江宁府，梧桐树穿着留有去年深秋味道的春装静悄悄地呼吸，仿佛稍微出声就会打扰到院内谈话的江宁和于荧。
　　于荧说完上岸后和冰原调皮还有自己模拟考核屡次失败的故事，抬头看向清冷的圆月，抿嘴绷起一个月是故乡明的笑容来。
　　“我能看看你写的卷子吗？”江宁突然对于荧说，幽蓝色的外衫被夜风挑起一角调皮地往石桌外拽。
　　于荧从背后大容量的书包里掏出一摞雕着细密红花的白纸，江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在车途中，往白纸黑字的纸上用心头血勾写的画面。周围人歪七竖八睡着，她低着头，把整张脸都埋进渗血的白纸，她眉头紧锁，一幅强忍泪意的样子，但是下一秒给江宁的仍然是一幅天真无害的笑脸。
　　于荧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把“血书”双手递给江宁，江宁拿过以后扫了几眼，于荧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在把自己最耻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这个知识渊博，又温柔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于荧觉得江宁会把卷子丢在地上，剑指着她说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思考方式，她不配为人。
　　“这……”江宁迟疑着找寻合适的措辞，最后在于荧低头时候换了一个话题:“这是女孩子的字啊？”
　　于荧懵着抬头望他，又把自己双手隐在宽松的袖中，左手按住右手虎口，轻颤着掐深那里的筋骨，仿佛掐断某根筋骨，她的字就会有很大的改观。右手很快充血，红彤彤的一片漩涡，于荧没忍住咯咯直笑:“啊……还行吧？”双手因为用力和麻木的疼，颤抖得更剧烈了，于荧把握住手的双臂伸直，伸懒腰状。
　　江宁没有接话，只是问:“你为什么要把句子的结构都标出来？哪怕是选项。”于荧把头低了下去:“我………认识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语，可是句子的意思我看不懂……”
　　“考核时间很有限，你都能答完吗？”江宁突然想到新闻里报道最近偶有岛魂出现在大陆上，看着于荧对大陆文明不求甚解的样子，有些怀疑于荧的来历。
　　于荧摇头:“这些都是我在路上画的，可是……考核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读明白了……”
　　江宁翻过纸张，主观题也是猩红一片，细看每一个字，歪歪斜斜的笔画以一种似飞还羞的姿态跳着十分诡异的舞蹈。红的是参考答案，而自己写的答案却只有廖廖数字。措辞迂回，表述俏皮在点却不甚专业，格式也与题目要求不符，江宁读完只觉得文如其人，从内而外透着一股傻气。
　　江宁问:“冰原是怎么评价你的？”
　　于荧把满是指甲印的右手搓来搓去，回忆片刻道:“她说让我多看看答案是怎么写的，然后总结出来模板……”江宁心想这办法虽然笨，但是很适合她。“你感觉如何？”江宁问。
　　“模板很简单，可是我分不清题目……”
　　“怎么说？”
　　“评析，评价，评论，评述，阐释，阐述，阐明，说明，论述，解读，解释……感觉都是一个意思，什么时候用铁三角，什么时候写优劣……换一个说法我不知道它到底想让我怎么答……”
　　“这云朵花挺衬你。”江宁看到于荧别在上衣的荧光，随意地评价道:“很可爱。”
　　于荧低头从青到白再到金黄挨个看了一遍，好像明白了什么。思索一会儿，突然抬头:“不只是时间顺序，还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是吗？”
　　江宁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具体要什么，还得看题目侧重什么。对了，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吗？”于荧毫不迟疑:“云朵花啊~”
　　江宁笑了:“是棉花。经霜灿漫玉棉丰，素影流云相映融。于同学打算待几天呢？”
　　“啊……”于荧快速计算口袋里还有多少矿石:“明天晚上回家。”
　　江宁往于荧身后看了看:“你这样……没问题吧？”既然有上岸，那就一定在海里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岛魂不一定拥有如此大的勇气和能力在城魂间游走。
　　于荧扭了扭身体，感觉并无异样，道:“没事的，我习惯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占了江宁的玄武湖，于荧又补充道:“谢谢你。”
　　于荧不停地搓手心，于是江宁帮她按科目和时间收拾好卷子，往书包里装的时候又悄悄塞了什么东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