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60、假面繁花

　　萧絮吟披着一身霜雪回到客栈就见小二忙忙碌得不可开交，又是熏香，又是洒扫的。
　　“这是在做什么呢？”
　　“客官，咱们东家明日便回来了，在这宴请城里一些富商家中的贵妇太太们。”
　　“这么大阵仗？”
　　“客官您有所不知。这阵子不太平。前段时间我们这出了名的花楼满楼红袖招，一夜之间被屠楼了。
　　当晚所有在里面的，无论是寻欢作乐的豪富世家贵人还是楼里的姑娘都无一幸免。
　　凶手残忍至极，手法凌厉，听人说啊，都是一刀毙命的。
　　后来我们南诏繁花大典，圣女又卜出大凶的卦象来，一时间人人都提着脑袋过活呐——
　　这段时间以来，大伙儿虽然都知道祸不至于殃及自己，但多少心有余悸，谁也不敢挑头冒尖。您也知道，咱南诏人好热闹，久不出门，换谁不闷？咱们东家硬气，说这不过平常聚会，有什么可担惊受怕的。这不，咱们总得忙活忙活，开张见喜呐！”

　　天朗气清，渚池水穿城而过，风景这边独好。
　　怪得我耳力上佳，也不知是谁，一夜鼾声如雷，以致夜不能寐，只得连夜出走繁花客栈。
　　算起来，便是今日了。
　　仔细带好人皮面具，镜子前便出现了另一幅模样。这人眉眼英气，倒不似寻常女子。
　　一袭帷帽遮蔽，我在小二的招呼下回到了繁花客栈。仰头望去，对上了正在美人靠上的萧絮吟别有兴致的视线，
　　我笑吟吟地回望他，却不言语，转头小声吩咐掌柜的准备茶点事宜，径直上了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内又有上下两层，二楼明间外又搭着个大露台，奇花异草精致摆放着。房内里轻纱薄雾，瓷瓶宝器，珍禽异草，屏风几重，别有一番意趣。
　　诸事繁杂，小二收拾得倒快。一把团扇抵着下颌，我不禁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于繁花客栈中坐看这一地繁华。繁华之下，多半是满地的鸡毛。
　　夫人们久未见面，话匣子如何也关不上。我静坐品茗，等待着——
　　“敢问可是这里的东家，姜姑？”
　　一支清亮的男声打破了嘈杂。众位聊得面红发赤的夫人皆是一愣，原本如千百个锣鼓齐鸣的声响霎时间潮水般褪去，将视线转向了不知何时进入，立于屋内的萧絮吟
　　我隔着薄纱屏风窥他，他也透着这一层朦胧窥我。
　　“你是何人？”我端坐屏风之后，挑眉笑道。
　　终于来了。
　　“秣陵萧言莫。”他极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听闻姜姑貌美，不才想一睹姜姑芳容。”
　　我隔着屏风笑得僵硬，有些牙痒痒，太阳穴也不禁突突地疼起来。这人怎么如此不要脸面！
　　“可惜了这么俊的小脸儿，原来是个孟浪之徒，怎么来这儿胡乱寻人呢？”夫人们闹将起来。
　　“不见。”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正是好滋味。
　　“听闻旁人称呼东家一声姜姑，那敢问姜姑为何姓姜？”萧絮吟丝毫不在乎直言道。
　　“你这话倒是好笑。说着仿佛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他总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我捂嘴笑答，“难不成你的名姓不是爹娘生养给起的么？”
　　“若真想改换名姓，爹娘也拦不得你，总归是自己的选择。”我真是不明白萧絮吟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总能说出这般大胆却又不无道理的话语。
　　“放眼南诏，唯有圣女一族为姜氏，你是何人？”萧絮吟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够多。
　　脑筋快的夫人反应过来了，立刻缄口不言，唯恐说错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反应慢的夫人一愣后也明白了，都安静地竖起耳朵准备听墙角。
　　“不过一外乡人——”
　　我正答他，他却旁若无物地绕过屏风游荡至我跟前，随即愣在了原处。
　　“是，或不是，很重要吗？”我抬眼觑他，许久未见他，倒是瘦了。
　　“很重要。”他一字一句回答，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的面庞，仿佛见到了从幽冥里爬出来魑魅魍魉似的。
　　我可不就是嘛。
　　此时的我倒是很想知道萧絮吟见到这张脸会作何感想，真是可惜呐。
　　细细摆弄了几下指尖的红寇丹，我这手啊，还真是难看。
　　“我暂不能陪姐姐们了，还请姐姐们移步一楼吃席听曲儿，且饶我一饶。”长出一口气，我突然转头对着夫人们道。
　　夫人们嘴上道扫兴，腿上却走的急。非常时刻，她们还是会慌张有什么天大的机密令她们无意听了去，惹来杀身之祸 ，倒是知趣地散了。
　　清了人群，真是舒坦不少。在热闹地呆久了，总还是喜欢清静。
　　“你认识我？”我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答我，只一双清明的眼仿佛透过了重重假面，对上我的灵魂，直要将我分辨剖析个干净透彻。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他根本就知道我是谁，不过是一只愿意上钩的大鱼。
　　“我乃秣陵骠骑营萧言莫。所以，阁下是？”
　　“吾名——姜楼心。”我轻启红唇，“南诏国第三十九代圣女。”萧絮吟随即接上了我的话。
　　若说黄泉毒女有三绝，长袖善舞，长鞭纳毒，还有一个就是长妆敛面。
　　上代圣女早已失踪多年，他就算见过，时隔多年，又如何能够看透我的真假？
　　我在赌。
　　赌他并不熟识姜楼心。
　　他沉默一瞬：“大宫使？”
　　他也在赌。
　　我赌赢了。
　　“嗯？”
　　“我是阿吟啊！”
　　“阿吟？”
　　“我是萧家的长子。”
　　他是萧家长子我是知道的，可我从未听说过，圣女与萧家有什么关系，只得继续周旋。
　　“这些年您去哪了？”他问。
　　“逃难，躲藏，于是在这落脚……”
　　“谁要杀您？从未听闻您有什么仇家！”
　　“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我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那您可知公主的去向？陛下寻她多时了！”
　　“她……不在了。”
　　“不在哪了？”萧絮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在……人世了……”我故作伤感。
　　“她如何离去的？可有人收敛发送？”
　　“这些我并不知晓，只是当年与她在连城失散后，我就再没她消息。这些年我一直在寻她踪迹，也是近日才辗转得知她早已离世了。”
　　“又是连城……”
　　他只想见“姜姑”，可见着了却未必合他心意。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若是能如此凑巧地寻到要找的那人，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呐——
　　更何况啊，这自始自终就是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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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早就写好了，但是一直在调整跟后续的关联，结果就到了今天。
对不起(＞＜)
我会尽快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