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杂记》花猫爪子

35、民政局四楼住着一个永远不会结婚的人

　　在民政局的四楼住着一个45岁的老单身汉，名字叫老楼。他的家离这里很近，但是他喜欢晚上和中午的时候住在自己办公室对门的一个小储物间里。老楼每天都在自己的办公室打着文稿，一楼婚姻登记处男女来来往往，他的心却从来不为所动。
　　民政局外的声音很杂乱，都是刚领完结婚证的情侣在嬉笑，老楼每次都嫌喧闹，经常用一对耳塞把自己的耳朵堵得严严实实，或者带着套头耳机听卡朋特乐队的歌，沉溺于无趣的工作。他准备一辈子不要结婚。
　　直到有一天他结识了一个寡妇，见她的第一面，脸上就现出了潮红，眼神也不自觉地躲闪。后来他调小了耳机里的音量，配着一如既往的卡朋特歌曲的伴奏，开始聆听楼下新婚夫妻的幸福。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在心里面暗暗地叫她：“栀子”。
　　那个女人长着栀子花瓣一样白嫩的皮肤，脸上有一些细纹，漂着鲜红色的嘴唇，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老楼是想明白了再想结婚的。
　　两人初次见面，是老楼在楼下面帮一个同事办事的时候，碰见了“栀子”，她已经39岁了，跟一个36岁的男性去办结婚手续。一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俩人又折回来办离婚，“栀子”的脸上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她的眼里含着泪光。
　　结婚一个小时不到马上离婚——老楼头回见识到这种事情，不禁支棱起耳朵来仔细听他们争执：听见他们说什么礼金和精神损失费。
　　女人因为这个事情磨了好久，她的神情越来越委屈，男人的声音益发衰弱了下来，最后，男人又甩了她两个耳光，整个民政局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了过去。男人从硕大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两打百元人民币，摔到“栀子”的怀里。
　　老楼突然对这个女的起了同情心，从走过来，掏出自己洗干净的手帕递给女的，女人感谢的接了过去，温软的指尖触到老楼的手。老楼有点失神，他恍惚间，发现女人长得有点好看。
　　女人主动加了老楼的□□，说想要询问离婚相关事宜，最终跟男人离婚了。
　　一来二去的，女人对老楼表达了好感，老楼春心荡漾，额头上的汗珠都冒了出来，手不自觉地发抖，他认真地想了想，回复了一个：“不如我们改天聊。改天，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一个周二的晚上，女人跟老楼约在了一个川菜馆子里，老楼辣得嗓子眼里直直冒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知到底是辣的还是由于紧张。他眼神不自觉的闪躲，她的轻声笑语和每一个动作、表情深深地挠在了老楼的心里，老楼肚子里仿佛装了一只毛茸茸的猫儿，在各个脏器上抓了个遍，时不时还要尖叫一声。
　　“栀子”跟老楼速度很快的熟络了起来，在老楼的印象里，“栀子”待人认真，善良孝顺，惹人怜爱。在“栀子”提出结婚这个想法时，老楼略加思索便同意了，但在那一刻，他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知道“栀子”的名字叫作张燕。
　　两人去到了民政局结婚，二人喜笑颜开，照片上的样子显得十分幸福。
　　令人没想到的是，两天之后，“栀子”便要求跟老楼离婚，理由是：母亲生病了，需要一笔巨额医疗费用，她自己收入不多，又欠了一些外债，她不想拖累老楼，所以要跟他离婚。
　　老楼死活不同意，最终，他把自己多年积攒的20万块钱转给了“栀子”，让她给母亲治病。从那之后“栀子”就直接消失了，电话不接，发给她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而他真的好长一段时间都真的以为“栀子”在广州陪母亲治病。
　　老楼去派出所报案，得到的结果是，“栀子”的身份证压根就不是她自己的，她的名字更不叫“张燕”。警察告诉他，查无此人。
　　至于“栀子”的踪迹，至今仍无人所知。
　　老楼又准备好了要成为一个人永远不会结婚的人，只不过心里面终究是多安放了一份爱情。
　　他办公室窗台上的栀子花年复一年的开了又开，终于有一天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