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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排球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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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若是回忆起自己国中的三年,似乎最常被女性同学问起来的问题就是:“有个长相帅气运动能力和身高都很强的竹马是什么样的感觉。”
“普普通通,多了个不省心的弟弟这样的感觉?”
当我转着手中的笔语气平淡地如此回答的时候,好奇围过来的女生都会发出:“诶——”这样拉长的声音,都是八卦未被满足的不满,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说起来前置条件明明有点像少女漫画的展开,影山飞雄这个人也算是比较符合我心目中少女漫画中男主的形象。但是不知道为何,在我担任“青梅”这样的角色时,一直以来却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脑内有时候会随意妄想的奇妙剧情。
比如说被人拜托传送情书啦。
比如说被喜欢他的女生误会从而宣战什么啦。
当我问过算是班里唯一清楚我真实面目的宅友时,前座瘦弱的男生推着自己正在反光的眼镜,颇是虚弱地叹了口气。
“醒醒,现实和漫画是不一样的啊,佐仓同学。”
他指向了刚刚喊了我一声就宛若门神一样站在班级门口,浑身散发着迷之气场黑着脸的少年。
很好,周围的胆小一点的女孩子好像都对他绕道而行了?
“我要是女孩子也不会喜欢这种看上去凶巴巴的类型的,看上去太难接近了。”
“那你要是女生会喜欢什么类型?拿咱学校最出名的排球部举例的话。”我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拿出自己的便当,又满不在意地问道。
他对我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大概是……已经毕业的及川前辈那样的吧。”
“啊好吧。”我有点不爽地嘟囔了一声,拎起便当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简直男女通杀啊,那个人气角色前辈。”
2.
说起影山飞雄,绝对是我遇见的最单细胞的男生之一。
两家就是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让我们可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这人就算在我面前再怎么露出一脸“生人勿近”的气场,我都明白那分毫没有针对我的地方。
倒不如说我一直很惊叹,这个人到底单纯到什么地步才能在自己不爽的时候,把情绪那么清晰得表现出来。同样得,又是别扭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觉得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很不好接近呢。
看看,那个面色严肃地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的影山君。你以为他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人生难题?不,实际上并不是,他只是在买酸奶还是牛奶的问题上犹豫纠结而已。如果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家是不是会觉得他有点可爱呢?
我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轻轻晃着双腿。从便当盒里夹起一块章鱼肠,笑眯眯地开口说道:“忘了我上次说的吗?小飞雄你同时按下两个按钮就好啦。”
“又不会一下子掉出来两个。”发型清爽的黑发少年扭转过头来看我,表情有点别扭,“你以为谁运气都和你一样好吗?”
“我那次只是偶然好嘛。也只有上次给你示范的时候贩卖机先生才发生了那种奇妙的错误。嘛,不然你干脆选择投两次币都喝了算了。”
“那还算什么选择。”
“切,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啦。”
看上去有点不爽于我答复的影山飞雄君回过头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两个按钮,“啪”地一声掉出来的是牛奶。他也没继续说什么,捡起自己的牛奶坐到了我身边的位置,干脆利落地插上吸管沉默地吸了起来。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一如既往地开始主动找起话题。
“怎么那么不开心呢,是队友又没办法配合好你的传球,还是又被人叫做哔——”
“你嘴里的那个‘哔——’又是什么鬼啊?!”他又一次猛地扭过头来。
“哦我懂了,肯定是两者都有。你不是不喜欢听那个外号嘛,为了不惹你生气那就是禁句啊,自然要用文明一点的方式去哔——哔哔……啊啊喂——!笨蛋影山君你快放开我的脑袋!”
我觉得影山飞雄对摸头杀这项本来算是很温柔的行为有着天大的误解,或者他本意就是在威胁我,贯彻着摸头后面的“杀”字。
我感觉我的脑袋在他手中就像是经常经过他手的排球,被他随意掌控着。
我瞪着眼,看着面前的景色晃动了两下。鼓起腮帮子不服气地把手探了出去也搁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如今比我高上不少,哪怕是坐着,我去摸他的脑袋都需要伸长手去够。影山的头发很顺也很柔软,把那整整齐齐的黑发揉乱,对我来说,从小到大都是很感兴趣的一件事。
但是他借着身高和力气优势不放过我的脑袋,于是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我们傻乎乎的面对面按着对方的头颅。
我瞪着他,试图让他先松手,活像是跟死对头在对峙。但是他挪开了视线,咬着牛奶的吸管并不理我,垂下的细碎的刘海儿半遮住他那若有所思,我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的神色。
路过的一对情侣瞥着我们发出了憋笑的议论声,我们也全然没有在意。
“啊啊啊小飞雄你就是这样对你亲爱的姐姐的——!”僵持半响,我有点抓狂。
“不要。”
“啥?”
“我说不要叫你姐姐。”他想了想,又补充, “还有别那么幼稚地称呼我。”
我僵硬了一瞬,顿时感觉自己大受打击。
明明小时候他还会眨着澄澈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叫年长他大半年的我:“姐姐”,那小表情纯洁又可爱,拿着排球让我和他一起玩的行为又是如此积极。
现在却会皱起眉,嘴角下撇,看上去非常不情愿的样子。而且……
“那个人气前辈都可以那么叫你——!明明是我先来的啊喂……”
“切,这是需要被重点关注的地方吗?”
“毕竟小飞雄当时一脸崇拜地天天说着及川前辈的传球超厉害什么的,天天说天天说。”我撇下嘴,“我可是吃醋了呢。”
“你……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说法!”
“怎么了?”
其实我感觉目前的气氛有点古怪,面前的少年也有点奇怪。
影山顿了一下,松开了放在我头发上的手掌,稍微远离了我一点距离。却马上又被突然凑近的我吓到浑身一僵。
我看见他瞪大的灰蓝色的眼眸中倒影出自己放大的面容,他往后缩了一下,仰起头来,面颊有点泛红。
然后——突然站起身来。
“你发烧了吗?”我奇怪地问。
“我去练习。”所答非所问,声音有点大,他利落转身,徒留下我坐在原地满脸懵逼。
说到底,长大的男孩都那么奇怪吗?选择继续吃饭的我有些茫然地思考着。
有点……怀念当年小小的可爱的正太啊。
3.
影山飞雄是个排球笨蛋,这不用我说,他们班的老师也会如此说。
三年国中的生活他可能把百分之九十九的脑细胞都用在了排球上,考不上名校白鸟泽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临时抱佛脚这种操作,就算是临近考试的时候我天天帮他补习……也是完全做不到的。
然而毕业的时候,他一脸僵硬地跟我说他要改去乌野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惊讶。
听我说:“太好了,那以后中午还是可以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反而是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我改报了乌野高校,之前在他一心想进白鸟泽时并没有告诉他。因为推断他考不上白鸟泽之后,应该报考的就是这所学校……说到底我还是不放心他。
他在排球上的天赋多么的强,我也知道他是多么的热爱且认真地付出努力地去对待这项运动。
但是,那时候的影山飞雄多么固执,又何其不会与人交流。排球是需要团队合作的运动,而他所在的位置恰好是联结队伍的纽带。虽然有着无比精湛令人羡慕的技术,却无法和队友好好相处配合。
但是我作为一个清楚一切的旁观者却无法客观地发表什么评价。
他不想输,但是那样的比赛注定不会获取胜利。
被队友称为“球场上的王者”,别人完全跟不上他的步伐,他被队友抛弃,坐了冷板凳,输了比赛,那也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脆弱不甘的表情。
我倒是无所谓他的队友有什么曲折的心理经历,也不是不知道知道影山自身存在着的问题。但是站在我的视角去看国三那最后一场排球比赛时,心底余下的却只有心疼他了。
我只是希望这个我熟悉无比的少年,对排球热爱无比的少年可以开心地打排球罢了。
那次比赛结束之后,我拉着大受打击闷不做声的少年去吃了顿他最喜欢的猪肉咖喱温泉蛋饭组合,把之前他打的很菜还不服输抢着玩的游戏机借给他随便玩。最终,他似乎受不了我如此不正常的和善,直言提出问题,结果被我在脑袋上捶了个手刀。
所以帮他努力补习去考不可能考上的高中也好,如今选择继续近距离看着他也罢,都是如我所愿而已。
“笑一笑嘛。”面对他满是不解的疑问,我踮起脚扯住了他的面颊,“好歹我们又是一所学校了不是吗?乌野也挺好的,曾经也是强豪嘛。没准在乌野能遇见可以配合上你步调的队友呢。相信一下,总有人能接住你的速攻传球的。”
影山飞雄的嘴里发出含糊的拟声词,嘴角被我拉扯出奇怪的弧度,表情略显狰狞。
真是的,温和爽朗地笑起来那么难吗?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却连小动物都会被他吓跑。
如果让我去比喻一下的话,只能说:真为难他明明长着一张宇智波佐助的脸却有着富冈义勇的迷之人气呢。
不过以我多年面对影山的经验来看,他现在终于是愉快了不少。
我叹了口气,然后又松了口气。
4.
我有时候觉得缘分这种东西非常的奇妙,就比如说我似乎总是能和打排球的人相遇,而且熟悉的人总是满脑子里只有排球的单细胞。
入学乌野之后的日常非常平静,我的幼驯染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排球部,最近几天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别说午休了,连早上上学时都摸不到他的人影。
发来的简讯是简单的:“在训练。”然而听影山阿姨说凌晨五点之前就跑出门去的训练也是令我惊奇乌野的排球部训练量莫非那么可怕吗。
我在某一天去拜访排球部时知晓了真相。却在球场上发现了另一个熟人。
他的扣球还是令我无比惊艳,暖洋洋的发色和眼眸,如同阳光一样耀眼,此时他的眼眸闭上,却成功打到了影山精准传递过来的排球。
我还从未见过影山能和谁打出这样的配合和速攻。
跃起的少年有着令人惊叹的运动能力,完全不受身高的影响跳跃着。然后充满魄力地打出一球——自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的存在感十足。
简直就像飞起来了一样。
比赛结束之后,开发出新招式兴奋完毕的两个人终于是注意到了窝在角落里观赛的我。
“啊。凛你怎么来了……?”黑发少年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啊啊啊——!是你啊——凛酱——!”相比之下,旁边的橘发少年直接就跳起来,几下就蹦到了我的面前。
日向翔阳的笑容灿烂可爱,在我面前一边说话一边蹦蹦跶跶:“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进入了同一所高中诶!好开心!之前还有问过佐仓爷爷,他说你的成绩很好也说不准会报考哪所高校来着——啊啊,你在这里是来看我们的比赛,还是想加入排球部成为经理?”
我有点茫然地摆了摆手,老实说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论是和日向突然的相遇还是……不远处似乎浑身冒着黑气一步步走来的影山……
“哈?日向你这个家伙——”
“干什么嘛,影山。”
日向的衣领被影山拎了起来,日向被拎到离我一米外的地方。日向吵吵嚷嚷,影山表情愈发不爽。之后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欧拉起了对方,被前辈制止了。
“喂——!你和日向这家伙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影山冲我看了过来,又猛地指着日向,脸色黑漆漆地问道。
“什么啊?难道影山就是凛酱口中那个单细胞排球笨蛋的幼驯染吗?”日向眨了眨眼,表情颇是无辜。
排球部的前辈纷纷投来有些八卦看戏的目光。
然后我听见了,他们这次比赛的对手,戴眼镜的高个子路过我们身边时轻声嘟囔了一句: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