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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追兵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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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有些羞恼,但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出来吧!”小蓝站到火堆后面,调整了站姿,手中结了一个光印,朝斜上方上方大喊。
随着她的喊声,我才发现,原先我们站着的位置上,有一道很深的剑痕,而且是剑气打出来的,这种武修的做派,是青城山的人!如果方才不是小蓝一掌将我推开,我此时已经是这剑气下亡魂了!
“啧,沈师兄,竟然在此与女妖厮混!”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听起来又高又远。我甩了甩混沌的脑袋,才模糊想起,这大概是张寒彦的声音。
我回头一望,只见四面山头上都站了青城山弟子,每人只见有一臂的距离,来人不少,当真是瓮中捉鳖了。
当一个人心里想到一个最不好的事,这个最不好的事就一定会发生。
“这便是委羽山的沈知善?”
“说什么这一辈中最惊才绝艳的弟子,我看也很一般嘛。”
“怎么不惊才绝艳,这都跟妖怪鬼混上了。”
“说不定与那女妖已经双修过了,与妖双修,很快就要变作半妖了呢!可不惊才绝艳嘛!”
“委羽山该不会有什么独门双修大法吧?”
“如果真有,那委羽山岂不是满山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围在山头上的青城弟子们发出哄笑,我短暂的一生声体会过痛苦、失落、愤怒、懊悔,却从未体验过如此难堪。
多年的仙门交情,在这些人口中竟然如此不堪,如今我没有了家,委羽山就是我的家,他们可以侮辱我,却不能侮辱委羽山。想到此处,我捏紧了双拳,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叫他们晓得,委羽山不是他们可以肆意出言不逊的!
我几步走到小蓝身侧,与她一同戒备着四面八方不怀好意的人们,掐了决,化簪为剑,横在胸前。
青城山的人似乎并不很瞧得上我们,只派了几个弟子攻上来,大部分人仍然牢牢守住周围那些矮山头,以防我们逃跑。
小蓝没有武器,却在缠斗中夺下了一把青城弟子的剑。我无暇照拂她,论剑法,这三年我没有少练,但始终年少时根基浅薄,不能跟常年苦修的青城山弟子相比,道法上我虽然是碾压同辈仙门弟子的,但道法又多为对付妖鬼,能对付人的,都是太过阴损的杀招了,看着这两张稚嫩的脸庞,他们也许比我年岁还小,不过以为自己是来捉妖的,对我的剑招也没有用上道法,叫我又怎么下得去手。
是以我艰难地防御着两个人对我的攻击,几次想打飞青城弟子手中的剑,都力不从心,险些连自己的剑也脱手,一晃眼看到小蓝在六七个人的围攻中游刃有余,一套剑耍得要生出花来,周身寒光缭绕,风姿卓然。
青城山那边可能也发现了我是个薄弱环节,便又派了两个年轻弟子下来攻我,这我哪里招架得住,再有骨气,再有豪情,此时也被身上不断增加的血淋淋的伤口讽刺个干净,再这样下去,我不是死于青城弟子的剑下,便是又要被抓回去做阶下囚,这次还不知要受到怎样的折辱。
正当我力竭图穷之际,眼前寒光一闪,有一剑眼看就要躲不过去,便听一声巨响,剑不知砍中什么,我睁眼再看时,一条奇异的尾巴在我面前甩动,一下把四个青城弟子都打飞出去。
“我从不伤人性命。”现出真身的老鼍,张着血盆大口,说完还用猩红的舌头舔舔嘴。
若不是我精于此道,知道他真的没有杀孽,谁信!
“但你们如果不肯放过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杀人!”老鼍转了个身,又用尾巴把几个围攻小蓝的青城弟子打飞出去,那尾巴虽是深色,却在月下泛着光,好像身披鳞甲,威武得很。
青城山的攻势被打散,剩下的几个人也急忙收缩战线,带着受伤的人御剑飞回四周山头,我捂着伤口看过去,才发现山上有个人抬了抬手,瞧那身形,颇像先前抓我时打过照面的罗洞主。
“委羽山沈知善,你可知错?”声音一出,果然是罗洞主,带着磅礴的法力,直接将其他在青城狱中遍体鳞伤而今尚未恢复的妖怪们震得伏在地上,没想到他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青城山道貌岸然,实则设计捉拿无罪的妖族,为天下笑耳,我何错之有?青城山不分善恶,不问缘由,枉顾仙门情谊,还将我一并打入妖牢,此事我也要回山禀明师尊,让师尊评断,我何错之有?”打嘴仗,输,是不可能输的。
“你袒护妖物,罪其一;私放妖牢重犯,罪其二;与妖为伍,伤我弟子,罪其三;巧言令色,强词夺理,不服仙长管教,破坏仙门情谊,罪其四。”罗洞主的脸皮实在惊人,若不是夜色太黑,我定要好好看看,耍无耻的人应是什么表情为佳。
这个世界上所有强词夺理的人,都要先指责别人强词夺理,才能成功占领强词夺理的高地。
“我错了……”我低笑,小蓝回头惊愕地看我,我笑得更大,声音洪亮地说,“我错以为你们是愚蠢迂腐不辨善恶,如今才知你青城山是颠倒黑白、恃强凌弱;我错以为你们是谨遵古训、不敢不从的提线木偶,如今才知你分明是心有私仇,挟私报复,青城山下,就算我为两个妖怪辩解几句,以青城山和委羽山的交情,何至于将我捉去妖牢?如今青城山那么多洞主,为何每次都是你来捉我?这里有这么多妖怪,为何不见你去捉,却偏偏来对付我?说罢,你与我有何仇?”
“我与你没有仇,是你一意孤行,要与整个仙门为敌,如今还不知悔改……众弟子听令,今日在此的妖怪,一个也不可放过,这既是朝廷的命令,也是为天下苍生造福,委羽山的沈知善,若是还负隅顽抗,便就地格杀,代委羽山清理门户!”那罗洞主抱拳虚虚向一个无人的上空行一礼,我不知他在敬什么人,还是在敬自己逝去的良心,只见他礼毕后,似带着悲鸣般有力地高呼一声:“今日当是伏尸剑阵现世之时!列阵——”
今夜月色很美,山坳里偶有微风,吹散我心中烦腻,环视了一下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的群妖,看了看同样一身伤痕的小蓝,对于自己如何被卷入这一桩妖怪奇事,我也有些稀里糊涂,但那罗洞主既然不肯留活路,如果不能在青城弟子的围堵中杀出一条生路,我的人生便到此为止了,父母家仇又如何报得!
绝境的困顿,已不容我多想,左手隐隐蓄力,结出光印,右手颤颤巍巍,勉力抬起玉剑,以左手在剑身上从头到尾一抹,鲜血透过光印汩汩流入剑身,一时间玉剑饮血,通体炙热,红色的光芒像烈焰一样四处喷溅,似乎我的血还不够,还想饮得更多。
“你,你,你,大胆沈知善,你果然盗习妖法!”那罗洞主看到我的剑身,声音中透出慌乱,“快,快列阵,不能等了!”
“这里的妖没有害过人命,连我这个妖怪们闻风丧胆的猎妖道士都能放过,你却不给活路;你我同为人族,你却对我咄咄相逼,欲加之罪,我岂能白担!”随着心中积郁怒吼出来,我手中玉剑进一步变长变大。
此前唯一一次使出这招,是对付一只虎妖,那时性命关头,灵光一闪,想起师父的教导,以血祭剑,才险险虎口逃生,如今同样生死一线,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杀招,也许能在青城山弟子的重围中,撕开一条口子,逃出生天。
“少废话,快,快,快!你们这些蠢货,给我再快点!”随着罗洞主焦急的大喊,天空中逐渐出现一个光网,而这个网与先前捉我们的光网又大大不同,似乎网上皆是倒刺,甚至能在网格纹路中,感受到别致的阵法痕迹,实在不可小觑。
这些青城弟子都是极年轻的,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不足以以形化实,却在奇异的阵法作用下,将不同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实实在在的杀阵;也许青城山里还有一些老成持重的滑头,留守在山上招待宾客,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孩子,却被推来面对随时可以取走他们性命的上古巨妖,我是决计舍不得将剑挥向他们的,哪怕其中有着张寒彦这样的讨厌鬼!
我不敢再等,只得挥剑对着正上空初现规模的光网砍去!通红的剑身与金色的光网撞击得异常生硬,一下砍中后,几名灵力薄弱的青城弟子立即吐血倒地,无法继续参与杀阵的铸造,伤人而不伤命,此法可行!
这个阵法也许是不错的,但罗洞主不过是个心胸偏狭的鼠辈,带着一群道行甚浅的年轻弟子,哪里能敌得住我坚毅的道心和出尘绝艳的道法?思及小蓝多次在我面前耍弄本事,如今我也能救她一命,心里舒坦了不少。
那罗洞主见我破坏力卓群,当然急得想上来打我,只是他自己也牵着一根金色丝线,向这杀阵中灌注灵力,大概是铸阵的关键吧,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只得继续鼓舞弟子们的士气,催动灵力更快搭建他的杀阵。
正当我欲再次挥动剑身,彻底破了这阵时,耳边响起一声石破天惊之语——
“阿饼,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