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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蜈蚣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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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芹得了给六格格送礼的差事,又不耐热,打发了依蓝跑腿:“可别说姐姐不想着你,六格格手面最是大方,走着一遭赏赐都是小事,能得了贵主的青眼,后面多少福气”
您瞧瞧,是得多不要脸。
得了便宜还卖起乖来!
“既是这么好的差事,姐姐还是自己去吧。小主的袜子可还没缝,实在也走不开。”依蓝轻巧的怼了一句。
半芹急了:“前儿个就让你缝袜子,怎么还没得,晚上就要换用的。”
娘娘们东西都有定例、规制。丁常在有意刁难,让依蓝每个双袜子在脚背心立起来的缝再拆一遍,绣上缠枝花。
主子的东西不能马虎,半芹生怕跟着吃挂落,自然就急了。
依蓝一脸的委屈:“昨个头晌给姐姐重接的裙子,下午拆了袖口,晚上你紧着要方帕子。我一直忙到后半夜,哪有空闲做别的。”
这憨货,自己说要紧那是吓唬她的,当然是主子的事最要紧呀!
依蓝心说:“总有一百八十个差事等着,你要等的及,有本事就继续等着留给我好了。”
半芹气的直跺脚:“得了,小主袜子给我吧,什么事兜指望不上你。赶紧给六格格送去,这物件贵重着呢,好好捧着,有个闪失,仔细你的皮。”
急声厉色的教训两句,半芹才愁着脸走了。
“呸,狗仗人势,依蓝你甭听她瞎说,六格格那炮仗脾气,顶不好伺候。那位可不管你谁的面子,打罚宫人的时候还少了。”小邓子眼睛溜着半芹走了,生怕小伙伴被骗了,赶忙追了上来。
可说了一通也不见给个反应,小邓子好奇:“听到没呢?还是觉得我唬你呀!”
“听到了,信你……”依蓝稳稳的抱着珐琅漆盒子,转头说话:“你赶紧回吧,龙潭虎穴今儿也轮到我头上了,没啥子办法。”
“得,走了。”小邓子一溜小跑,他跟依蓝套近乎,开始觉得长的好的能出头,盼着有朝一日“苟富贵”呢。后来接触下,私心里完全拿她当姐姐了,实诚、心善还洒脱。
外边正是大太阳,远处琉璃瓦发着光,从已经绿油油的树梢映衬到草地上。
依蓝得脚步这才慢慢轻快起来。微风吹过,顺着池子面上浅碧色打着褶皱的水面往往右一拐,远远地就能看见穿红带绿的人儿走动了。
宫里主子多,可最富贵的莫过于龙子凤孙了。
高低交错的灌木,也已经郁郁葱葱,间或夹杂着一两声虫鸟鸣。
不知是不是刚在和半芹得争执中占了点上风,还是自进宫以来难得的一点休闲时光,依蓝心口也像开了扇窗样,瞬间开阔起来。
拐了弯,前面嬉笑声逐渐清晰。
远远看见池塘子边青草地上几个小太监宫女的围着成一圈,娇笑声不断。还不待走近,就听见说话声:“二十八、二十九……哎呀,差一点就到三十整了。格格这才学了几下就已经能踢得这么多,要不了两天奴婢们就都不敢在您面前拿毽儿了。”
待走近了,依蓝才看清楚,正是六格格带宫人在踢毽儿取乐呢!
查数的那声也耳熟,竟是双珠。尾音带着娇媚的轻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也在踢毽儿累了的缘故。
是了,双珠分到六格格宫里,倒是个能耐的,这一群人里已经有她说话的地了。
依蓝很难不自苦,丁常在实在算不得个好主子,想她在家时候,小姐妹之间没有什么取乐的,也常踢毽儿玩。
不是一般鸡身上拨下来的,要从鸭肩脊椎骨正中间的那根毛做的才最好,不往左右偏。一脚踢上天,毽子上的毛散落下来全撑开,别提有多好看……
物是人非,事事休!
街头巷尾的那些欢笑也再都回不去了。
依蓝脑子乱糟糟的,耳朵里也似远似近的听不清楚。走到了跟前儿才回神儿,原来是睿王爷正在告诉六格格怎么踢毽儿呢!
世人讲究多子多福,可皇上膝下安稳活下来的只有两位王爷,四位格格。
格格们再尊贵也是有限的,以后有望继承大统的一位是眼前的睿王爷,还有一位沉迷于佛法的福王爷。
福王爷不爱当差,很有些不着调的荒唐事。只余下一位睿王爷,成了万里良倾上一颗独苗,虽然朝廷上还没立太子,但今上老迈。皇位与睿王爷而言,已如自己囊中之物一般。
正因为如此,外边多少世家小姐见着睿王爷都是腿发颤,小宫女比照往昔娇俏些也就说的过去。
依蓝犹豫间,手捧的漆盒上“吧嗒”散落下一个五彩斑斓的大毽子来。
睿王爷眯了眯眼,小宫女身段窈窕,脸庞明媚雪玉一般,鬼使神差的让人想走近了看看。
身量纤细,雪白的脸儿,长眉入鬓,眼角眉梢漏出几分无措来,偏巧一笑一对小梨涡,水灵灵的样儿,极为出挑。
分明只是寻常的褂子,甚至跟周围宫女也有穿一样的,但眼前的这位愣生生跟从什么仙境刚出来似的,粉嫩的脸颊。白藕一样纤细的手腕,无一处不跟凝结着露珠儿似的,鲜亮又可爱,瞬间跟有千百只小手挠了心肝儿。
睿王爷直直的盯着依蓝,眼中是不容错失的惊艳。
宫里头都是人精儿,更何况主子明显的失态。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草甸子,一下像掉进了滚油里面,滋啦一声竟奇异的安静下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
睿王爷眼里似有一团火,烫的依蓝裹着薄薄的春衫还一个激灵,紧紧抿着嘴巴不啃声,只当自己是个呆头鹅。
双珠已经瞧见依蓝了,心里跳如擂鼓一般,额头鬓角都带了汗,女人的直觉让她没办法心安。
六格格瞧了眼睿王爷,噗嗤一声乐了。
依蓝醒神儿,跪了下来:“奴婢给睿王爷、六格格请安。”
待六格格叫起之后说:“奴婢是丁常在宫里,我们主子打发奴婢来给六格格送东西。”
“祈祥宫……”睿王爷声音低低的,像是将这几个字再嘴里咋摸了一圈。
六格格差人领了依蓝进去,她正兴头上,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耽搁的。
依蓝求之不得,来之前小邓子的一番嘱咐,生恐惹了六格格,这么平安的交了差事,自然是极好的。
难得六格格喜欢,众人嬉笑着重新热闹起来。
倒是双珠留意到,睿王爷身边的太监没了影,心里像是坠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她心里有事,在六格格跟前伺候半点不糊涂不得,很快就叫几个大宫女合着伙的挤兑出来,再挨不着主子身边了。
命是天定的,缘份亦然。
双珠恨的直咬牙,更认定碰见依蓝就没啥好事。
打小一条街长大,处处显出依蓝的好来,双珠早就下了决心要谋个前程,可谁知道依蓝也进了宫。
两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依蓝好像是更消瘦了。浅绿色的衣裳,微风一吹,羸弱的腰肢如同河边的垂柳枝儿一样。更衬得依蓝巴掌大的小脸儿如冰玉一样,果然就像娘说的:“天生就是狐媚东西。”
依蓝可不知有被骂了,不过双珠那眼皮子浅的东西,见着自己跟见着鬼似的,依蓝也只当她是做贼心虚了。
两个人什么关系,就算不言明,也各自心里清楚:有帐不怕算,多早晚都得找回来。
办完了丁常在的差事,依蓝并不急着回去。赶着回去也是缝袜子,真是想不明白,万岁爷到底瞧上,丁常下那样佛口蛇心的女子什么地方了?
指派的人团团转,半个月恨不得缝几百双袜子出来,干什么用呢,怕不是个蜈蚣精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