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70、了无痕

　　“我，我，我，我没有……我就亲了，怎么地吧！”我不敢看阿饼的眼睛，更不敢回顾自己从遇见她、失去她、再重逢以来的心境。
　　“就说呢，明明梦中那个吻怎么那么真实……”阿饼摸了摸嘴。
　　“梦中？你亲谁了？”我掩住紧张，轻描淡写地问道。
　　“不是我，是蝙蝠妖，看到她心爱的大根被那些官差和村民折磨死了，就失心疯了，又是亲死人，又是要给他招魂的……”阿饼似乎受到蝙蝠妖影响很大，也许她需要勘破这一层心境，才能摆脱连日的噩梦。
　　“招魂？”我有些疑惑。
　　“对啊，不然你以为整个落水村怎么变成聚阴之地的？这蝙蝠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邪术，可以将周围死掉的阴魂，都招过来，好像以为这样可以帮那个大根复活什么的……”
　　“这……真的可以……复活死人？”我想到了二哥，万一二哥魂魄尚在。
　　“不可能，这个大根的魂魄，一生积德行善，死了直接化成一道光，径直投胎去了，哪里还招得回来……”阿饼翻了个白眼，似乎很瞧不起蝙蝠妖。

　　我能理解，蝙蝠妖是为情所困。
　　别说是我的至亲家人，一想到如果阿饼也像那大根一样，正值盛年，被坏人结果了性命，大好未来全部葬送，我不管有没有那本事，也要拼了命复活她的。

　　“我是说，如果魂魄尚在，可以复生吗？”我问得更小心，阿饼离开方圆镇的时候一无所长，如今却这样厉害，让我不由得对括苍山的绝学生出敬畏。
　　而且通过连日的回忆、结合戒指上的印记，我隐约想起，当初给二哥玉扳指的，应当就是“括苍老道”。
　　这老道士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所有人修、妖修对括苍山的觊觎，也许真的本事通天，能让人死而复生。
　　“可以是可以，书上说，有三种方法。”阿饼毫无藏私的意思。
　　“哪三种？”我追问道。
　　“一种是人刚死，魂魄尚在游荡，直接摁回身体里，以秘术融合魂体；第二种种是魂魄尚在，没了尸身，可以借尸还魂，所谓夺舍之道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为借尸还魂是被动的机缘，可夺舍活人就方便得多，魂魄在体外停留时间不长，耗损不大。”阿饼一边说，一边走出山洞，在洞外寻了处溪流洗脸。
　　“还有一种呢？”一定是溪水太冷，才让我牙齿有些打颤。
　　“最后一种，就是魂体化实，就像灵力可以化实，魂体也可以化实，以石妖之血，浇灌魂体，天地灵气，直接再造一身血肉。”阿饼神色寻常，好像她说的不过是糖醋排骨的菜谱。

　　“这……石妖……《妖学》中也未有记载……”我很疑惑。
　　“天下妖学庞杂，岂是人族研究得尽的？被大洞天收录的妖学，都有删改，摒弃让人容易心生邪念的部分，只留些正统的术法供后人学习，免得道心不稳。”阿饼似乎对我们这种大洞天很是不屑。
　　“怎么会道心不稳？”我问道。
　　“就比如说你吧，你现在知道了石妖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你心中的想法是什么？”阿饼插着腰，虽然穿着道士装扮，却怎么看都多了几分小姑娘的娇俏。
　　“踏遍天下，找到石妖，救活我的家人！”若天下真有这样的法子，我不怕艰辛，一定要去试一试。
　　“对吧，你看，你知道了这等秘辛，你还想修道吗？你还甘心待在一个山门中供人驱使吗？”阿饼摊了摊手。
　　“什么驱使！我师父对我百般关爱，不是……”我急忙反驳。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赶路吧。”阿饼已经御剑而起。
　　我也只能急忙赶上。

　　本来按我的计划，是不准备去襄州的，最好一直绕些荒无人烟的地方。
　　阿饼虽然能打，但也不好过分依赖她的武力，偶尔依赖依赖我的智谋也是很重要的。
　　更何况，上次遇到的林屋山弟子人数不多，阿饼的群攻到底能一次打多少人，我心里也没底，至少就上次被青城山罗洞主围住时看，阿饼还没本事瞬息之间拿住百八十号人。
　　如果真的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次追捕，想拿仙盟令的好处，我们两人还真不一定能顺利脱身。
　　而且，青城山还不知道在阿饼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记，真被大部队围堵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阿饼非说，天天风餐露宿，都要长虱子了，一定要洗个澡。
　　哎，女孩子就是麻烦。

　　直到夜里，我才想起来，似乎我不经意亲到阿饼这事，就这么被轻轻揭过了。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也要我负责，甚至都没有脸红，好像这根本不是个事，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漠的样子。
　　哪怕我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也不由得感到失落。
　　也许在她心中，与我亲吻这件事，并不怎么重要，又是在梦中，就当被狗啃了吧。
　　仲夏夜窗外的蝉鸣鸟叫，似乎都在嘲笑我的一厢情愿。
　　我越想越烦闷，真想把她摁在怀里好好亲一亲，问问她有什么感觉……又想到现在这是王天行的身体，心中愈发烦闷。

　　等到在客栈休息了一日，再见到阿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们像所有平凡的夫妇一样恩爱和争吵，在琐屑中白头。
　　在我做梦的时候，阿饼已经在襄州城转了一大圈了，衣服已经换成一身时下流行的贵女裙子，浅绿色的裙子上甚至有些碎光，精心打扮过的妆发和衣裙相映生辉，将她的容貌映衬得娇俏可爱，再加上她对我展露了一个生涩的笑容，简直让我恨不得立刻还俗。
　　可是她扔了一个包袱到我脸上，将我砸醒了。

　　“这是？”我捏着包袱，感觉也是衣服。
　　“换上！”阿饼在我面前，越来越说一不二。

　　等我换好装扮，才发现这是那种江湖算命骗子的打扮，阿饼甚至还买了一个易容面皮，可以将我彻底打扮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为什么我要打扮成这样？”我打扮成一个老头，站在她一个妙龄少女身边，这，这太叫人不能接受了。
　　“因为你这张脸，太出名了，我虽然不怕打架，但不喜欢打架。”阿饼还未落座，便听到敲门的声音。

　　“客官，客官……袁道长在吗？”是店小二的声音。
　　“在。”阿饼应声开门。
　　只见店小二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样子非富即贵。
　　阿饼将人让进来，交谈之下，我才知道，阿饼化名“袁小妹”，自称是“袁道长”的收养的孤女，今晨在外面卖了些符纸，那些家宅不宁、小鬼作祟的，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故而弄出了名头，竟然惹了当地的富商上门，欲批量购置“袁道长”的符纸。
　　我才贴好眉毛胡子，不知来人底细，只急忙坐下，未敢吭声，手中拿着拂尘，一脸仙风道骨，任由阿饼坑蒙拐骗。
　　不过须臾功夫，阿饼已经许诺“袁道长”可以卖给那商人千枚“镇宅符”，不过需要明日辰时来取。
　　等到那富商出去了，我才问道：“什么镇宅符，天下竟有这等东西？”
　　“没有。”
　　“那你这不是骗人吗？”我很吃惊，阿饼不管平日怎么样，可真没见过她骗人钱财。
　　“就是平安符，你在上面画个简易的化灵阵，寻常孤魂野鬼便不敢靠近，谁敢来闹，都给吸进去化了，虽然防不了妖，防点鬼怪也是好的。”阿饼已经提笔开始画符，看来她今早出去早有准备。
　　“若是祖先魂魄……”
　　“哪家祖先不老实待在自己墓里，天天缠着家里生人不放的？”阿饼停了笔，吹了吹符上的墨迹，“一千张，看来准备还不够啊，喏，这张给你，照着画，我再去买点符纸和朱砂。”
　　“我也要画？”
　　“当然！一千张，一两银子一张，我都陪你上京了，你还不愿意赚点钱给我花么？”阿饼说得理直气壮。

　　折腾了两日，阿饼终于换到了满意的银两，给我们多准备了几身行头，又雇了镖局护送，才上路赶往唐州。
　　此时，我的手也快断了，心也快碎了。
　　阿饼两日都没让我睡什么觉，告诉我在城里苦一苦，多赚些银两，路上行事才方便些，要睡等上了马车，由我睡个够。
　　可上了马车，我才醒悟，这等路途颠簸，哪里睡得好觉。
　　也多亏了阿饼一番准备，有些不怀好意靠近的修士，看到我们似乎是镖局护送的商队，上来打听一番也就走了，毕竟不好随意触犯人间律法悍然出手。
　　仙门倘若枉顾法纪，惹了官司，得罪了朝廷，被定为□□，断了香火，那便太不划算了。

　　有了阿饼这一番安排，我们混迹于常人之中，有时甚至白日睡在马车里，给临时雇用的镖局结了费用，又在夜里御剑赶路。
　　虽然辛苦了些，可确实不再被各路修士骚扰。
　　对此，我不禁有些疑惑，阿饼明明可以一个人打一群人，为何还要费尽心机，躲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