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27、告白

　　哥哥离开了，苏忆寒也离开了，莫天遥留下一个残忍的约定，路小蛮觉得整个世界都似乎抛弃了她，把一切东西都留给她一个人承担，而她，其实仅仅想抓住一点点幸福而已。
　　冬日的色调永远跳不出淡漠的白，即使不下雪，那份寒冷与空寂也压抑得世界非满了苍白的羽翼，风里回旋着被撕裂的感情。
　　日历在桌上一天天减少，每撕掉一张，思念就会向更深一层的骨髓里蔓延。路小蛮总是在桌前盯着日历发呆，看上面的数字每天在变，心情却一尘不变。
　　手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至少莫天远每天都会有短信，或是问候或是揶揄，仿佛生怕自己突然离开再也不会回来，留下孤独给心爱的女孩，所以从不曾断过。他偶尔也会选择打电话的方式，却没有一次等到路小蛮拿起电话。
　　路小蛮已记不清有多少次想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无论用什么理由，听一听那优雅的声音也是一种享受，可是收件箱里的每一条短信，都在她打开手机时震动了她的心。
　　每一天，对于莫天远来说，是不是都是一份恩赐，所以他才那么快乐，他没有时间分给痛苦和忧伤，他的生命在他哥哥的痛苦煎熬中从神那里交易来，那是一个必须快乐的生命。
　　“路小蛮，你会答应他么？”
　　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对着天空痴痴地问。路小蛮不得不重新定义那兄弟两人，他们，是双生呢。
　　开学的前一夜，接到了同学聚会的通知，在家呆了一个寒假的路小蛮最终决定去参加，暌违已久的兴奋与快乐可以暂时地冲淡伤感，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是表哥留给你的。”李焕之在聚会末了时将淡蓝的纸条转交给了路小蛮，清雅的幽香和那个蓝眸少年有着同样的特性。
　　然而，路小蛮并没有看纸条的内容，将它和那枚蓝水晶胸针一同锁在抽屉里，让岁月尘封关于这一切的记忆，时光如水，总有一些要选择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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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以后的日子实在不值得记录，单调得只能用无聊两个字来形容。
　　路小蛮除了变得沉默，并且时常撑着下颔发呆以外，也实在没有什么能够让阿果那一众人去挖掘出不同了，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终于，在一群猎奇心强烈赛过狗仔队的无聊人的怂恿下，阿果作为路小蛮的同桌，向上一学年全校桃色新闻女王发起了八卦挑战！
　　“小蛮……”小心翼翼地把神色迷惘的路小蛮拖回现实，阿果的笑容只能用贼来形容，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最近你安静了很多么，来来来，从实招来，是不是寒假里，攻克了冰山堡垒啦？”
　　“啊，什么？”听到冰山两个字，路小蛮立刻回过神来，却是忍不住心头一痛，慌张地掩饰，“什么乱七八糟的，阿果你在说什么？”
　　阿果的笑容立刻僵硬，这死丫头！“装什么傻，快说实话！”
　　“我……”路小蛮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想到那人那般残忍决绝的话语，她就无法克制自己的疼痛，黯然地低下头，片刻，她突然站了起来，“我去下WC。”
　　匆匆穿过嘈杂的走廊，路小蛮逃也似的进了教学楼最东边僻静的洗手间。因为以前有高年级同学传说这间厕所闹鬼，所以连靠这里最近班级的女生也不敢前来如厕。
　　路小蛮用力地关上了门，失魂落魄地打开水龙头，让冰凉的自来水淌过自己的双手，不安的心骚动着，因为被阿果戳中了而疼痛混乱了。长长舒了口气，路小蛮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那般令人羡慕的美丽面孔，早就已经失去了从前的神采飞扬。
　　“呵，莫天遥……你，是诅咒啊！”路小蛮苦笑着自言自语，最清晰的记忆依旧冷得她浑身颤抖，可是还是不能忘不能放手！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显示为莫天远的短信的=传了过来，语气依旧不改一贯的不客气。
　　“喂，女人，你在哪里？”
　　“高一三楼鬼厕，啥事？”
　　回复之后就没有了回应，路小蛮忍不住一阵失落，低声叹了口气，握着小巧精致的手机，她的目光流浪在某个号码间，一串儿数字精灵，引向那个人，可是，她却还是落荒而逃。
　　课间操时间漫长，路小蛮也就不急着回教室，反正回去也是八卦访谈。她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那一幕幕的场景，不知不觉，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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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回讯的时候，莫天远已经站在高一教学楼下了，仰着头目测着到三楼的距离，他纤瘦修长的身影是一道让人驻足的俊秀风景。
　　阳光细碎而温柔地散落，金色的记忆像是风里的呼吸，一丝丝拼接成绚丽。春风轻柔地喁喁，满树新芽碧绿妩媚，花蕾细小地躲在叶间，婀娜清冷。
　　莫天远清颀的身影便在温暖的阳光下熠熠动人，栗色的短发凌乱地散在额间。晶莹润泽的瞳仁带着淡淡的笑意，在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有说不出的韵味。他翘起线条充满英气的下巴，嘴角斜斜地上扬。
　　踟蹰片刻，莫天远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指慢慢收拢，握成拳头后他点了点头，在众学弟学妹或诧异或花痴的注视下，上了高一教学楼。
　　看了一下手表，离上课还很早，莫天远又紧张又不安地守在厕所门口，像个偷了糖果的小孩，左右张望着，似乎是想确定没有人在注意他，却更显出了他的慌张。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莫天远的耐心一点点崩溃，灿烂的笑容每一秒都在减少，取而代之额上青筋乱走。
　　有没有搞错，上个厕所要五分钟那么久！
　　终于，莫天远失去了耐心，头脑一热就忘了这间鬼厕可是还没有被弃用的女厕所，黑着脸一脚踹开大门闯了进去，“呯”地一声之后，他几乎是怒发冲冠：“女人，你被下水道冲走啦！”
　　啊呃！站在镜子前发呆的路小蛮顿时僵硬。
　　机械地慢慢转过身，瞳仁里映出一个英俊异常又面红耳赤的男孩子，别别扭扭地插着手，目光在相触的一刻落荒而逃。
　　“莫天远，你要死呀！胡说八道什么！”用咆哮反击，路小蛮很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嘴上虽然仍是逞强抬杠，心中却隐隐作痛。他，还是出现了……
　　莫天远哑然，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傻傻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睛，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微微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浅红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旖旎，有着令人心疼的气息。
　　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么？见此情形，路小蛮突然明白过来，星眸失落地黯淡，心中翻搅着难以形容的感情。她努力镇压了自己的情绪，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个，有什么事？”
　　莫天远的目光渐渐凝聚，折射出梦幻的华彩，浓密的睫毛掩去了最后一缕怯弱，他一点点扬起俊美的面孔，邪气地微笑：“路小蛮，记不记得除夕夜我没有说完的话？”
　　“嗯。”路小蛮惘惘地望着莫天远，相对的视线里，却是被隔绝的两颗心，努力想冲破阻碍追寻着未知的彼岸，“怎么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莫天远散落的微笑勾勒出清爽的气息，薄挺的嘴唇缓慢地翕合，一个字一个字温柔地切割路小蛮的心脏！
　　“路小蛮，其实我很喜欢你！”
　　毫无新意的语句，却饱满地带着脉脉的感情，郑重地说出这句如同誓言的告白，莫天远迅速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路小蛮的眼睛。不安，害怕，交织在莫天远的心底，他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得到回应，那是他唯一可以给出的承诺，并且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路小蛮的脸颊被绯红染透，这是毫无惊喜的告白，但是她的心依旧被震动，瞬间的恍惚差点让她被迷失，找不到感情的方向。
　　“然后呢？”平静地反问，路小蛮的表情毫无波澜，很好地掩藏了她的悲伤。
　　“然后？”莫天远诧然，预想中的场景完全不同，他竟一时语塞，眼睛里流淌着明析的波痕，却不知道指引了什么。
　　“你喜欢我，然后呢？”路小蛮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低头不语的莫天远，内心忽然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她慌乱地转身，用力绞着自己的衣角，克制着，可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氤氲。
　　莫天遥，这就是你所设计的故事吧。天远会告诉我他喜欢我，而我必须接受他，我没有拒绝他的资格。当我陷入了你的故事，一切都不可控制。
　　“然后，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莫天远的话语依旧直白得毫无浪漫可言，他凝视着路小蛮的背影，却听不见她心中此刻翻江倒海的呐喊，那是为了他和他的兄长的疼痛，噬咬撕扯少女的心。莫天远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甚至有了逃走的冲动。还是不敢正对女孩的拒绝，他忽然懊恼起来。
　　长久的沉默像是滑向深渊，可是铺天盖地，竟抽离了心与心的隔膜。
　　路小蛮依旧没有回头，却已经感应到了莫天远的心，那颗执着得让人动容的心，零碎的片断一段段拼接，他亦是个令人心疼的男孩子，痛苦与快乐争夺的少年。
　　好吧，莫天遥，我说过，我爱你的，所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接受天远。但是，对于天远，我永远只有怜和护，我爱的人，只会是你莫天遥！
　　用心，一点点扯碎记忆里冷峻少年的残像，痛得心碎了也决绝如故！然后任性地让空气带走眼里的水雾，路小蛮明亮璀璨的星眸，闪烁着美丽的光辉，宛如华丽的公主转身，他啊的笑容在一瞬间绽放如莲。
　　“莫天远，你这算什么告白？”
　　莫天远错愕地望着路小蛮，世界都在这一刻悄然改变，变得那么美好，他的唇微妙地扬起，眼波摇晃：“什么呀，我亲自来，你还不知足？”
　　“一点创意也没有，知什么足！”樱唇翘起，路小蛮假装出不快。
　　“创意？”莫天远挠挠头，嘴角微微抽动，这个死女人，难道还要……
　　莫天远踟蹰了一下，快步走上前，猝不及防地将路小蛮拉进自己怀中，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地抱住她，勾起嘴角，冷酷而温柔地威胁：“死女人，你不做我的女朋友，我明天就在主席台上当着全校人的面表白，够创意了吧！”
　　他的心跳那么的温暖，那么幸福，在耳边响着，轻易感动了路小蛮柔软的心，想一想这个坏嘴巴的小子，其实也蛮可爱的。路小蛮深吸了口气，努力驱走心里的阴霾，尝试着用心接近耳边跳动的火热的心，她伸手环住莫天远的腰，娇嗔地捶了他一拳：“死小子，算你狠！”
　　“这么说，你答应喽？”不客气地追问，莫天远险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幸福，原本不敢奢求会得到回应，然而，怀里的女孩却是真实的温暖，她也抱着自己，不曾放手。
　　“嗯。”轻答，路小蛮闭上眼，满脸红晕。
　　莫天远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漂亮绯红的面孔，徜徉于迷恋的世界里，他忍不住想吻她，慢慢地，轻轻地贴近那饱满的唇瓣，他闭上眼睛……
　　“呯——砰！”
　　一声巨响，门被开合之后，两个女生石化在门口。
　　莫天远惊愕地睁开眼睛，皱着眉不爽地回头。
　　“呃，哈哈，这个，我们，我们走错了。”高一点的女生首先反应过来，陪着笑说。
　　“哎……阿青，这个好像是女厕所啊。”矮一点的女生却比较迟钝。
　　女厕所？！莫天远身子一僵，额上浮现小小的青筋。
　　“啊啊……小朵，我们下节课再来好了，走吧走吧。”高女生连忙扯着矮女生火速消失，妨碍人家谈恋爱要遭雷劈的啊！
　　路小蛮在莫天远怀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两个女生消失的地方，小声说：“快要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翘课！”莫天远霸道地阻止了路小蛮，用力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