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生》十一宁

58、姜水之女

　　思来想去，总归是我在监视他。
　　我静坐于繁花客栈天字一号房内，见他细嚼慢咽吞下最后一块饼，擦了嘴，慢条斯理地走向了店里的小二。
　　“敢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你这可有上好的厢房？”
　　“有嘞，客官这边请——”
　　萧絮吟随小二缓步上了二楼，我坐在厢房门边听着脚步声声响起，声音愈发接近，我的心跳不知怎地也愈发快了起来。
　　“客官请进——天字二号房——”
　　“可是正中带美人靠的那间？”
　　小二笑脸相迎道：“先生好眼光，天字一号房确实是咱们客栈景致最好的去处。不过那间专属于我们东家，平日里是不住客的。”
　　“商人重利，你这东家倒不会做生意。寻了个好地段，占了最好的厢房，竟是留给自己使。”
　　小二打了个哈哈，摸了摸鼻子道：“东家时常邀三两好友来客栈小聚宴饮，偶尔也住上几日。因为主子喜欢，我们这等子被使唤惯了的下人怎么也得侍奉着呀。”
　　“你这东家听起来应是个风雅好客之人。我倒想趁此机会结识一番，领略领略南诏风情。敢问你们东家贵姓？”
　　“东家单姓一个姜字，咱们都尊称她一声姜姑。小的们平日都是姜姑姜姑的叫，倒是真没仔细思量过东家的名姓，让您见笑了。若您无事，小人就先退下了。”
　　“姜姑？”萧絮吟下意识皱了眉头。

　　“你们东家可是个眉眼边有颗极淡的朱砂痣的貌美女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
　　“东家每次来都带着帷帽，咱们平日也瞧不着，年纪什么的真没法估计。不过你真是运气好，碰上了小的，换了别人指定答不上来。我曾偷偷瞧到过一眼，诶你猜怎么着，咱们东家还真是位绝世美人儿。”

　　我眯眯眼，嘴角噙着笑意，鱼儿上钩了。

　　天下姜姓之人甚多，可这姓氏的女人在南诏却并不多见。而它所代表的含义，萧絮吟恐怕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姜姓，乃是南诏圣女一脉所独有的姓氏。世人只知供奉圣女，却从不知圣女的姓氏名讳。在我眼里，她们不过是个可悲的象征品罢了。

　　我打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萧絮吟在与我打哑迷。
　　哪有什么岭南姜家，不过是出离南诏的圣女罢了。

　　上古有姜水，姜水之源有神女降世。神女着彩衣，百鸟之羽织就，普泽大地，法力无边，最终又如来时一般悄然消失于人间。南诏有传说，说神女并未消失，而是归于南诏，隐匿在雪山之巅，养育一方水土，庇护一国子民。
　　无论朝代更迭，南诏国圣女传承的香火从未断绝。圣女生下来就被选作神女的使者，是至纯至善的象征。她们需要倾其所有侍奉神女，包括生命。
　　当然，她们从此也被南诏人民奉为神明。取神女诞生之地姜水冠以姜姓。
　　而那大宫女姜楼心，正是当年同闺中密友南诏公主一同失踪的南诏第三十九代圣女。
　　再提那南诏公主。
　　江湖上只知南诏公主刁蛮，早年羞辱白云山庄的慕容小小后扬长而去不知所踪。甚至村里的老者给孩童讲南诏公主的故事时，都会乐呵呵地带上这么一句：“也不知那刁蛮公主现在又在何处正闹得鸡飞狗跳呢！”
　　可谁又会知晓，传说中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南诏公主，在离开了南诏的囚笼之后竟又一头栽进了另一个更加庞大且错综复杂的囚笼呢？
　　她进了秣陵的皇宫。
　　成为了满朝文武口中“至今未知来处”的乡野皇后。
　　诞下当今皇帝李天权后，在四年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伴随着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姜楼心。
　　李天权一直没有她的音讯，在他登基后更是希望找到她，接回她。但是通过各方渠道探查，最终却不得见。所以才有了李天权委托萧絮吟通过寻访曾经隐匿在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就是一起失踪的南诏圣女姜楼心来寻找南诏公主这么一出。
　　岭南姜家，不过是姜楼心离宫后的一个所在罢了。
　　但是李天权寻母的计划怕是得落空了。
　　因为南诏公主早就死了。
　　姜楼心或许还侥幸活着，但南诏公主一定是死了。
　　因为，下令杀她的人，是我。
　　亲手杀死她的人，是翎商。
　　我们俩的双手都沾满了这笔交易上的血腥与粘腻，并且将伴随我们一生，永远无法洗去。
　　可是她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连城的公主坟里呢？
　　我不能理解到。
　　隐隐的，隐隐的，我总能感觉到的，有只巨大而无形的双手一直在你的背后拨弄丝线，操纵着这场荒谬的戏剧。因为这场戏，这个戏台子上的每一具木偶，都好像有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五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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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还有，明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