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白岁杪

12、12

　　或许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可以永恒存在吧。
　　更何况那抓不住摸不到的情感。

　　产生与消亡都是须臾之间。

　　可是，既做不到，曾经又何必承诺？
　　当初又何必给他一个将死之人希望……

　　一场云雨，一句成亲，过往的所有都要一笔勾销了么。

　　翌日。

　　“公子，公子，您怎么样了？”

　　阿绫看着床上面色憔悴的楚允承，急得险些哭出来，她抬手拂上他的额头。
　　已是烫手。

　　而且气息明显已是薄弱。

　　阿绫服侍他多年，从未见他病的如此严重，只需阎罗微一挥手，就能将其最后一缕魂魄携走。

　　当日府中确实慌乱了一场，所幸医师请的及时，总归是将楚允承从鬼门关生生拉了回来。

　　阿绫到底心思细，看着自家公子自从醒来都不言不语，加之秦契多日未出现，多半也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虽没想到二人之间更深层的关系，但情谊破裂还是能瞧出来的。

　　她放下托盘，将药碗端至楚允承身前，看着他无神憔悴的模样，心头跟着苦涩，“公子，喝药了。”

　　本以为楚允承又要呆滞许久，却不料话音刚落，他便猛然抬起了眸子，眼眶干涩微红，眸子被一阵细碎执拗的光替代。

　　他即刻抬手接过药碗，洒脱地一昂头。
　　一饮而尽。

　　然后就见他掀被下了榻，穿好外衣，又披了件雪白的大氅。

　　阿绫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想作何。

　　“公子你疯了！外面可是冰天雪地，你这条命才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又要为了那个浪荡子将命赔进去吗！”

　　楚允承身形一豫，他回眸看了眼为了服侍自己，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的阿绫，语气无比平静，甚至是温柔。

　　“将火添大些，沐个热水浴，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很快就回来。”

　　这几日气温骤降，大雪一下就是五日，楚允承出门时，大雪依旧纷飞不绝，多亏撑了伞，否则不多久就能被洒覆成雪人。

　　说来也巧，当楚允承刚扣响秦府大门时，两辆红漆宽大的马车就从风雪里走了出来。
　　四角挂着铜铃，灯笼上书着“秦”字。

　　“你是何人？”坐在前辆马车前的护卫跳了下来，朝已经被冻红鼻尖脸蛋的楚允承走去。

　　楚允承倒也未失礼仪，恭敬回道：“在下楚允承，前来寻秦公子。”

　　护卫眯眼打量了一番，而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见没有任何指示，便蛮横地挥了挥手，“公子不在府中，你择日再来吧！”

　　“那请问他去哪了？可否告知……”

　　“听不懂人话吗？！”护卫瞪大了眼，“让你赶紧离开，别挡道！”

　　却见楚允承动都没动，依然立在大门中央。眸色平静，无所畏惧，如屹立于冰天雪地里的一株傲雪寒梅。
　　人憔悴，然风骨存。

　　倒不是他蛮横无理，全因这人态度实在恶劣。那自己凭何退让？

　　僵持之时，突然听到一声咳嗽声，从前辆马车中传出。
　　帘子被一只枯老的手掀起一道缝，能依稀看到一位中年男人的脸，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目光如剑，毫不留情地乜了眼楚允承。

　　“楚公子铁心要拦老夫的路吗？”

　　看到男人的脸时，楚允承就愣了一愣，再听到他的声音，楚允承只觉得脑子里有某条线“蹦”得一声断掉。

　　某些回忆开始洪水一般，登时决堤而下，铺天盖地，漫天无际。

　　而正是这时，一个声音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那人低声叫道：

　　“允承。”

　　声音远而轻，楚允承却听了清清楚楚。
　　循声看去，只见后面那辆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而开口叫他的，正是秦契。

　　几日未见而已，楚允承却感觉隔了多年一般。眸光贪恋地在他眉间唇间摩挲，轻轻勾勒一笔一划。
　　二人的目光穿过纷飞大雪，安静地停留在彼此身上。

　　一如往日的诚挚。

　　只是，那马车里不只秦契一人。
　　还有一位女子。

　　女子端庄秀丽，彼时正用丝帕掩着娇容，脚尖触了触秦契的锦靴，嗔怪道：“公子，阿嫣怕冷……”

　　秦契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但眸光又怎么可能离开他。

　　直到楚允承转身离开，他才缓缓回过神，将帘子重新放下。

　　女子看他失神的模样有点疑惑，试探问道：“那位男子是公子故交？”

　　这才几日不见，他又瘦了许多。

　　秦契想到方才的对视，以及最后楚允承那个浅淡的笑，心头难受的紧。
　　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若是今日他无所作为，那么有些东西将永远也回不来了。

　　见秦契仍旧心不在焉，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女子已经有些微愠。
　　不等她再开口，就在马车正要重新前进时，就见秦契猛然站起了身，头也不回地就跳下了马车。

　　而女子的耳边，只余他离开之际说的一句话。
　　语气坚定而认真。

　　他道：

　　“他是我要娶之人。”

　　写着写着又想he了（别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