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劫》金色狗尾巴

45、第四十五章

　　长安的第一场大雪后，没过几日，容持便收到致空大师托人带来的一个包袱。
　　拆开包袱的那一刻，让他瞬间泪流，紧紧的抱着那套厚厚的棉袍，犹如紧紧搂着那娇小的身躯，往日的关怀犹如还在昨日“容持，你身子不好，到了冬日，我在我家铺子，给你拿一件厚棉袍，和厚靴子，可暖和了，你看书的时候就不冷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细心在意过他的冷暖，更不会把他的康健与否挂在心上。
　　那一刻，这几月的挣扎和狠心荡然无存，他想去见她，无能日后如何，他不想在隐藏自己的感情了，也不想再让她一人独自等待了。
　　翌日一早他就启程出发了，连阿添也没带，只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匆忙就走了。
　　当魂牵梦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心中无法平静，几月不见她消瘦了许多，心疼得让他无措，见到她眼里的柔情，甜蜜和欢喜充满整个胸膛，深深凝视舍不得移开。
　　“容持，终于等到你了，你可知我有多高兴嘛！”
　　容持心中抽痛，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眼神温柔如水，语气也有些哽咽“是我不好，月月别哭，阿持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来此见你可好，平时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不要在去衙门当差了，”
　　秦申月泪流满面，已听不清容持说的何事，只顾连连点头，容持轻轻把她脸上的泪水拂干。
　　随后容持又从怀中掏出串红豆，“月月，你看你给我的相思豆，阿持一直都带着，…………此物最能寄相思！”她不顾女子矜持紧紧的抱着他，容持一阵狂喜身子也有些颤抖，继而不顾一切紧紧的回抱着秦申月，“月月，好月月，你可知，阿持这刻有多幸福！”
　　这之后容持每月两次和秦申月相约在这里，不计路程遥远，只想与心中挚爱之人相见，这一刻他只是她的阿持，可以忘记一切，让他满足和欣慰。
　　可美梦总是有清醒的那刻，残酷的现实让他痛不欲生，王旭亲自送来的消息让他逃无可逃。
　　“按我谍信楼的渠道，本不用这么久，只稍稍比对了两人的长相就有些确信了。八九不离十，那秦小女就是当今皇上和秦炳休的私生女，可为了你那句确信无疑，我找了半年，才找到当年那个当事侍女。
　　当年俞家老爷为了遮掩这等丑事，让这侍女把襁褓中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秦小女活埋掉……”王旭自顾自的说着，起初容持还能平静如常，可一说到‘活埋秦小女时’，他神色愤怒痛苦，竟然把手上一支上等紫毫生生折成两截。
　　王旭心颤的暗自吞着口水，他是知容持武义的，那狠厉之色也是见过的，想当年他逃脱长安时，一人之力不知杀死多少御林军，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杀红了眼时，狠厉的犹如地狱的阎罗。
　　“继续说，”容持脸上苍白，语气冰冷着开口，把思绪飘远的王旭又叫了回来，“那侍女起了怜悯之心，见那孩子太过可怜，就悄悄送给了秦炳休，并告之是他的骨血的实情，那侍女心思剔透，当晚就偷偷逃走，带着从俞家偷出来的银子，和她的情郎逃到太源的边陲小城，害的我好找。”
　　说完后王旭见容持颓废异常，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见他两肩微抖。
　　王旭心中也很沉重，大概也猜出了原由，默默走了出去。让他好好发泄一翻。
　　又到了和秦申月相约的日子，容持早几天就到了清远，住在了普化寺，甚至头两天还鬼使神差的去了秦宅门口，等了好久也不见秦申月出来，等冷静后时又痛苦的逃开。
　　今日是初一，秦申月已在那树下等着他了，然而他却没有勇气走出去，他从昨晚到此时一直跪坐在佛堂，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僧人们做完了昨日的晚课，又做完了今日的早课，那弥弥念经声也听够了，只余下容持一人，他却始终不愿起身离去。
　　他好像问佛祖他该如何是好，他不想伤害离开秦申月，也不想让大哥和地下死去的亡灵失望，他知道她很无辜的，可她毕竟是仇人之女，
　　大哥定然不会容纳她。
　　他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坦然面对她了，“佛祖，容持实在迷茫，求你告诉容持，我该如何做？”容持虔诚的匍匐跪地，希望佛祖能告诉他答案。
　　“阿弥陀佛！持儿，你的路就在你脚下，佛祖帮不了你，你只需看清自己真心，不要放弃，也不要逃避，世间一切缘分皆有因果，”
　　致空大师见容持一项沉着内敛，今日这般迷茫痛苦，忍不住指点一二。
　　容持抬起满是清泪的脸庞，心中也清明不少，当年在菜市口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又出现在他面前，还有薛氏夫妇为了他满门抄斩的凄惨，他不能忘，还有大哥…………。
　　容持缓缓走到许愿树下，站在秦申月身前，那甜甜的笑脸，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人身份高贵，却有颗阴险狠毒的心，容持脸色惨白愤怒之极，狠狠捏着她的双肩，直到一声惧怕的声音把他唤醒，“容持，你捏疼我了。”
　　看到秦申月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害怕又委屈，烫的容持心中抽痛，仿佛此时的秦申月，就似洪水猛兽般让他害怕，没留下任何一句言语就转身离开，“容……持……”全然不顾后边秦申月伤心无措的呼喊。
　　容持心思恍惚的回了玉衡山，他需要好好的冷静冷静，刚好师傅来信说师娘最近身子不适。
　　离开玉衡山已七年多，再见师傅师娘心中有颇多心酸感慨，这些年一门心思全都花在了自己的筹划里。根本没顾忌过他们，也没回来探望过他们。
　　师娘一见他的人影，眼泪哗哗直流，师傅则是激动的拍了拍他的肩旁，“你小子，还知道回来，七年了！”
　　容持心中微暖，虽然他身世孤伶，却还有人给他温暖的慰藉，山上有师傅师娘，山下有大哥和……，他不敢在想那个人了，已经够乱了。
　　好在师娘身子无碍，他又可以闲下来，在山上待些时日，站在玉衡山上最高的山峰，俯瞰山下，心的确静了好多。
　　玉玲也长成大姑娘了，却不在像小时候那样粘着他了，只是在他们两人独处时，经常小声说服容持带她下山。
　　容持又回到了七年前休闲有序的日子，每日晨练两个时辰，时常也会和师傅切磋功夫讨教心法，师傅见容持武义精进不少，心中自豪切磋起来毫不留情，容持也是见招拆超。
　　日子就这样飞逝的过去了半月，容持比刚刚回来是，心性也缓和不少，没有之前的急躁和迷茫了。
　　他师傅也知道容持的计划 ，虽然很不希望他走这条路，却也知道身为男儿不能退缩的道理，并表示会竭力支持容持。
　　道义之前收容持和穆思远为徒，全是因当年受了薛梁的仗义相助，而无法推卸，却在慢慢的接触中，喜欢上了这两个徒儿。不仅骨骼清奇,天资聪颖对招式心法一说就通，道义心中很是欢喜，从不曾收过徒弟，没成想这两个是个好苗子，这一身的武义也不枉费。
　　“徒儿呀，你师兄上月刚回来过，你们师兄俩也好久没碰过面了，我已给他传信叫他回来。与你相见。”
　　容持心中一沉，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其实关于穆思远的真实身份，他们从未告之过道义，穆思远七年前就已加入了明月宫。
　　穆思远为何会入明月宫，也是为了替母报仇。他的生母虽是玉锦公主的侍女，也是定国侯的妾室，可她还有一个身份却是薛太尉的庶妹，薛家被满门抄斩时，候爷为了不连累定国侯府，只能听从皇上旨意，狠心将其可怜的薛氏毒死，甚至穆思远在侯府的真实身份都没几人知晓，穆思远知道事情真相后，毅然的选择加入到明月宫。
　　道义掌门还不知这其中的原因，还以为容持和穆思远这么多年都未再见过。容持心中一阵内疚，不是他们有意要瞒着师傅，只是为了不连累他们。
　　容持又等了十日，穆思远也迟迟未归，这日收到阿添的传信。山下有急事需即可下山。
　　道义和他夫人虽心中不舍和失望，可也没在挽留，容持走的很急，玉玲偷偷跟在身后，最后还是被他师娘给逮了回去。
　　晚上宿在客栈时，把阿添的书信细细想了想，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向来朝堂上的事情，大哥都不会直接参与，最多帮他在后面安排人力和财力。
　　可此次阿添的书信中，说道大哥有法子，把七皇子从皇家祖庙接回皇宫。容持想到此处心中寒意更甚，大哥有什么决定会告之他，想这样瞒着自己的从未有过，再者想把七皇子接回皇宫如今能借助的……电石火光间容持心中巨疼。
　　不行，不可以，不能用这个法子！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等他赶回长安时，还是晚了一步，看到穆思远怀中，那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秦申月时，他脑中一片空白，脑中所有东西被生生劈断，五雷轰顶般震得他肝肠寸断。
　　他踉踉跄跄走到秦申月身边，瘫软在地。想伸手摸一摸她温暖的身躯。可穆思远狠怒的不让他靠近，他悲痛欲绝不敢相信这一切，伸出手。穆思远却说他“不配！”
　　他坐在地上想要起身却一阵无力，紧紧抓住穆思远的衣角，却被穆思远狠狠踢开。
　　容持声泪俱下摇摇晃晃站起，“师兄，求求你，让我再看看她，我一定会治好她，求你了！”
　　穆思远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越过他身边，抱着秦申月便上了马车飞驰而去，容持心中慌张害怕极了，也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无奈这是他大哥出现，紧紧的抱着他发抖的身躯。
　　眼看马车就越走越远，容持痛不欲生，已让他到了奔溃的边缘，痛苦绝望声嘶力竭呼喊着她的名字，“月……月！月……月！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