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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孤独镜 ...

  •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爱,但很少人会懂,毁掉自己爱情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们天生拥有毁灭自己爱情的超能力。
      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是几亿份之一的几率,但中了这个几率就幸福吗?当我们得到爱又失去爱,才发现得不到爱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的幼稚、控制欲强、恐惧嫉妒、甚至那些故意制造的沉默……越是爱就越要折磨这份爱,多可悲的爱情自杀基因。
      这是张天后消失后,吴大雄劫后重生的领悟。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忘记,很多年前,如同今日一样的黄昏,他带着她绕到半山上兜风,她站在山的风口,双肩微微颤动,也许她哭了,冰凉的风吹拂过脸庞,像是谁在说着说过就忘的耳语。
      每个午夜,他上班,她送夜宵过来,那微温的便当放到他的手里,并不炙热,竟像是可以天长地久,如同他和她的关系。
      他也不会忘记,她和他通宵饮酒,谈论爱情的意义,谈论在这个茫然宇宙,我们从脆弱顽童变成善于自保的成年人,但越是成长却越觉得空荡荡,越需要一份爱和一个伴侣来对抗荒凉的人世和孤独的生命……彼时的他和张天后都觉得孤独。不同的是,他是不怕孤独的。
      他们就差了一点点,最后终究还是分别,如今回想过去,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些最家常的事,可是竟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样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
      而对于张天后来说,和大雄的那些往事像是一件旧毛衣一样,温暖却不再合身。所以当张天后再次遇见吴大雄,她不会忘记自己爱过他,但那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些爱意如今一滴都没有剩,他终于变成完美的陌生人。她可以坦然地向他打招呼。
      回应她的是一个看不透的表情。他冷静地说,她走后,他养了一条宠物狗。狗的名字就叫张天后。
      这样的侮辱。她气得要爆炸,怎么都轮不到他恨她,那时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该拥抱时,她拥抱的比谁的都用力。该消失时,她消失得比谁都彻底。
      他说:想她的时候,他就可以拥抱张天后。叫着她的名字,就可以假装她一直在,从未离开。然后他至少可以暂时不害怕独自一人。
      可是你不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你不是喜欢孤独吗?
      哦,那是以前。认识你之前,后来,那个我就丢了。他说。
      所谓的以前,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以前的以前,早该像是闪过银光的波涛一样消失在记忆的河流。那时他还做着午夜DJ,嘲笑害怕在午夜里孤独的人们。
      “谁都会感到孤独,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年轻的吴大雄伸伸懒腰,慵懒地对着连线背后那个午夜絮絮倾诉孤独的人说。
      渴望、空虚、无助、衰老、孤独,总有人不断说着孤独,面带恐慌。他不懂为何要害怕孤独,也许紧迫如弦的大都市人让可怜的人们人心惶惶,内心加倍脆弱,两个人再紧紧相拥也弥补不了‘毕竟是两个人’的缺憾,而他一个人的内心坚强圆满,不需要另外一个人了,他喜欢孤独。
      每个寂静的午夜,他独自行驶,没有人也没有眼泪的月台,空荡荡的公交车站,格外工整的斑马线,红绿灯依然按次序轮转下去,不舍昼夜,像是世间不会枯竭的眼睛。每次他看着正正经经板着脸做无用功的红绿灯,就觉得自己的孤独这样完整美好。
      可惜职业需要,他需宽慰这在城市一角瑟瑟寻同感的陌生人:“是这样,有时你开着车走在日复一日走过的路上,阳光洒落地方位甚至和昨天前天没有任何不同,你忽然感到不可遏制的孤独,有时你抵达一个陌生城市,看着从未见过的风景和面孔,你感到无助的孤独。熟悉让我们孤独,陌生也让我们孤独。人人都在网中,感到惘然。”
      孤独是必然的。童年时家里的25寸老电视,和第一任女友分手哭着走回的雨天,高中班级夺得足球比赛冠军一群人呼喊时的烈日,那天激动狂奔时手里拿着的红色大学通知书……如今回忆起来嘴角带着迷惘的笑,痛苦、快乐和喜悦都会走,一切都变成孤独,记忆的书签挥发寂寞的余香。
      那人得到了于事无补的安慰,继而发问:“哦,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人恋爱结婚?”
      吴大雄跟着转变了一种语调,惊愕道:“人家还小呢,还没十六岁,早恋会影响身体发育。”
      连线的陌生人忍不住被逗笑,一贯收听他节目的张天后小姐也为他的不要脸笑出声。吴大雄是个没有年龄感的人,前天哀叹着已经三十五岁,感觉生命如同定时炸弹在默默倒数,昨天说自己二十五岁,咖啡馆、食堂、洗手间,四处潜伏着想和他结婚想到疯的姑娘团;今天索性未成年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几岁,他不像别人那样害怕时间,因为他是一个孤独而且疏离的人,没有热情,对什么都无所谓。
      吴大雄挂掉这个连线,接起另外一个,爽朗的女声穿破耳膜电击大脑:“大雄,你记得我吗?”
      两三个疲惫的工作人员惊诧地望向他,难得看吴大雄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竟然有点小激动。可惜吴大雄很镇定,心跳都不多跳一下,他很多年不恋爱,没有前科,也没有午夜三四点打来骚扰他的朋友,他根本是一本因为太漂亮而舍不得落笔的笔记本,于是始终空白。
      “算了,大雄,我跟你说,我被停职三个月!”那边的人用不爽却略带兴奋的声线。像是夏日炎炎的风,声音里有“噼噼啪啪”的火苗,如同小时候放的炮竹声,有种未经世事的跳跃,提神而怀念。
      “你是?”吴大雄不太关心。
      “我是空姐啊,大雄。”那声音如此亲热,简直像吴大雄是她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吴大雄实在想不起有认识过空姐。本来要挂断,工作人员提醒这个电话刚好可以抵时间,就可以不用继续接热线。
      “为什么被停职啊?”吴大雄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吧!”
      “不行,因为这个故事太精彩了。”那人兴奋,使得吴大雄想起寒冬腊月里,围着街边爆着爆米花摊子前的孩子们渴望的眼神。
      “我们航班原本有提供椰汁等很多饮料,最近取消了,统一是矿泉水。有一个男客人给他分矿泉水,他很不高兴,一直喊着要喝椰奶,可是我们在三千米高空,哪里给他椰奶,他就说以前有为什么现在没有,这是什么下三滥的航空服务。三番五次,闹得全部乘客都往这边看,他还扯着我衣服不让我走,我一急,就说,拉着我也没用,拉着我,我也没奶给你吃!”
      简直是进广告的最好时段,有趣的故事让人能忍受无趣的人生。吴大雄想起来,最近是有些民航缩减经费,第一刀就砍在了餐饮上。竟然动中国人的餐饮?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头脑啊。即使是吴大雄这种没心肝的人都忍不住微笑,工作人员瞬间都如醍醐灌顶,这么精彩的故事可惜那些早睡的人没有耳福。她继续说:“那个客人就很贱,盯着我的胸部就说‘你怎么会没奶呢!’,姐姐我是什么人啊,没把他从三千米高空丢下去就是观音转世,我立刻说‘我有啊,叫声妈就给你喝。’”
      工作人员都大笑出声,吴大雄预见了故事的发展,佩服起这个女壮士,毕竟这个男人真的会叫,男人耍流氓叫声‘妈’可是一点都不吃亏。
      果然那女的狠狠地说:“这个贱家伙真的叫了,叫我妈!然后□□地盯着我。”
      大家笑得双腿都要开叉,想着‘奶’果然是全民话题,这个‘高空奶危机’该如何解决。
      “好,既然他叫了!我也就豁出去了!”女侠接着说,“我说‘既然你都叫我妈了,给你奶吃前,先尽一尽为娘的责任’,我抽出手刷刷给了他两大耳光,孟母为了教育孩子三迁,为娘这算是小意思了,还满意吗?那大傻逼大概没料到我这种忍辱负重的空姐还会打人,毕竟他们觉得空姐也就是服务员,只是服务场所高了几千米,他一时竟呆住了,万籁俱寂,只有那耳光回荡在三千米高空。”
      不愧是个火花四射的空中传奇,在工作人员的哄堂大笑和为女中豪杰鼓掌中,吴大雄问:“所以你被停职了三个月?”
      “值了,他可是调戏在先,大雄。”惩奸除恶的她在热线那边表示对自己很满意,恨不得给自己颁发一个“甩龟儿子两大耳光”的勋章天天挂在胸前。
      故事讲到结局,今天的节目也到了尾声,是该和这个陌生的女侠告别了,吴大雄没任何留恋,他的工作就是和一个个冒出来的人打声招呼然后不再见,落叶离开树随风而去,凌晨的露珠在太阳下一颗颗消失。
      情浅缘亦浅,是人与人相处之中,他喜欢的状态。
      女侠忽然说:“大雄,你是不是gay?”
      见多识广的大雄也被雷到了,他不歧视,也不在乎,目前他是无性恋,他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女侠坚定地说:“我就知道你是,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很适合和gay做朋友,当然最适合你!”
      大雄说:“我不和听众做朋友,就这样吧。”
      神叨叨的女侠继续说:“见面了不就不是听众了吗?这个月我急需朋友,我一定要和你做朋友,等我。”
      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吴大雄感觉得到,这样热切,像火焰一般想靠近别人,但火焰的心是冷的。他懒得理,挂了热线,放节目的最后一首歌,李宗盛的《山丘》。
      节目一结束,他的朋友苏文推门进来,笑着看他:“怎么办,好像要找上门来的架势?”
      吴大雄说:“这么多年,有几个真找上门来的,别白痴了。”
      “我觉得她会来。”苏文笃定地说,“这几天你可得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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