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年岁长》是韵落呀

8、白月光

　　一场雨打芭蕉，一场春去秋来，又过了一季，沈年岁几乎已经适应现在这种生活了。
　　她每天早上一起床饭就已经准备好了，程池早早就去上了班，她也乐得清净。
　　她一整天几乎都是泡在书中度过的，打她记事起，她就爱看书，大学更是考进了北大中文系，如果不出那档子事，她现在应该正在哈佛进修。
　　但，总归是出了意外，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心平气和的接受，然后如初生儿一般从头学起。
　　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等程池回来时就看见她好像痴了一般坐在那里，手里有放着一本书。
　　这时的沈年岁正读到“去光荣地受伤，去勇敢地痊愈自己。愿意这样期待我的生命，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愿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殉于对人世的热爱之中，以血泊酹我衷心敬仰过的天地。”
　　这一番话像女人的发丝，将她身上所有不堪与暴躁全部勾走，只留下心中微微泛起的涟漪。
　　自从出事之后，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定她想做什么，她想做一个性学家，将她所有的苦难真正内化为养分，在贫瘠的人生之土上开出她想要的花。
　　但是，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比她还害怕出事的程池。
　　最后，晚风吹了几道，吹走了她零星的犹豫，在一片朦胧中，她看到了程池。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想说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道还是不敢说出口。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霎，沈年岁眼中好久不见的光又一次回来了，回到了她的眼中，也回到了程池的眼中。
　　程池看着眼中有星星的沈年岁，目光突然就柔了下来，笑意也从嘴角倾泻而出。
　　沈年岁看着明显很开心的程池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她几乎可以想象程池震怒的样子。
　　“那个，我想当一个性研究者。”沈年岁明显底气不足的说到。
　　“好啊，都可以。”程池的话简直像裹了蜜一样，沈年岁刚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又听程池说：
　　“你说什么，想都别想？”程池清醒过后立马反悔。
　　沈年岁一听方才眼里刚升起来的星星瞬间黯淡下去。
　　程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是完全不行，你……”一出口就是妥协。
　　沈年岁一听就知道事情有转机，她马上顺着杆子爬：“没问题，都听你的。”
　　说完还冲他狡黠一笑，好像又回到了毫无隔阂的当年。
　　程池一看最后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让沈年岁快乐更重要的了。
　　沈年岁还在担心怎么打消他的顾虑时，程池又一次开口：“不过你必须随时和我联系”其实这话说出口，程池都觉得没意思，已经妥协到这个地步了，这一句话无非就是濒死挣扎。
　　知他如沈年岁又怎会听不出他话语里的妥协呢？眼下她也只能假装不知了。
　　程池盯着不发一言的沈年岁心里大约有了数，有些气闷地转身，正欲上楼时他听见沈年岁在身后说：
　　“我会照顾好你的。”程池听到了这句话，脚步顿了顿，笑声顿时抑制不住了，他惊讶于她愿意说出这样的话。
　　这其实就是在告诉他，她明白她即是他。
　　沈年岁说了这话本就有些不自在，更何况程池还笑出了声，她将头低了低。
　　正在楼梯口的程池回头看到了沈年岁低着的头胸口又是一阵柔软。
　　他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返回到了沈年岁的身边，抬手准备摸一摸沈年岁的头，他正要摸上时，沈年岁的头一下子就抬了起来。
　　“我……”就在程池想要解释地的时候，沈年岁主动将自己的头凑上前，像仓鼠一样蹭了蹭他的手。
　　程池喉结一动，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拔撩起了他最深处的欲望，一种爱欲交织的欲望。
　　程池这时无比认同傅清的话，她就是他的病，但他依然不准备放开。
　　就这样，程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生怕自己的情绪外露而吓到了本就敏感的她。
　　沈年岁蹭完之后悄悄看了眼程池的反应，他……应该是高兴的吧，沈年岁在心中默默地猜想着
　　她想的很简单，要想程池心甘情愿的松口，她总得给点好处，当然这个好处也在她可以接受的亲密范围内。
　　程池见她停了动作还是不想收回自己的手，他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想吃什么？”来转移沈年岁对他的手的注意。
　　“随便什么，都可以。”沈年岁还沉浸在高兴的情绪中，一下子就被程池糊弄过去了。
　　程池轻咳一声，半晌才说到：“那就意面吧！”
　　沈年岁自然毫无意见，她还在想要先怎样开始她的工作。
　　程池见她投入也就没再打扰她，一直到饭做好了他才叫唤了沈年岁一声。
　　随意答了他一声，沈年岁就又投入了她的思绪之中，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敷衍。
　　程池在听到她的话时脸就黑了一半，看着她的举动更是后悔方才的决定，可一诺千金，他不想因为这去影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于是，程大少爷认命的将飘着香的意面端给了沈年岁。
　　其实，沈年岁只是想等会再去，她根本没有奢望他会将面端过来，在她的潜意识里，程池还是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少爷。
　　看着沈年岁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讶，程池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不禁想：自己以前对她是有多差呢？
　　沈年岁有些懵的看着程池端来面，不过也只是一会，她肚子里的馋虫马上就被意面的香气勾引了出来。
　　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了意面，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程池见她吃完了，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舔嘴唇的小动作，接过盘子就像厨房走去。
　　他在厨房平息着翻滚的欲望，她在客厅思索着遥远的将来。
　　等程池收拾好碗筷和自己后，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
　　沈年岁一看到程池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她有些犹豫的开口：“我的情况能出去吗？”
　　程池被她问得一滞，他们都在考虑出去该怎么样，可是他们都忽略了能不能出去这个问题。
　　沈年岁接受治疗已经有一年多了，可她依旧抗拒和他人的接触，几乎和外人的交流她都是通过程池来完成的。
　　程池注意到了她眼中的迷惘和担忧，开口时就自觉地柔了语气。
　　“你别急，慢慢来，我陪着你。”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沈年岁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了《四月裂帛》里的一句话：
　　你放心，凄风冷雨有我挡着，你慢慢说。
　　她感到自己被岁月留下的伤疤都在慢慢被程池抚平。
　　其实程池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他最不想沈年岁去吃苦，他宁愿沈年岁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反正他也养得起。
　　每当想到沈年岁可能在外面遇到的困难，他就喉头发紧，简直就要不能呼吸，可他对着沈年岁那张带着希冀的脸，却是怎样也说不出打消她积极性的话。
　　程池耐心的将她安慰了一会，轻轻哄着她上了楼，自己一个人在阳台抽着不知什么味道的烟。
　　他透过阳台看着窗外的烟火人间，大人小孩几乎都回到了家，烟火气息充斥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有些不耐的走出了阳台，一手掐灭了还闪着火星的烟。
　　再盛大的人间烟火也与他无关他要的不过是那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