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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生(1) ...

  •   轰隆轰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从头到脚紧紧缩在被窝里,鼻尖满是棉被曝晒过后的味道,让人安心而放松。一阵开门声打破了满室的宁静,随后一股巨力拍在身上,便听见来人道:“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咯!”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套路,这是亲妈小刘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天马上惊醒了。我妈怎么会在这里?

      2020年春节前夕,一场瘟疫袭来,还在学校写论文的江天就这样被封锁在武汉了。随着突如其来的咳嗽和发烧,一切症状都和网上公布的一样,短暂的恐慌过后,江天的心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自己还年轻,肯定可以活下来的。即使不幸发生,没了自己父母还有一个孩子,总能走出伤痛好好生活。无论如何,一切都会过去。

      记忆中,自己窝在寝室的小床上沉沉睡去,准备起来后去医院就诊。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江天不由有些怔愣。

      刘小花对于自己的闺女一向比较了解,这迷迷瞪瞪的样子肯定是还没睡够,可是饭都做好了。于是上前一步,辣手无情掀起被子,把床边的衣服丢在娃身上:“快穿!赶紧滴!饭都凉了。“说罢转身离开。

      深知小刘是个冲天炮,一点就着,再不起来就要吃顿竹板烧肉了,江天利索地套上自己的衣服。美特斯邦威红白条纹T恤,搭上绣花牛仔裤,记忆中自己最喜欢的时尚套装。胸前闪闪发光的亮片,黝黑的健康皮肤,大光明脑门和高马尾,街上最靓的女孩舍我其谁。

      收拾完成,江天冲向卫生间,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大脸。亲切的小雀斑,亲切的茂密头发,还有宛如被狗啃过的刘海儿,这,就是12岁的我啊!

      因为立志改变形象,12岁的江天第一次动了自己的头发,想要剪出明星般的飘逸刘海,最终只收获了家人无情的嘲笑。

      网上曾有讨论,你想对十年前的自己说什么。众多网友各显神通,纷纷报出各地彩票中奖号码,高考试卷,以及没追到的男孩女孩名字。

      江天草草扫过,不以为然。毕竟,不可能发生的事瞅它干啥?

      现在,当事人江天表示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我会穿越,我就……

      我就干啥呢?

      在外读书多年,穿越前还没毕业,房价只知要涨,然而自己没钱。

      26岁的江天毫无储蓄习惯,银行卡里只有学校刚发的奖学金500块钱;12岁的江天显然也不遑多让,兜里只有小刘刚给的早饭钱5块。

      5块钱,相当了不起了!香喷喷的千层饼1块钱就管够,热腾腾的豆腐面虽然涨价了2块也能吃个饱,更不用说水煎包、小馄饨、清汤或是糊辣汤。想到这里,肚子发出一阵轰鸣,江天转身欢快下楼。

      妈!我来啦!

      厨房里正热热闹闹。小刘掌勺还在炒菜,父亲小江和家里的师傅拿上大海碗在排队盛饭。

      小小的矮平房都是后来新建的,一间当作杂物间,一件当作厨房。做饭久了,厨房的窗子和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黑,怎么也擦不干净。

      小小的几个锅,妈妈刘小花要做出一家四口和几个师傅的饭菜,常常要花上一个多小时。

      从记事起,江天家的饭桌上就是如此。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过年那几天,平安镇水泥厂的烟卤轰鸣声不曾断绝,来往运输的车流不曾停歇,开车的师傅和卸货工人也不会停止工作,江天家里饭桌上也从未少于4个人。

      12岁的江天,总是冲到电饭锅前,端上碗米饭就赶紧上桌吃饭了,毕竟去的晚了菜都被做重活的大人吃掉了。26岁的江天,变回12岁后,显然不太适应。

      这么多熟悉的陌生人,还要同桌吃饭。26岁的社交恐惧症患者,表示非常为难。

      15岁离开家乡去外地读书后,这种大桌宴她就再也没吃过了。长大后偶尔回家,也是被当成宝贝一样,特地做好一个人的小桌饭。

      “江天啊,快吃饭。”秦师傅作为家里请了多年得开车师傅,对小江一家人显然是非常熟悉了,对两个孩子更是当成自己的晚辈一样亲热。

      秦师傅,在江天记忆中一直在自家开货车开了好多年,后来年纪大了就去外地投奔自己的女儿了。看到这么多熟悉的叫得上名字或者完全没印象的面孔,江天真的确定了,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12岁!

      现在呢,先吃上饭再说,晚了就没了!

      果然,刚把自己和小刘的米饭端上手,父亲小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进来:”再做点,何师傅要回来!“

      小刘一听,看到电饭煲里所剩无几的米饭,便动作娴熟地从橱柜里拿出面条,再到菜篮子翻出几颗绿油油的小白菜。

      江天一看,便接过一把小白菜:“妈妈,你去做,我来洗菜。”

      当妈都这么多年,少见江天这么乖的一面,小刘顿时嘴角一弯:“女儿长大了!“

      想到自己那么多年,只管吃饭不管洗碗,如今洗个菜都被夸,江天顿时有些汗颜。

      虽然秋日气温已经降下,但是中午阳光正热烈,做饭的油烟将整个厨房熏得像个蒸笼,让人满心燥热。水龙头里流水打在小白菜上,减了几分燥意。待每片菜叶都冲洗干净,用菜篮沥干水分,放在案板上,江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毕竟,她也不会炒菜,只能煮个泡面。

      小刘就不一样了。据小刘所说,从小因为做饭好吃,她就是老做饭的。在七八十年代小刘还年少时,家里人都去地里负责农活,小刘因此稍微轻松一点,只用在灶间负责一家人的饭菜即可。可以说是做了一辈子的饭了。

      当然,这是五十多岁的小刘说的。

      现在,小刘不过三十多,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染成黄黄的卷发打着小弯,被一根黑皮筋儿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贴在脸上。一张素净的瓜子脸,不开口时看起来相当温柔。但是肩负着养家重任的小刘,数十年如一日地给一大堆人做饭,琐事缠身,好脾气当然很难养出来。

      不管她脾气怎么样,小刘在江天面前倒是少有的柔情。看娃娃洗完菜便给她赶在一边,催她去吃饭。小刘自己则把锅里菜装盘里,洗了锅,继续她的事业。

      油烧热便撒上一把青白相间的小葱,翻上几下,待葱香飘来小葱染上焦黄时倒入开水。锅里泛起朵朵水花再放入面条煮一会,待快熟时丢入小白菜。不一会,一锅青白相间的面条就好了。待入几滴香油,青菜面条就更加诱人了。

      熟悉的做法,熟悉的青菜面,让江天一时有些怀念。学校食堂和武汉各大美食城的面条千奇百怪,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倒显得这样一碗家常青菜面格外珍贵。

      “好了,我们吃饭去!”小刘一喊,江天立马回神,端起两碗饭往客厅走。

      说是客厅,其实就是平安镇每家每户最普通的房子进门那一间。放上一个四角桌,吃饭时当饭桌,平时当茶几。

      这会桌子前挤了一堆人,分别是年轻版的父亲小江,年轻版货车司机甲乙丙丁戊,还有小屁孩版弟弟江海。

      各位师傅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即使是当年江天也是认不齐的。家里几辆货车,雇来的师傅们不是在拉货的路上,就是在休息,也就吃饭时能看到。何况江天不算特别活泼一孩子,见了人也不爱喊,认不齐再所难免。

      小江现在啤酒肚已经初现端倪,壮硕的身材和十几年后倒是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头发特别黑,比以后满头斑驳的样子看着精神多了。这个时候的父母,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是最忙的时候。还没仔细等江天体会个中滋味,她就长大了,离开了家乡,如同候鸟般一年迁徙一次。

      至于江海,这个十几年后买鞋必买白色、平身最爱AJ的弟弟,现在还是个没有自己高的小屁孩。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脸上却常挂着两串鼻涕。定睛一看,江海今天倒是干干净净,吃饭吃得欢快,头埋在碗里,只夹菜时抬起来看看。

      至于桌上的菜,江天走神完就没了一小半了。小刘做的倒都是家常菜,但家常菜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吃过别人家的齁咸的饭菜后,才知自家都是美味。

      简简单单的清炒小白菜,萝卜肉丝粉条,清炒藕片葫芦丝和煎鱼块,衬得米饭格外香甜。

      和十几年后比,现在的小刘做饭少放调料,讲得都是原汁原味。特别是电视上宣传味精不利于身体健康后,小刘便以做饭只加盐和香料为荣,称自己做饭特别健康。

      对于开车的师傅来说,这样显然不够味的。所以江天家饭桌上便常有一碗腌辣椒。说是腌辣椒,其实就是青辣椒剁碎,放点醋盐葱姜蒜拌拌。想吃的人自己加。

      白的碗衬得绿辣椒特别好看,江天当然也尝过。酸酸辣辣太刺激了,不是小孩的爱好,却是饱经世事的成年人的必需品。

      等到临时回来的何师傅上桌时,有的人已经吃完,座位便空出来了。小小一张桌子,见证了无数场江家的饭桌江湖。忙着饭后继续干活的父母,忙着饭后抓紧时间休息的货车师傅,以及忙着上学的江家姐弟,在每天两个饭点相聚。为了生活,再苦再累也无需多言,吃饱就好。

      这样环境长大的江天,吃饭相当扎实,不看电视也不干别的,专心体味饭菜的滋味。包括后来在学校食堂吃饭时,同学都拿出手机边吃边玩,江天始终学不会这项技能,一拿出手机必定油滴屏幕上。

      但江天的吃饭时光偶尔也会被打扰,比如现在。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江天低头一看,水汪汪的大眼睛,光滑的黑色毛皮,正是后来车祸去世的小黑嘛!

      重生,可太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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