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日记》慕时因

4、贺焱

　　沈昀景穿着睡衣出来看见脸色发白的林星时，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件事林星语焉不详地和他提过了个大概，如今看来，事实比当初发生的要严重得多。

　　若不然，谁会在事发整整五年后，还要时不时恶意地刷一次存在感，简直就像是冤魂索命。

　　他极力沉住气，转念又一想，或许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的感同身受这件事。既然他不是当事人，其实也很难理解当事人的苦楚。

　　他热了杯牛奶轻手轻脚地走到林星身边，林星这时已经平静了些，但看见他走过来，当即又侧过脸去哄林小野试图转移注意力。

　　倒是林小野看见奶爸2号沈昀景过来，立刻就咯咯地傻笑起来，还伸出小手，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

　　“是贺焱？”沈昀景低声问。

　　林星低“嗯”了声权作是回答。

　　“你怎么不删了他？”沈昀景将手里的牛奶杯递给他，“还是，他又加回来的？”

　　“删了，他又会想尽各种办法加回来，或者打电话来骂我，毕竟他的工作……”林星摇摇头，喝了口牛奶，最后痛苦地咬牙道：“再说了，当初也确实是我的错。”

　　“那不是你的错。”沈昀景抬头，紧紧看他的眼睛，“他哥贺铭又不是你杀的！”

　　“但是当年如果不是贺铭因为我去打群架……”他的声音骤然小了，手也捂上了双眼，“我是真的没想到贺铭会为我打群架的，我那时候都跟他说了好多次，我不是的。”

　　话到这，他顿时哑然失声。想当初他确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弯，可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贺铭当初逼他逼得太紧，加上后面出了那件大事，可能直到现在，他都认为自己只是和别的男生不太一样。

　　多半到了最后，他也会和其他的普通男人一样，娶妻生子，人生虽有过疑惑，但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可是，他的疑虑在他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就被毫不留情地给戳破了，不仅如此，还留下了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残酷的记忆。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生死。甚至在之后无数个梦里，他都梦见贺铭满身鲜血地躺在血泊里，睁着眼看向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叫作死不瞑目，但梦境里的贺铭总是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也许是没有力气说了。

　　但林星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那句话，贺铭之前已经和他说了许多次，只是他捂着耳朵不肯听，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贺铭说的是：

　　“林子，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茫茫人海中，我只是刚巧喜欢了你。”

　　可林星那时候就是不信啊，觉得他还那么年轻，知道什么是喜欢？于是他躲，于是他追，小小的吉祥镇上，事情很快就像病毒般传开，林家老爹觉得林星给他丢了脸，狠狠揍了林星一顿，揍得林星整整一个星期都出不了门。

　　等林星后来总算能出门的时候，还是从朋友那间接得知了贺铭的死讯，贺铭是外地人，按照贺铭老家的规矩，人死要归乡，于是直到最后，林星也没看见过贺铭的棺椁一眼。

　　倒是贺铭的弟弟，贺焱最后找到林星，林星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场景，身材高大魁梧的贺焱带了几个帮手闯进小酒馆。看见角落里的他，贺焱眼皮上下一掀，像是在门缝里瞧人，冷峻的脸看起来是典型的斯文败类的模样，语调却是不轻不重的：

　　“原来你就是林星。”

　　话说完，居然真的就把他从酒馆里生拖硬拽出来，那天是大半夜，小镇上的人并不多，加上贺焱这分明是寻仇，谁也不敢为林星出声。

　　彼时林笑不在，林星身上的伤又没全好，更不是跆拳道不知道几段的贺焱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他就被贺焱拽进了月黑风高的小树林里。林星一身冷汗，以为贺焱是要杀自己，没想到贺焱却是顾自解了皮带……再以后的事，简述起来，就是贺焱把他在其开来的军用越野车里给办了。

　　其中过程只能用酷刑来形容，甚至林星几度开口求饶说，你这样不如杀了我。

　　但贺焱只是笑，车窗外月色冷白，那笑容直让林星冷到了骨头缝里，他说：“杀人是要坐牢的，我为什么要杀你？不过林星，你放心，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

　　回忆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割开过往，也照亮了现实。林星偷偷摸摸来到汉城，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没想到，那个恶魔又出现了。

　　或者说，这其实只是世间的因果。

　　.

　　“算了，他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他说就让他说吧。”沈昀景抱着他楼了一会儿，亲亲他的后脖颈，又将手机放到了他的面前，“你看——”

　　“嗯？”

　　“有相关专家已经研究出来，说这次的感染源来自一种罕见的野生蝙蝠。”沈昀景说着，点开了一张重口味的照片，画面中，某网红脸正皱着眉看着汤中的熟蝙蝠不知如何下嘴。

　　“不看不看，好恶心！”林星才瞄了一眼那图案，就当即拍掉了沈昀景的手机，“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居然吃野生动物？！”

　　“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说我们的老祖先之所以会选择现在的这些比如鸡鸭鱼作为食材，就是因为他们当初在选择食物时，其实就已经很明确的筛选过一次，打个比方，如果孔雀肉好吃，那么现在的孔雀就是鸡，这么说你明白吗？”

　　林星点头，表情发愁地看看茶几上已经冷了的奶瓶，“那老祖先有没有筛选过，如果婴儿没办法喝母乳，还有什么好的代替品吗？”

　　沈昀景一愣，“呃，你这个问题真是问住我了。”

　　说完，沈昀景其实也开始发愁，想了想，索性起身去厨房里煮米糊。之前他和林星一起研究过育儿书，说林小野这个年龄段虽然已经开始进食辅食，但毕竟还是要以母乳（奶粉）为主，但林小野的反应显然很抗拒林星昨天买的奶粉品牌，但这在汉城现在封城的大环境下，如何弄到新的奶粉，还真是一件愁人的事。

　　于是这个大年初一的上午，林星、沈昀景他俩就在讨论林小野未来的饮食方向中过去。在这期间，没有人串门，甚至连他们小区里都没多进几辆车，除了他们的谈话声和林小野的哭闹声，听得最多的，也就是微信里不时传来的叮响。

　　贺焱除了那条信息后倒是再没有发过别的来，尽管林星心中已经隐隐腾起了一股不安。

　　“其他城市到汉城的物流也停了，不然，我可以晚上在直播间里呼吁一下我的粉丝，请她们帮忙寄点奶粉来。”沈昀景一本正经地提议。

　　沈昀景最近听了他的策划好友小真的建议，也在某网站开通了直播间，他的颜值高嗓音磁性又有辨识度，虽然他本人不是很会来事，但是他总攻的嗓音加上常常反差萌的2G表现，很快就成为了一小股流量。不过他和林星的事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虽然腐女粉们圈地自萌，但也不时会引来一些直男的踩骂。

　　但用小真的话说，黑红也是红。

　　“你是想让你的粉丝朋友帮忙寄奶粉来，还是想让小真寄东西过来？”提到直播间，林星的脸色又显得很吃味，虽然这在沈昀景眼中看来，其实也是别有风情。

　　“小真虽然是我的大粉头，但人家真的是有男朋友的。”沈昀景边摇头边逗他，甚至亲抚了下林星那招人的花瓣唇，要说这张嘴不去卖口红，那真的是暴殄天物。

　　“听说还是个学医的年下小奶狗。”沈昀景亲亲他的嘴角，将话说完了。

　　“也是，谁喜欢你这种大叔啊。”林星傲娇地直哼哼。

　　林星这个人吧，要说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其实都是这点，就是脸上藏不住事儿。通常有火当场就发了，有醋当场也就表现给你看，床头打架床尾和，一般不留着过夜。

　　沈昀景觉得这叫心大，或者说，是缺心眼。

　　“要不最近没事，我先给你做助理吧。”林星托腮又仔细想了下这件事的可操作性，“现在也不知道柜台什么时候能开工。”

　　做助理这件事，林星以前半真半假的提过一次，但彼时口红专柜的生意很好，他这么说一说，沈昀景也就这么一听。但今时不同往日，像林星这种工作，上班就有银子入账，不上班就只能吃存款对付，也许现在是该考虑考虑今后的事。

　　“也好。”沈昀景沉吟声，“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定宝宝的奶粉。”

　　“嗯嗯。”

　　.

　　沈昀景一般承诺过的事就会做到，这不，刚到晚上8点，他就准时登录了自己的直播间「昀景阁」，他先是拜年打招呼，接着和粉丝们直播了一下汉城今天的情况，紧接着，就主动向女粉丝们打听起了奶粉的事。

　　沈昀景是奶爸的事圈子里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直看到林小野萌萌哒的真容，许多女粉丝就哭晕现场，说沈昀景怎么可以欺骗单纯小奶狗林星的感情？真是帅渣渣知面不知心。

　　沈昀景一头雾水，连连解释这是林星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口误，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舆论导向几乎立刻就变了，女粉丝们随即又举起了声讨林星的大旗，并很快脑补起了一出四十二集的狗血八点档。

　　沈昀景又尴又尬，2G表情瞬间被截图成各种表情包。到最后还是大粉小真以知情人士的名义上线爆料，才总算摆平了这件事。

　　「林小野是沈昀景的干儿子，林星的亲外甥。」

　　公屏上，小真的结论很快被刷屏。

　　得到了确切消息，女粉丝们终于不哭不闹了，转而开始同情这对年轻帅气的奶爸。毕竟在她们的价值观里，自己可以不结婚，但CP们必须要在一起！当然，在此之前，支持沈昀景和吴晓天的也不在少数，虽然在吴晓天爆照之后，这种支持率就以断崖式下跌……

　　但铁粉就是铁粉，哪怕吴晓天和美女会计小姐姐结婚了，粉丝们也能扒出沈昀景和吴晓天之间的粉红泡泡。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关心。”沈昀景眨了眨他那双招牌似的深邃双眼，将目光放在了那条私信上。

　　「景大大，你要的这个牌子奶粉我家里有，你可以明天下午来拿。」

　　「好的，非常谢谢你！」沈昀景一愣，忙不迭打字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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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来补充个小细节，其实关于打群架致死这件事，确实是有一个原型，这里为故者的身份姓名保密，只能说，当时我得知这件事后也非常非常震惊，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有时候的代价，真的太惨烈太惨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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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一路打分分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