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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疏解 ...

  •   “起初是有些恼的。可是经过此事,妾看得更分明了。妾懂得殿下的不易。”
      “懂得么……那我是个……怎样的人?”
      顾舒容想了想,随即指向那个博山炉,说了两句话。
      “鹤孤华表,人远罗浮。”
      这句话说的是那立着鹤的博山炉。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这句话说的是炉中燃着的杜衡。
      就是这两句话。
      让上官珩明白。
      他此生再也找不到比顾舒容更懂他的人了。

      就像长久孤独的人终于找到了知己,就像千杯不醉的人找到了对酒的人。就像无出其右的人棋逢对手。
      这让他这种自命孤绝的人起了欲念。
      她说他清贵孤寡。
      她说他身不由己,身处泥淖,但心慕高洁。
      他恨不得与她说上三天三夜,他恨不得与她大醉一场。
      然而他只是指了指身后的那幅独钓寒江图,说了一句话。
      “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他竟向她剖白至此。
      顾舒容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应答。
      “放心吧。殷不悔无事。我念他对你忠心,昨夜并未施以过重的刑罚。我会放他出来的。”
      “殿下……能否好人做到底,给他安排个好些的差事。”
      “好。我让他去做砚儿的书童,陪他读书。”
      砚儿是他唯一的庶子。也就是侍妾尹陶的儿子。因着尹陶身份低微,不能养在身边。砚儿便养在了前院。但上官珩很少去看他。
      其实上官珩这人也是亲缘浅薄。
      于父不亲,于子不近。
      “多谢殿下。”
      上官珩见她此时欲言又止。
      “说吧。”
      “殿下,楚郎中那里……我阿爹只是放不下我……并无打探王府消息的意图。此次,若不是为救那孩子,我是不会……也不会不顾殿下命令偷着跑出来……”
      她说的吞吞吐吐,低着头,脚尖磨着地,不敢看他,此事她觉得有些理亏。

      “你还知道怕啊。”
      顾舒容抬起头,不知这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下不为例吧。”
      “回去。回去睡一觉。”
      她眼底青黑,分明是一夜未眠。

      顾舒容走出寒江堂,并没有听他的话回去睡觉。
      她放心不下殷不悔。
      殷不悔从牢里出来后,她去看了他。
      此时,殷不悔看见她显然是吃惊的,忙撑起身子欲行礼。
      “别动。”
      他这才停下了动作,但也不敢躺着,用手肘撑着,侧身望向顾舒容。
      他此时换了件干净的灰色布袍,露出的脖颈和手腕还能看到伤痕,身上也隐隐有血迹透出,十指被白布缠满,唇上有明显的青紫,应是自己咬的。可即便如此,他后背还是直挺的。
      她不由得心疼万分。
      “鄙贱之人,娘娘何至于如此?”
      “殷不悔啊,人生在世,不要自贱。”
      “是。奴……受教了。”
      “多谢你,阿悔。”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娘娘折煞奴了,娘娘对奴有恩。奴虽不通圣贤大道,却也知不可恩将仇报。况且此事是殿下帮着娘娘的。奴人微言轻,即使有心,怕也帮不到娘娘。”
      “不要自贱,称我,你读过书吧?”
      “是,奴……我读过一些。”
      “以后,跟着皇孙好好读。殷不悔,信自己。你不是这尘埃里的人。”
      她教他如何在尘埃里保全自身。
      也教他不要在泥泞里失了根骨。
      她说他不是微贱的人。
      “阿悔,多谢娘娘。”

      顾舒容回到闲漫堂后,并不敢睡。
      那个在她背后捅刀的人,还没抓到。
      正当她冥思苦想该怎样诈出那人时。
      那人自己告诉她了。
      可她并不高兴。

      因为她看到的是一封认罪书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罪奴秦氏再拜言:奴十五入顾府,至今已三十五载。顾府及娘娘待奴,恩若丘山。殉身陨首,亦不可报。然奴孤苦一生,幼年失怙,中年孀居,老年丧子。如今膝下,唯有幼孙。天命难料,恶人挟吾幼孙,逼奴就范。然此亦不足为辞。贱奴之罪,万死难清。今幼孙已安,心事已了。奴不敢污娘娘素手,故自戕陈罪。若有来世,为牛做马,不敢有怨。”
      顾舒容将血书收起,很久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将此信送去殿下那里吧。”
      “你们……都下去。”

      一屋子的人一齐退下。
      正值酷暑,窗牖尽开。
      一阵凉风袭入,顾舒容却觉得有些冷。
      她索性环膝伏首,席坐于地。
      她此刻心有悲恸,却哭不出来。

      她本对陷害背叛自己的人,恨极入骨,恨不能千刀万剐。
      可此刻,她对秦嬷嬷只有痛惜。
      她怎么那么傻啊……
      这些日子她总是称病,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她一些,或许……或许就不会酿出这些惨剧。
      苦痛更甚,顾舒容环膝的手臂圈的更紧了。

      “起来。”
      顾舒容闻声抬头,她看见了上官珩伸出的手。
      她将手递了上去。
      他掌间粗砺,指有薄茧。
      但很有力量。
      她站起后,欲抽手出来,但上官珩却反手握住了,捏的有些紧,她有些吃痛。
      “顾舒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那时我尚在边疆,有次军营里抓回了一个叛国的奸细,是我亲自下令斩杀,且头颅挂在城墙上曝示十日。可你知道吗,事实是我让他伪装成奸细故意投敌的,他被抓回处斩也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让敌人相信他是真的奸细,从而对他说出的假消息深信不疑。可你知道给我献上这个计策的人是谁吗?是他自己。”
      听到此处,顾舒容已然动容。
      国士无双,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是我过命的兄弟,当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说出这个计策时,我决不同意。他以死相逼。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啊,死得其所,便好。就是这句话和他必死的心让我改变了主意,做了这件惨绝人寰的狠厉事。因此事太过惨绝狠辣,不能告诉众将士。所以他到死都背负着叛国的骂名,连个全尸都没有。但顾舒容我不后悔,也不愧疚,因为那之后敌人信了假消息,进了包围圈,全军覆没。我知道他一定很高兴,因为他做到了死得其所。这是国事大事,秦嬷嬷是件小事,但道理是相通的。”
      “敌人逼着她在唯一的幼孙和恩主面前做选择。她陷入了两难。但是她最终解决了。她也是个很聪慧的人。她若舍弃她的孙子,她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一辈子,所以她选择叛你。但做了这样的事,她觉得愧对顾家恩义,所以她自戕陈情,将这封认罪书送到你的手中,让你自证清白。如今你清白得证,她幼孙已安。她亦死得其所。所以,不要为她苦痛。她在两难之中做到了两全,她很开心。”
      顾舒容觉得悲伤渐退,心疼渐起。
      “很痛吧?殿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今晚的这两章可以让男主形象丰满一点 之前很少去写男主 因为想留到后面 有些铺垫了之后再去写 男主是我最心疼的一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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