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石吟》不识青天高

24、术法课

　　这个鬼魂状态的王天行，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一下愣住了，“这个……这个……”他半天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不梳头很吓人！”我抱怨了一下。
　　“对不起。平时也没人看得见她们，没注意这个问题。”王天行实在是个老实人，除了回护家人的时候有两分血性，其他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对不起”、“打扰了”这些话。
　　“别扯虚的，到底鬼魂能不能梳头？”我继续追问。
　　“能。”他点了点头。
　　“那不就行了吗？下次你把她们头发都给梳上，女孩子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就算没人看，女孩子也要漂漂亮亮的。”我把以前老板娘告诉我的道理，讲给一个陌生人听，虽然我自己并不乐意遵从这个信条。
　　“好。”王天行答应下来，我就不用担心被他几个鬼妹妹吓了。
　　“还有，其他鬼都是死时是什么样，魂魄就是什么样，但我听说王夫人后面的几个孩子都是小产的，并不是夭折，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并不是婴儿。”这是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聚鬼障。”他说的这个东西，莫名耳熟。
　　“一次说完。”我有些烦躁，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师父在我家设下聚鬼障，在这里家里死的人，魂魄无法离开，不知是受到什么东西滋养，妹妹们以鬼婴之身逐渐长大，这件事我也很奇怪。”他若有所思，不像作伪。
　　“你师父能看到你们吗？”我又想到一个事情。
　　“当然能，师父他极其厉害，以前也经常带我去捉鬼。”王天行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定他师父在不在附近，一脸很害怕的样子。
　　“那你们一天在这王府晃来晃去，他为什么不收拾你们？”我感到很疑惑。
　　“可能是觉得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根本无所谓吧。”他垂头丧气。
　　“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吧，之前东院厨房里多出来的吃的，不就是你搬的吗？”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这，这我师父当时还没来王府，他也不知道，何况搬个东西，也不算什么。”他挠了挠头，好像还有点做好事不留名的羞赧。
　　“那你能搬东西，岂不是可以抬起门口的大狮子砸死他？”我有点疑惑。
　　“可是……那样的话，我的肉身就真的死了……何况，就算是魂体，我师父也是很强的，无端惹怒他，恐怕更对我父母不利。”王天行摇了摇头。
　　“好吧。那就这样吧，如果我想到什么再问你。你先看看能不能教点什么防身的，或者攻击类的招式吧。”比起研究他家的怪事，赶紧学点防身的本事，才是当务之急。
　　“不是招式，是术法。我知道的术法大致分为三类，一是列阵，需要有个什么东西作为锚，有的是设阵人自己作锚，有的是其他的人或物作锚，然后通过设阵人的灵力画出虚拟的阵位，设阵后，一般是看不见灵力绘制的阵法图。即使是道法再高的人，只要没有见过设阵的过程，最后也只能通过阵法具体表现出来的特征，判断这是什么阵。”他顿了顿，又说：“但是设阵耗费灵力很高，如果你真的只会刚才说的那几个皮毛术法，短时间内要学会设阵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最小的防护类的阵法，也不易成型。”
　　“你说说看啊，阵法大概是怎么画？”
　　王天行隔空让一根小树枝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画了个图，如果这时随便过来个人，一定被吓到。修道真好，死了都能作怪，东院厨房里的吃食想必也是这样搬过去的。
　　“我记得有本小画书上说过，齐天大圣便是在地上画了个圈，妖魔鬼怪皆不得入。”
　　“第一，那是传说，并不可信；第二，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妖猴，妖怪的修炼法门与人类并不相同。”
　　“那你画的这是什么阵？”
　　“归灵阵，这是所有阵法中最简单的一种，因为不必与其他生命发生关系，只是归集天地灵气，帮助修炼，阵法虽简单，能力越强的人画出来，效果也越强。”他说着，又画了另外一个阵法图，解释道：“这就是防护阵，比归灵阵更复杂，归灵阵是不能阻止别人进来的，但防护阵可以，哎，可能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
　　“是太难了，根本记不住。”这时候就有点怪我爹了，好好一个天师，不教我点神仙道法，天天让背诗，我一个女孩子，又不考科举，周围的男的不是务工就是务农，都多少文化，背个诗就是谈情说爱也用不上，我想了想，又问：“那有没有简单一点的，你不是说术法有三类吗？还有两类是什么？”
　　“另外两类一是制符，一是束空。”他挽起一个手势，小木棍又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继续说道：“制符更像是小型的阵法，效力更弱、范围更小，但胜在简单，消耗灵力少，不需要特定的锚，纸张、木板、绢布，都可以制符，制好以后可以随身携带，使用起来更灵活，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发挥超过灵力上限的战力。”
　　“什么叫灵力上限？”我看着地上的符文，感觉这确实比阵法简单多了，很好记。
　　“你不是好歹懂一些的吗？之前不都飞到树上去了？”王天行可能觉得我太没基础了，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你使用术法，都要消耗灵力，消耗完了，就再也使不出术法，只能调息恢复，修炼可以提升灵力上限，只不过很慢，也有人用邪法提升灵力上限，但我劝你最好不要。”
　　“你这些符是什么意思？”我很不耐烦别人对我不耐烦，只想换个话题。
　　“这是定身符，可以定住妖魔鬼怪，给自己的攻击或者逃跑赢取时间。”他又指了指另一个道：“这是护身符，可以护住自己或者别人，不受妖魔鬼怪的伤害。”
　　“这么一说，有人给我用过护身符。”我想起看不见鬼的靳羽道长，他就爱用护身符，没办法，他就算想用定身符，也瞄不准啊。
　　“符的强弱，与制符人灌注的灵力有很大关系，有些人以血画符，就是为了强化符文的灵力，但就算是很强的符，遇到更强的对手，也可能没用。”他继续解释。
　　“这个我懂，拳头再硬，天下也有更硬的拳头嘛。”我心想，所以说万事不要强出头，打不过还是要跑，眼看雷雨马上就要来了，我很不想淋雨，便接着问道：“那什么是束空呢？”
　　“束空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术法，能够直接凭空以灵力拟化实物，不仅需要修炼，还需要天赋，我被师父侵占身体前，也还没做到。”他不再摆动小木棍，有一些雨点砸下来，轻易把刚才在石板上画的阵法和符文都抹去了，王天行的脸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变出一根金色的丝线，或者变出一柄剑这样子，算不算很厉害。”我总是忘不了靳羽的本事，试着问了问。
　　“能凭空拟化实物固然厉害，不过也要看对手是谁，法力越是高深，拟化的实物能够制衡越厉害的对手。”王天行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我，他似乎还在执着于用小木棍画符，但是再也画不出什么。
　　“能够捆住厉鬼，捅死妖怪，这种算不算很厉害？”我还是有点好奇，靳羽在修道之人中，到底算什么水平。
　　“很厉害。”他点了点头。
　　“啧啧，可惜了，这样的人，虽然想捉鬼除妖，却看不见鬼。”我看了看假山外面，雨点有些越来越大，不禁开始考虑就在这假山的洞中躲一躲，还是跑快些回去。
　　“看不见鬼？”王天行似乎很惊讶，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道士先开天眼比束空容易太多，一个能够束空之人，不可能看不见鬼!”
　　“谁知道，我又不懂这些，说不定别人隐瞒了什么。”我踢了踢脚下的小草，又问：“话说，你会的，都教完了？”
　　“列阵、制符、束空之下，皆有千千万万种变化，有前人陈规，也有今人新创，皆要慢慢习得，你不必急于求成，只要你愿意帮我保护父母，在下定当倾囊相授。”他抱拳作揖，倒与那有脚步声的王天行有几分相似。
　　我不是急着想学，我是急着想走，这雨是越来越大了，雨点砸在地上的力道很大，有些还溅进假山里，这别有生趣的假山石洞，眼看就要积出一汪水潭。
　　“行吧，雨下大了，我先回了，今儿谢谢你了，有缘再聊。”我其实觉得这个人不讨厌，满是磨难的生活没有让他变得油腔滑调，而是让他有些自卑消沉、有些过于一板一眼，好像全身心都在抗拒变成一个他不喜欢的人——那个笑眯眯的王天行。
　　如果他不是个鬼魂，我其实挺乐意交这么个朋友，至少是个实在人。
　　我思如乱麻，不防一个脑袋从假山后冒出来，整张脸横着平行于地面，笑眯眯地问我：“你在跟谁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