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七七捌捌

26、遗憾和后悔

　　“七一，如果非要你选，遗憾和后悔你会选哪个？”
　　秦屿问我这话时，眼里竟是软弱和疑问，不见了以往的坚定和倔强。
　　我一愣，以前是秦屿问什么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次是直接连问题都听不懂了。
　　“遗憾和后悔，这两个有什么区别？”我不解地问。
　　“遗憾就是你想做而没有做的，后悔就是做了后来想还不如不去做的。”
　　“哦，那我肯定选择遗憾。”
　　“为什么？”
　　“因为遗憾留给人的是无限的遐想，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悲伤的，哪怕只是脑海中臆想出来的。而后悔很有可能留下的只有悲伤而已。”
　　“你这样想？我不。比起遗憾，我宁愿选择后悔。我不能忍受人生中的遗憾。它就像我做的美梦，一觉醒来，才发觉什么都没有，连回忆都算不上。这让我抓狂。我认定的人，认定的事，我一定要坚持到底，哪怕留下的只有等待和悲伤。”
　　“一点也不奇怪，你就是那种一条道跑到黑的人。”我平静地说。
　　“唉，过去我一直那样认为，认定自己是无法接受遗憾的。”她深呼吸一口气，说，“七一，我要结婚了。”
　　我差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大声说：“苏哲南那小子终于开窍啦！是不是我听错了，还是你逗我呢？”
　　秦屿看着我兴奋的表情，面无表情。我知道，秦屿心里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逗你。只不过是我开窍了。终于，我决定要和苏哲南以外的人结婚了。”
　　我瞪大眼睛，估计此刻我眼睛瞪得都挤出抬头纹了。
　　“你不相信吧，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相信。但是，这就是我的决定。”
　　“不行，你只能跟苏哲南结婚！”我脱口而出。
　　“别这么瞪着我，我这决定一点也不草率。再说，你不是一直都劝我别等他。其实，在我遇到的人中，适合结婚的人很多。只是，让我想要陪伴他一生的人唯有苏哲南而已。”
　　“那你就再等一下嘛。”我一副恳求的模样。后来渐渐地，我才明白这样的要求对于一直在等待的人来说有多过分。
　　“记得我小时候等公交车，那时候并不知道车什么时候会来，你能做的只有等待。你看到别的公交一辆接着一辆到站又离开，偏偏你等的那辆死活不来。在等待的过程中，你有很多机会选择，可以打车走，可以倒个车，或者改乘一辆下车需要走一段路到家的。可是你都放弃了。而且，等待的时间越长，你就越想等，因为你觉得下一秒也许它就来了，如果现在走了，之前就白等了。等待真的是最痛苦的坚持了，因为很有可能没有结果。或许，用手紧紧抓住的，并不是你有多喜欢手里的东西，而是抓得时间越长，你越不甘心放手罢了。选择之所以不容易，是因为它总是伴随着放弃。你选择了安逸，就要放弃冒险；你选择了婚姻，就要放弃自由。”
　　“可如果你紧紧抓住的真是你喜欢的呢？”
　　秦屿摇摇头，莞尔一笑，少了平时的那种锐利，说：“我妈跟我说，单纯靠爱情来支撑的婚姻很难美满，甚至会很辛苦。这么多年，我自己懂，后半句话是对的。我累了，不想再挣扎了，想靠岸歇歇了。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有可能获得幸福的机会。”
　　话已至此，已无须多言。劝一个女人放弃幸福的机会是不道德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递给我，说：“不随礼可以，但是人要到。”
　　我翻开请柬，“秦屿”这个名字旁边排着一个陌生的名字，祝福的言语和其他的红色炸弹并无多大差别。虽然我一直希望秦屿能够放弃“撞南墙”这项伟大而艰巨的事业，但等到这件事情真的会发生时，心中竟然酸涩起来。这才明白，原来我之前那样的希望是建立在那件事不可能发生的前提下的。
　　“还有，”秦屿把一本书放在桌在上，说，“这个你帮我还给他吧！”说完借故有事匆匆离开了，留下我一人慢慢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个不就是那本苏哲南的贴身之物。就在两个月前，苏哲南托我把这个给了秦屿，现在她又托我把它还给他。我很想问，你俩这样折腾，给我跑腿费了么？谁料还没等到我的手指碰到那本诗集，它就在我眼皮底下“嗖”得一下“飞”出去了。我顺着“飞”出去的方向看去，是秦屿，书在她手里。
　　“还是算了。”她紧紧握着那本书，一副怕被抢走的神情。
　　看着秦屿离开的背影，我立刻拨通了苏哲南的手机。
　　“喂，那什么，你知道了吧？”
　　那边没有说话。
　　“喂？喂？”
　　“嗯。”
　　“听你这口气，我可以认为你现在很失落吗？”
　　“你说呢？”
　　“我想听你说。”
　　“是。”
　　“是因为再也没有一个人无条件地等着你了，还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决定不喜欢自己了？”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前者，那么秦屿也算是悬崖勒马了；如果是后者，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跟秦屿来个爱的告白。”
　　“真矫情。”
　　“女人天生如此。”
　　“你呀，少操点儿我的心，等我回来，你能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就谢天谢地了。”
　　“你又要去哪里？”
　　“我要作为战地记者，去阿勒颇了。”
　　这回换我沉默了。
　　“什么时候？”
　　“你说巧不巧，我生日那天。”那边故意嘻嘻哈哈地说。
　　“你真虚伪！”
　　“刚才你问我的，我认为都不是。我想是理性战胜了情感后的失落。”
　　我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
　　无论好消息，坏消息，总喜欢扎堆儿，就不能合理搭配一下。好比大餐时，总是丰盛到看一眼都觉得饱了的地步，到了缺食少粮时，又是把人饿死的节奏。我左手举着请柬，右手拿着手机，眼睛注意到了请柬上的日期。“你说巧不巧”，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