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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床 ...

  •   这座酒馆坐落在河畔旁。店里来来往往没有多少人,毕竟这是一个远离闹市的地方。我很喜欢这里,便在这里待了下来。作为一名酒保,我已经接待过了各色各样的人,当然也听了各种各样的事。
      这天清晨无事,我独自在河畔旁散步。清风从南边刮过,带着水乡特有的香气。沉浸许久,我这才发现河畔对岸的人影。那人影离我越来越近,清晨的薄雾也慢慢地散去。
      最后他走到我面前,向我问道:“请问,这儿有休息的地方吗?”
      他被我带进了酒馆里面。他苍白着脸,双颊向鼻梁那边凹着,留着山羊胡。在这夏秋的季节,那男人上身却裹得严严实实得,给我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感。
      我和他聊了几句家常后,他突然颇有意思地告诉我了一个故事,一个在他身边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小王家里多了一张床。
      这床是从门口收旧破烂的人那里买来的,虽说是从垃圾堆里淘出来的,但是这床的质感很好,小王一眼就相中了它。于是乎三言两语,小王就以极低的价格把这张床从那人手里买了过来。不过那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穿得都很古怪,从始至终一直坐在车子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得。但小王并没有在意这些。
      这床被搬进来的时候费了小王很大的功夫,别看这床小,抬起来竟然沉甸甸的。
      “可算淘到宝了!”小王窃喜道,“这肯定是用名贵的木头作成的。”
      之后小王就让这张床静静地躺在二楼,小王的卧室里。
      “总算是好了,现在家具可都找齐了。”小王感叹道。
      小王一家子是刚从外地搬过来的,这栋带着两层楼的房子则是小王用多年来在外地打工攒下的积蓄买来的。之所以搬到这个镇子上来,是因为小王想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跟他的妻子和儿子在这里安静地过日子。他受够城市的喧嚣了。不过显然,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陌生的镇子的可怕传说。
      小王在这个镇子上住下了。邻居是一对上了年龄的老太太,老头子。那老太太有什么忙就帮,还热情地请小王到他们家来做客。
      这对老人家里除了几个必要的家具外,剩下的就是四面光秃秃的墙了。墙上挂着一副老照片。照片上方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下方则是这对夫妇。照片里的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令小王心里充斥了一阵暖意。
      日子前几天还是过得相当顺心的,但自从小王把那张床买回来之后,这老太太总是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小王。
      于是又过了几天,这老太太才开口对小王说:“小王啊,你把那床,早早得扔了吧……”
      “那床……怎么了?”小王感到奇怪,这床又会有什么不对劲儿?
      “哎……”老人嘶哑地说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总之,早早得扔掉……”接着这老太太又重复嘟囔了好几遍。
      小王先是愣住了,但随后就满脸堆笑地说:“行,我马上就卖掉。”
      真是奇怪,小王嘀咕起来。当然了,那也只是表面答应,毕竟不想弄坏这么和睦的邻居气氛。但是那床,小王是绝对不会扔掉的。
      怪事很快发生了。
      那是搬到这刚满一个星期的事。那天小王邀请了几个外地的朋友,说是他终于扎根落地了,请兄弟们喝一桌。没想到喝过头了,一回家就瘫倒在床上。到了夜里,才觉得胸口里闷得慌。便去一楼的厕所里吐,这吐干净了,就才觉得有点饿。他看了一眼客厅上挂着的钟表:凌晨两点。
      出了厕所,客厅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哪里的窗户没关严,这风呼呼地直冲着屋子里面吹,与窗帘摩擦着发出一种女人尖叫的凄厉的声音。
      他没敢开灯,怕打扰到在一楼熟睡的妻子。于是他摸着黑向厨房走了过去。他走得很小心,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沙沙沙……”这时,小王突然间听到厨房里有什么动静,像是咀嚼声。
      “恩?”小王疑惑道,这房子,进贼了吗?那东西好像也感受到小王的存在似得,也突然默不作声了。小王紧张地向厨房门口趴去。他把头凑到门前,透过磨砂的玻璃,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个很矮的影子。
      怎么会?小孩子?那又能偷什么东西呢?小王疑惑道,接着他颤抖地把手摸向把手,鼓起勇气,猛得一下推开了门。
      他打开了厨房的灯,环顾四周。除了地上的剩饭残渣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变化。窗户在妻子的细心下,内外都是锁死的,根本不可能打开。
      “这家里……有黄鼠狼吗?”小王暗骂道。黄鼠狼站起来,正好也跟小孩子那么高。不过也好,起码不是人为的做的。
      第二天,小王找了个水电工来。带他到了厨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洞,能补一下。
      “先生,您家的厨房好好的,没有能修的地方。”水电工的话就更令小王费解了。那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干的呢?
      在晚饭的时候,小王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啊,没什么可担心的。”妻子笑道。“昨天你那老朋友专门来咱家了,他说饿,我就让他自己去厨房取东西了。”
      “你这几天操劳家务太累了,怕不是出现幻觉了。”妻子补充道。
      “也对……”小王沉思道。
      “咚咚咚……”沉闷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家中的宁静。
      “谁啊?”
      “是我……”那是老太太的声音。
      门开了,小王寒暄道:“请问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小王啊……前几天你问我的,那个关于床的事,你也该知道了。”
      妻子感到诧异,不过也及时搬了张凳子过来。
      她坐了下来,便开始叹息道,“其实啊,那床原来是我们家的……我和我老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他那时候干了些不光彩的行当。”说道这里,老太太叹了口气,继续讲道,“他和他的妻子,因为这些事大吵了一架,随后他妻子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但很快,我和丈夫闻到了他房间里那张床散出的恶臭,掀开床板一看,那里面蜷缩着的,是他妻子的尸体。”
      “那天晚上,我们也很疑惑,下一步要做什么。但儿子却不这么想。他放了一把火,把老房子烧了,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任凭我和老伴怎么叫都不出来。就这样……我们再也没见过他了。”
      老太太哭了起来,仿佛往事历历在目。 “那场火烧掉了我们家的积蓄,但唯有那张床,像是诅咒一样,毫发无损。”
      “那是张鬼床……”老太太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我把那张床买掉了,希望它消失的越远越好……可结果,它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到我的身边。”
      小王很吃惊,同时又为老太太的身世抱有叹息。
      “不过既然你已经把它卖了,那就好……就好……”老太太低声说道。
      “其实……当初……我骗了您……”小王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床,我还没扔……”
      “什么?你没扔?”老太太突然尖叫起来,猛得从凳子上站起身,一把扑向了小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大叫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扔掉它?”
      小王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不动,任凭这老太太推搡他。小王能看到老太太白森森的脸,在愤怒与恐惧的交织下的充满了皱纹。
      “咚咚咚……”又是一声沉闷的敲门声。
      “谁啊?”
      “我,来接发了疯的老婆子回来。她在你们这吗?”
      “在……在。”说罢,妻子便把门打开了。
      “真是打扰你们了。”那老头说道,“她呀,自从儿子死了之后,经常神神叨叨的,真的很抱歉。”
      “老婆子,走了,回家。”那老头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老太太,终于赖死赖活地把她给拽走了。
      门关上了。
      “呼……”小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已经无心去吃饭了,他只想快快地上楼去,看看那张床。
      那是一张历尽沧桑的床。
      “不过抛开这些,这床啊……哎……扔掉也太可惜了。”小王站在床边,惋惜地说道。
      他实在是太累了,新家的事也好,那个惊人的故事也好,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至于这床到底能不能留,还是明天再说吧。
      他躺上了床。
      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身后,好像有人。
      小王咽了口吐沫,他能感受到冷汗沿着他的额头一直流到脖子根,身子后的短袖也完全湿掉了。
      他迅速地坐起身来,一脚踹开被子,双手用力顶开了床板。
      床板下面,是一个女人的尸体。
      “这……”小王无法想象,近几天来,小王一直睡在一个尸体上面。
      这女尸保存得很好,仔细端详了一下,若不是身上的几处鲜红的口子,这玩意可真像一个熟睡的,体态安详的公主。
      她好像一个人啊。小王突然想道,前些天到那老人家里,那照片上的年轻女子……
      正在小王思考之余,这女子的腹部突然向上顶了一下。
      窗外月色苍白,几盏老式油灯突然熄灭了。
      “那老太太还有件事啊……没有告诉你。”声音从那女尸身子下面传来,接着露出来了一张脸,那是一张被烧伤的脸。疮孔在那张脸上刻的到处都是。胡子和头发已经分不清楚了,两只眼一大一小错开在塌陷的鼻梁两侧。
      “她的每个邻居在搬过来后,都会离奇的死亡啊……”这个怪人突然拖着残缺的身体爬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钢刀。
      “我呀,就是见不得别人幸福。”这个怪人突然站起身来,拖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一把抓向小王,接着把刀捅进了小王的腹中。
      小王把他一脚踹开,他跑到楼下急急忙忙地呼喊着妻子儿子。
      “第二天,这屋子就着了。小王和妻子都烧死在了屋里,那小孩子倒是幸运,活了下来,不过他的半只胳膊却被烧得落满了瘢痕。至于那对老伴和床,却跟人间蒸发般……”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见这男人又猛得喝了一杯,好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了一样。
      故事仍有几个疑点:那收破烂的人是谁?那对老伴是出于什么动机?而且睡在别人床板底下过上几天日子的情节显得有些荒唐可笑了。我摇了摇头,不过这些疑点应该是无从可知了,因为等我回过神来,这位先生已经躺在沙发上憨憨大睡了。
      我在前台又站了半个多小时,见迟迟无人,便回到自己楼上的房间里去,把这事记录了下来。其中的心理和细节的描写,则是我通过那位先生讲述时的神态揣测出来的。
      等再有人来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见那先生躺的地方早就空却了,于是我这才意识到,我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事实却并非如此。再见到他,是一个星期后的清晨。
      我这回便饶有兴趣地仔细询问了一番,但他却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这时他摘下了手套,露出了皮肤。
      我惊讶到无话可说,那手上竟然全是烧痕。
      我不再询问什么了,那故事应该是他的惨痛的童年回忆罢。
      于是我们又像那天一样继续捞着家常,直到——门外的一声悠远的叫卖声,打破我们的谈话。
      “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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