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金色狗尾巴

76、第七十六章

　　虽然让人无法接受，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看着容持黄袍加身的那一刻，心头一痛恍惚又陌生，从此刻开始，只怕我同他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他头带金冠，身上明黄的云龙纹袍，刺得我双眼微痛眼眶泛红，笑中带泪看着他缓缓走向我，那与生俱来的尊贵王者之气，逼得我连连后退，不敢面对。
　　他见我一幅仓惶想逃的神情，脸上一道忧伤闪过，不顾屋内在场几人的惊讶，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抚了抚我的脸庞，嘴角贴到我耳边悄声说道：“月，等我！”
　　半月前，太源第六位帝王，叶家第八代子孙叶容持，顺利继位登基！改年号为喆业！在恢宏之势的太武广场举行了祭天仪式，朝中百官和外藩诸侯朝贺的声音，那般盛重洪亮，身在丞相府的我都能听得隐隐约约。登基礼炮震耳欲聋，轰隆声响彻长安城的角角落落。登基诏书一宣，只怕这太源的犄角旮旯都晓得了这位新帝！
　　他登记三天后，迎娶了楚王养女娉婷郡主为后，大婚当日听说长安城内热闹非凡，最为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挤得水泄不通，其余街口巷道皆是万人空巷，都挤在了内城门口和朱雀大街两旁。
　　我在丞相府中听到侍女们，私下偷偷议论着此事，心痛的早已麻木。就连一旁的桂儿都悄悄的摸着眼泪，嘴里不住的抱怨着她一项尊敬的少主，而我就好似一看客，木木的听着周围的人为我叫屈不平。
　　可谁知情况急剧直下，还不到天黑时，桂儿就高高兴兴的跑了进来，欢喜的拉着我的手说道：“夫人，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那郡主连火盆都跨不过，就着火了，凤袍都烧着了，实乃大为不吉！平常人家都不敢娶这样的女子，更何况是帝王之家了。同皇上都未拜堂就被人请了下去，这下，我看她不偷偷的哭死才怪，以为皇上这么好嫁！这下连凤卿殿的门都进不去了。哈哈哈……”
　　桂儿笑的很是张扬，而我心中却冰冷一片，自然不是老天看不过去，只怕是另有其人让她难堪吧。没想到她也会着别人的道，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下只怕她多年的夙愿会一朝得空了，那容持会不会……，算了同我不相干的事，还是少操些心吧。
　　容持亦是日日回丞相府，夜夜宿在我的身边，可我对他的言语却是一日比一日少，失落却是一日比一日重，每每都是他说，我听，说的都是宫中的一些事宜，某某任命为兵部尚书，何人又荣升为尚书令，不厌其烦的同我说着那处郡县有洪灾，那里的战事大捷之类的，云云众多朝中之事。这些朝政治理的背后，尽显他身为一个帝王出色的雄才大略！登基不到一月，朝政安定治邦有道，他多年的未雨绸缪，朝中的根基稳固奠定了他皇位的顺遂。世人只看到了他的风光和权势，而我却疼惜他的付出和辛劳。
　　苦涩之余心疼还在，我轻轻摸上他疲惫的脸庞，用手一一细细的描着，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是多少女子的梦里春闺中幻想的情郎，这般迷人好看！他深邃的眼神中，不经意间露出的伤感让我有些难受。眼中的柔情好似一汪春水，瞧得我心发慌。我煨进他的怀中，他轻微的拥着我的身子，摸向我凸出的腹部。
　　“皇儿，你在肚中可要乖巧些，别折腾你娘亲了，让你娘亲少遭些罪，父皇方才会好受些，才能安心做旁的事。”
　　他眼目微阖脸庞靠在我的肩窝处，握着着我的手腕，任由我的爪子在他脸上胡乱摸着，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眷恋和幸福的微笑，至少这一刻他是属于我一人的吧。
　　他对我和孩儿，那般珍惜怜爱。让我觉得好生恍惚，他还是我的阿持，是我孩儿的父亲，我还能同他如从前一般亲密，可天一亮，他离开之时，心中却空荡难受，尤其是鱼豆在屋外那声轻微的“皇上”之后，让我彻底如梦初醒，他如今已是当朝圣上了，眼泪犹如屋檐下的水珠一滴一滴打湿整个软枕。
　　听到外间鱼豆为他轻微的更衣声，我摸了摸满脸的泪水，可谁知越摸越多，看到床幔被他慢慢撩开，我艰难的翻翻身子，留了过后脑勺给他。
　　他一个轻轻的亲吻落于我后颈，抚了抚我侧脸，缓缓起身，我心中一阵苦涩想起他父亲的警告，闷闷说道；“阿持，从今晚开始，你还是不要回来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你应该住在……唔唔唔。”
　　他突然折回躺于我身边，急促的转过我的双肩，不顾不管的疯狂吻向我的唇，继而不顾我的反抗，一路吮吸啃咬霸道的扣开我的牙关，缠上我的唇舌贪恋的攫取我的气息，泪水滑落间口中一丝咸意，才让他稍稍平静一些，抬头触上我的眼目，脸上一片慌乱和疼惜，从而吻上我的眼睛，并听他沙哑又有些哽咽的说道，“这便是对你胡言乱语的惩罚，我的妻儿在何处，我的身心便留在何处。”
　　心头不是没有感动，我好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已经奢望多次了，可老天如何会答应我这贪心的要求，看着他离我而去的背影，我心头痛的好似要死去了一般，心中默默念道，“阿持，我一生所爱之人，永别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今日正好是菊月初九，也是民间的重九节，正午时容持会带众官将领登高祭天拜祖。而后宫中亦会大摆宴席。新帝登基，恰逢佳节时日，自然会隆重宴请，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同他们的内眷，还有他新封的后宫嫔妃们。
　　容持今日的确很是忙碌，所以他的亲生父亲——如今的太上皇叶陌言，便计划安排好了今日带我出府。
　　前几日我打发了桂儿他们，正一人静静的坐于花藤架下，思考着日后的打算时，一人如清风一般飘至我的身前，挡住了我眼前的风光。
　　愣愣抬头间，看到了他云淡风轻的脸庞。和烟雨楼远远一瞥间相比，此时他阴沉的平静，让我有种慌乱想逃的感觉，这感觉比见到容持大哥更甚。
　　我木讷的扶着后腰笨拙的刚起身，他却淡淡的对我说道“你且坐着吧，无须起身。”
　　果然叶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善良的，更没有一个是如表面看着的那般温文儒雅。至少我知道了，他今日也算是来者不善吧。
　　果然没有多余的陈词滥调，直至今日的要事，对我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寡人都会答应你，只要你离开持儿，寡人不能让你，毁掉他得之易的帝王之业！”
　　“他为了你，夜夜宿在宫外，这是多么荒唐之事，如果被人知晓，将会是一场难以平息的风波，他后宫中的那些嫔妃，到如今没有一个被宠幸过，这国事繁忙的借口，能用一辈子嘛？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于你，真是红颜祸水！”
　　他神色严厉的对我一通怒斥，好似我的罪责比那卖国求荣的奸贼还重。我凉凉一笑，坐回身下的卧榻，如果容持的娘亲还活着的话，也会是这么不喜欢我吧，他的大哥，他的父亲，他的亲人轮番上阵来斥责我对容持的祸害。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的孩儿就好，”
　　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我，同容持十分相似的眉眼中，犹豫和疑惑一闪而过。
　　面前之人看着平静儒雅，实则也是一位心机深沉之人，他沉默的同时不知又在筹划什么，想得定然深远。相对而言，容持的大哥，则好相处多了，不满意时，对我最多也就是一通数落和抱怨，最不济，也只是狠狠警告一番。上次他来府上，还给我带来了滋补养胎的补药，刀子嘴豆腐心，他的脾性我也算适应了，可此人，完全是看不透的城府。
　　犹豫良久后，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并把日子定在了今日。告诉我会安排人手来接应我，我心中一痛，缓缓说道：“你只需带我出长安即刻，而后，我去往何处，无须你们再做安排，也不需要你的人跟随，这便是我的两个要求。”
　　他欲出院子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被透进来的阳光遮掩，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他微抬的眉头却露出一丝惊讶。也许我比他想象得要有些用吧。虽然好打发，却不愿被他完全掌控，更不愿出了一个牢笼，再跌进另一个囚所，他默然良久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我的两个要求吧。
　　前一个牢笼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即是想要离去，还有诸多的不舍和留恋。而后一个未知的囚笼，便毫无任何温情可言，只因我是一个被驱逐的麻烦，往往麻烦是需除掉的，亦或者性命都不保。
　　“你是我孩儿的祖父，也是容持的亲生父亲，我知道，你不愿认可我的身份，可我还是想说，不要把容持只当做一个稳固江山的棋子，他是你的孩儿，这些年他经历的那些伤痛，在他心中只怕从未消失过，不要总想着这太源的江山如何，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请你多关心关心他，他孤单的时候，多陪陪他，他生气的时候…………”
　　眼中泪涌，我摸了摸脸庞，一想到容持从小经历的那些仇恨和伤痛，心中痛的哽咽难言，对他的感情不是白白付出的，原来早已刻在了我心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