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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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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家发生的事情,韩诺人在学校无从知晓。
她在冲刺二模。
第二轮复习时,韩诺跟着老师的复习节奏,发现一堆过往被自己遗漏的知识点,开始查缺补漏的过程。她配合资料还有历年高考真题,一步一个台阶稳扎稳打,错题本上的错题每日记的个数在降低,最近更是达到清零的状态。
尤其是生物,她以前大部分是凭借死记硬背拿分,但这完全是笨方法,理解性记忆才更印象深刻。总之,弄明白生物学背后那一个个关系链还有连锁反应,以及各种遗传问题,对于理综而言,生物绝对是最容易拿分而且最稳的。
难的还是物理。但好在凭借韩诺的努力,还有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一道题从题干到解题思路到运算到简便算法和发散题型,韩诺都要弄得明明白白才做下一道题,总之,在高三这年,韩诺正式入门物理,由此,她的理综成绩从原本的两百七十分左右,提高到了现在二百□□。对此张超的评价是老天开眼,叶澜河说的就委婉些,他说这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外面春光大好,韩诺对二模很有信心。
这次二模还是五校联考。
上次联合排名学生们还心有余悸,班主任们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言语犹在耳边。
这次考试试卷难度整体都要比一模难,尤其是数学,韩诺也感到很吃力,交卷铃响时她才将将检验完最后一道大题,而同考场有很多同学都没做完题,收卷子时还要趁着几秒钟多写点字争取多拿分。
赵丽君的艺考结果也出来了,她没有拿到上音的入场券,最终去了国音,目前就等着高考文化课达到分数线就好。四个好朋友中,她算是第一个半只脚踏如大学校园的人。
李家秀问赵丽君,你想不想再来一年?
赵丽君说自己很想复读,但考虑到准备艺考时上的那些课,还有交的一堆费用,她还是摇了摇头。
周日这天天气晴朗,是属于临城的好天气,碧空如洗,湛蓝清透。
唐舒在非机动车道上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学校自习。学校没有严格规定走读生周日来自习,但对于住校生可以在教师自习。唐舒一个人在家复习效率有点低,她纠结片刻决定去学校,正好遇到不会的题目还可以问问同学。
前方交通路口显示红灯,唐舒停下车子耐心等待。
十几秒后,显示绿灯通行,唐舒骑上车子出发,直行通过十字路口。
耳边传来呼啸声音和汽车的汽笛声,接下来,刺耳的刹车声响彻那个路口。
一个少女的身影被高高抛起,飞出去几米后落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
紧急刹车的小轿车车主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后面的车辆一个接一个堵在这里,很快水泄不通。
此时韩诺在自己家里做一套数学仿真题,严格模拟高考时间来,还差三十分钟到时间,她猛然停住笔,滕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韩诺心跳不止。
这种征兆向来不是好事。
她原地手扶在桌子上等候一段时间,心跳仍未平息。
于是韩诺轮番给姥姥,还有爷爷奶奶打电话,还被姥姥批评一通,说高考前没事不要给她打电话,好好学习。
韩诺又给爸妈打电话,她爸出差去到某供应商那去考察生产现场,通话时背景音里一阵嘈杂。
都通完电话后,韩诺坐回座位上,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这样下去迟早被这倒霉催的第六感搞得神经衰弱,她给唐舒发条讯息,吐槽自己刚才那狼来了的神经质。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韩诺再次坐不住,她直接拨过去,忙音,没人接听。
韩诺起身前往唐舒家。她以前就去过,轻车熟路到达那个小区,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周日叔叔和阿姨应该都在家,但按了好久门铃都没人给她开门。
她翻手机找到阿姨的联系方式,拨了电话,依旧是忙音,无人接听。
恐惧源于未知,韩诺觉得这话真对。
走回家这一路上由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韩诺忍不住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但又强行制止住自己的胡乱猜疑,她宽慰自己不要想太多,也许恰好她们都在忙,等不忙的时候就会回复她,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
还是回家先看书,实在不行晚上再过去看看。
晚上去看,唐舒家黑着灯,没有人。
这一天,都没有人回应她。
第二天上课,早读课也没见到唐舒,班主任还问韩诺有没有见过唐舒,韩诺说没有见到。班主任扔下一句我去问问她家长就回了办公室。
张超回头,“怎么回事?老唐不是故意迟到的人啊。”
“我昨天给她打电话,给唐阿姨打电话都没人接听,我晚上去她家,没有人在。”
迟钝如张超也觉察出一些不对劲儿,他和韩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慌乱不安。
这时候,韩诺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清来电人后,韩诺皱了皱眉,这场情况下她妈妈不会上课时间给她打电话。
出事了。
她跑出去,接通电话,“喂?妈,唐舒出什么事了?”
孟丽华声音冷静,她说,“韩诺,你不要着急,先平复好你的心情,我这就和你说……”
韩诺脑子再次轰的一声炸开,耳鸣一片,和当时听到姥爷去世的消息一样,比冲刺完八百米的心跳还要剧烈。
她听孟丽华说,“小舒她遇到了车祸”,“肇事车当时车速太快”,“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
最后,孟丽华说,“我和你爸商量好久,决定告诉你,我在去接你的路上,你不要乱跑。”
韩诺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缺氧,无力地靠在走廊墙上,一闭眼,眼泪就流淌下来,她转头,看到同样接到电话的张超,和同样通红的双眼。
孟丽华接到两人后,直接驱车来到郊外墓园。
唐家是很传统的家族,唐老太爷年轻时是教书先生,他们家保有家族谱,还讲究各种旧式礼仪,比如唐家人死后要葬在家族的那片墓地。
唐父以为先进去的是自己,没想到今朝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在昨天,夫妻二人还在家里休息,唐父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刚接到电话时,唐父觉得对方是诈骗分子,还是没有道德良心黑透的诈骗分子,他不相信,然后被警局打来的电话震的神魂俱碎。
唐母当时就晕倒在地,唐父掐人中把唐母掐醒,第一次对她说重话,让她撑住不能倒。
夫妇二人来到医院后,一路上跌倒数次险些爬不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到人面前。
掀开白布后唐母精神崩溃再也撑不住昏迷过去,唐父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听到警/察在做案件调查记笔录,顺着那堆人看了一圈,唐父就锁定那个肇事分子。
他嚎叫着不顾形象地冲过去,就不锻炼连轮起来的拳头都被警/察轻松制服,办案人员扣住他,对他说,先生请节哀,我们理解你,但请你稳定情绪不要干扰办案,请您谅解。
“我谅解你们,说来体谅我啊!”
“你这个孙子!开个破车你他/妈以为是开飞机!想上天就自己去!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狗东西!”
肇事司机是个小年轻,年轻不知道轻重,追求刺激,刚领到新车就开出去秀一把,正好开车前和兄弟们喝了点小酒,路过那个路口时脑子反应慢半拍,看错了路灯,刹车也踩晚了。
然后,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有那黑色的轮胎制动痕迹后,他酒醒了。
想逃逸来着,结果路前后都被堵死了,于是就被警察抓住带过来。
一切人证物证俱在,没得狡辩,小年轻被关押,等着上法庭被量刑以及判处赔偿。
唐母醒过来后看到那个罪魁祸首,像疯子一样冲上去,被拦下时唐母大声哭诉,“你赔偿再多,坐在多的牢,能换回来我女儿吗?我不要这些东西,我只要我女儿啊!!”
警察们也不忍心再看下去,只能说节哀。
节哀节哀,如果真能节哀,世界上那有那么多伤心之人呢?
剩余的事情处理起来就是走流程了。
夫妇二人一夜没闭眼,唐家很多亲戚早上起来就听到这个噩耗,唐家奶奶差点昏过去,惹得亲友们一阵手忙脚乱。
现在,在此刻,大家都在这里,要送别一位女孩。
唐奶奶站在墓碑前,还在问周围人,小舒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的,你们别不告诉我啊。底下冷啊多烧点钱暖暖。
意外来临得太突然,唐舒没来及讲出口的有那么多,可无论是谁都不会知道她想说什么。
韩诺拒绝了孟丽华和张超伸过来搀扶的手,她又不是没有腿走不动路。她临时找来一个黑外套套上,就这么一步步走过去,站好。
眼泪被春风吹干,现在只剩眼睛疼。
照片上的少女青春洋溢,笑容明媚,她曾和韩诺有个约定,要看好多好多地方的日出,她还和韩诺有个未成形的旅游计划,要去某小城去看边境线,去看边境河上的落日。
曾经,要韩诺介绍唐舒,她会说,这是我的发小,我的闺蜜,我的好姐妹,我最好的朋友。
现在,她要在朋友前面加上限定词——少年。
我最好的少年朋友。
没有人会永远十七岁,但唐舒可以。
她永远青葱年少。
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