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有病》七七捌捌

21、雨天

　　不知道是我天生自带倒霉基因，还是我老是顾影自怜，我经常会遇到包含但不局限于以下的倒霉事儿：刚把雨伞拿出包，便遇到下雨天；恰好没带卫生巾，大姨妈造访；刚刚下定决心要买的东西，一看却下架了。倒霉事儿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会加深自己的孤独感。罗列出来对比一下，场景1应该杀伤力最小。幸好，本次为场景1。
　　慌乱中，我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才找到了个可以避雨的小亭子。这雨真是早不来晚不来，本来只差一点就可以到医学院大楼了，偏偏这时来。要是早一点儿呢，我就不出来了，要是晚一点儿呢，我就已经到医学院的大楼了，所以倒霉这件事儿也是赶机遇的。我跑到小亭子的时候，雨水已经顺着我的头发一滴一滴地滑下来。我侧过头，用手掐了掐发尾的水，又挤了挤裙摆的水。看看我自己，游姑之前送我的这条白裙子已经全湿透了，完全变成透明的纱贴在了身上，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透视装”，狼狈死了。狼狈不怕，被人看到才可怕。幸好现在正值暑假，校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可是，换个角度讲，这样更加突显了我此刻的凄凉。每到这种时候，我的“自我可怜病”和“孤独症”就会准时发作，主要症状为想哭，过往悲惨的经历在脑海中一一回放，进而更加伤感了。就算我没有偶像包袱，这时的我也只能选择回家了。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不好打到车。在手机地图上搜索，最快的到我这里也需要半个小时。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破罐破摔，冲进雨里，直到能够打到车，回家；二是祈祷雨早点儿停，等一会儿再回家。
　　“乔七一。”
　　我哆哆嗦嗦地沿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是肖择。他穿着一件蓝色条纹衬衣，也被淋湿了，跑到我旁边避雨。
　　我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抱胸，不敢与他正视，遮遮掩掩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内心诅咒这可恶的天气和这倒霉的相遇。
　　“嗯，这雨真大。”他摘下眼镜，用衣角随便抹了一把，戴上。
　　“是啊，真是个坏天气，雨来得这么突然，害得我都没带把伞。”我附和。
　　“不错。”
　　“啊？你是说天气还是什么？”
　　“其实天气好不好是一种心情。”
　　“那看来你今天真是心情不错，这种倒霉天气里还能觉得好。”
　　“关键是和谁在一起。”
　　“啊？”我转过头看他，看到他正看着我，他看到我看他，他转过头去。这时换成了我看着他，他一只手揣在裤兜儿里，另一只手握起拳头放在嘴边。
　　“咳咳，乔七一，”他清了清嗓子，好像即将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走。”
　　我看看外面的天，回过头来说：“你确定？这雨还这么大，咱俩怎么走？
　　实际上我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之所以这样回答并不是因为我矫情造作，而是害怕如果是自己多想，意会错意思，回答不妥，那么对于我这个被雨淋成“透视装”的人来说真的是“锦上添花”了。后来在我多次的回忆中，我才理解是自己的胆怯使得自己生命中很多重要的时刻平添了很多的遗憾。
　　他再次转过头来，透过布满水点的眼镜，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一起，无论像这种雨天还是晴天。”
　　我俩静默地对视。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从未如此感激手机的存在。
　　是赵昭打来的。
　　我接通手机，那边说：“七一，你到哪儿了？你不是说今天要来我们实验室拿□□吗？”
　　“哦哦，是是，外面下的雨太大了，我就不去了。”我捂着嘴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撒了谎。就在刚才，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那边说：“好，改天再约。”
　　“嗯，好的。”我挂了电话，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肖择的方向。谁知道不经意的一瞥，恰巧和他的眼神撞上，他的眼神中竟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敌意。
　　“是赵昭吧！”他问。
　　“哦。”我点点头，双手依然交叉在胸前。
　　“你是想和赵昭在一起吗？”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搞蒙了。
　　“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不服气地反问。
　　“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以命令式的口吻说。
　　“为什么？难道是怕他不小心泄露了某些你对他做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他的眼神变成了确定的愤怒。
　　“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我挑衅地问。
　　他冷笑了一下，态度变得傲慢起来，说：“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版本。”
　　“你为了得到出国的机会而将你俩共同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你嫉妒赵昭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得到程教授的照顾而处处针对他，还教唆你们同实验室的人处处排挤他。”平时尽量避免一切正面冲突的我此时仿佛战神附身。
　　“如果你选择相信他说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的眉宇间透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件事你不解释，那游弋呢？为什么你和她那晚在一起之后就没再联系她，这样做未免也太绝情了。”我咄咄逼人起来。
　　“什么？”他扑哧笑了，说，“游弋？你是说你那个举止比较轻浮的朋友？我不明白，我有什么理由要联系她？”
　　“轻浮？”怒火在我心里蔓延，“你这样评价一个女生是不是不太绅士！我朋友再怎么轻浮也是一个诚实坦白的人，比起你这个因为妒忌连自己的堂弟都陷害还装作一副清高样子的人好上十万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评论她？”我憋着一口气说完。
　　他向前一步靠近我，我差点儿向后退，但最终没有迈开步。他的一只手抓着我的一只胳膊，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听你这么说，我都难以想象自己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真觉得自己是个傻瓜，看到你和赵昭在一起时我竟然会平生第一次嫉妒赵昭，这种天气里我竟然向你表白，你在的时候我竟然无心去做实验。可你，原来一直在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我。不要等雨停，这雨要下一阵了。我已经叫了车，一会儿会有车来接你。”松开我的胳膊，后退了两步，眼神又变成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说，“刚才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在意。”
　　密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在雨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来以前，我只是孤独；他走之后，我变成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