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断行云》圣穆登西

3、第四年的见异思迁

　　靖江路，洞天府。
　　白宿云通过摄像头将自己的证件出示给门口的保安，自动卷闸门缓缓打开。
　　乔星宇将车缓缓驶入夜色中的住宅区。
　　都不用仔细寻找，警戒线和警车的鸣笛声就指引他们，来到了案发现场。
　　受害者躺在浴缸之中，双目紧闭，神色安详，没有丝毫恐惧和死亡的阴霾，倒像是进入了一场得偿所愿的梦境，化验员唐国光从水缸里取了水样，又抽取了些血。看到乔星宇和白宿云来了，点头示意道，“死者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有手上有一处细小口子…”
　　“这应该是夫人昨天一时兴起，去修剪草坪时不小心将手弄伤的。”年轻的女仆揪着围裙，局促不安地在一旁解释，她美丽的杏眼都哭肿成了桃。要知道，夫人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太太了，当年就是夫人将她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还在帮她寻找自己的家人，最近刚有了消息，没想到…没想到找到了亲生的父母，却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夫人。
　　上天为什么要让这么温柔的人离开啊？小女仆擦着又不断涌出的泪水，退到一边。
　　化验员要放掉浴缸里的水，白宿云没带手套，没法帮忙，就招呼乔星宇多看着点，自己走到大厅里。
　　大厅里放着巨大的鱼缸，从一楼贯通到二楼三楼，直接与房顶相接。
　　白宿云一边感受这满满的金钱气息，一边扒在亚克力的缸壁上往缸里窥视。
　　鱼缸里，有数群美丽的热带鱼交错转身，一只水母在缸里清腰曼晃，水草在缸底摇曳生姿，有些特别仙气，不知什么品种，几近透明，像仙女的碧纱裙，它们或许完全不知道空气里早已是一片悲哀，它们的身姿再也无人欣赏。
　　白宿云觉得有趣，观赏类一旦没有人再欣赏，那就意味着死亡，只是，这缸内的衰亡，似乎开始得太早了些。
　　“初步检验浴缸里的钠钾钙氯离子含量很高。”唐国光无情打断趴在鱼缸上的白宿云的思绪。
　　“啊？哦。现在的检验技术都这么快了吗？”白宿云不着痕迹地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下来的口水。
　　“这只是初步检验，微量和痕量分析就要等久一些。”唐国光在检验报告上签了字，递给一边可可爱爱的小徒弟。
　　“我们还在浴缸里发现了这个。”唐国光将一个盒子递过来，剑眉在额心拧了个川字。
　　这是只小章鱼，拳头大小，土黄土黄的，已经死去了，粘乎乎的一团，散发着生鲜特有的腥臭味。
　　“啊，是蓝宝石，是主人送给夫人的礼物。”小女仆指着那一坨屎黄屎黄的东西，惊叫。
　　“蓝宝石？为什么叫蓝宝石？我觉得叫黄泥巴更合适啊。”乔星宇适时插嘴，问了白宿云很想问但是不太好意思问的问题，顺便还替大家表了态——这玩意儿太丑了。
　　唐国光摸摸胡子茬青青的下巴，表示他也有一样的疑惑。
　　“那是因为蓝宝石是蓝环章鱼，一激动就会显现出宝石一样的蓝色斑纹。”小女仆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些，鹦鹉学舌地说。“兰兰从前很漂亮的。”
　　“蓝环章鱼。那不是有毒的章鱼吗？”白宿云有些诧异。
　　“嗯，而且这种章鱼咬痕很小，不容易被察觉。”唐国光补充道。
　　“那干什么要把章鱼放到浴缸里啊？”乔星宇不解，“而且还有毒。”
　　唐国光咳了一声“谁知道呢。”
　　“也许是要模仿克里特奥佩拉啊，那个用毒蛇自尽的浪漫女人，或者是有人想要引导我们往那方面想。”白宿云接住话茬，随口一说。
　　“谁会这么坏啊，杀害这么好的太太。”小女仆脸色惨白。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一个高挑清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脸色惨白，眼神发直。
　　显然是知道了他自己在一个多么不妙的时间点来到了这个不妙的别墅。
　　“警官，这里…这家人没发生什么事吧？”语气微颤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请求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唐国光和白宿云对视一眼，
　　经过几番询问。
　　“所以说，余秋荃先生，是吧，您是死者的家庭医生，死者生前资助你读完书，然后还要送你出国留学，我有一点疑惑，你为什么要推脱出国留学呢？”白宿云简要陈述已知并提出疑问。
　　“我不能再给她带来麻烦了，我要回报她的恩情。”他低下眼睫，柔软细密的睫毛在面上投下层叠繁复的阴影交叉纵横。
　　“不，他在说谎，他是个骗子！”前来送茶的女仆突然将滚烫的茶水向他泼去，打破了此刻的安恬。
　　“他想和夫人结婚！他想拆散夫人和主人！”女仆拽住医生的衣领，死命摇晃。
　　“蒋济千不是要领养你吗？还让你叫他和李依兰父亲和母亲。”家庭医生面无表情，用修长的手隔开女仆，他依旧看着警察，表情平静，话却是说给女仆听的。
　　“你…你说什么？”女仆诧异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他突然转头，脸朝向女仆，嘲讽地挽起一边嘴角“怎么，奴才当惯了？不想当小姐？”
　　小女仆惊恐地睁大杏眼，又气又怕，想用手堵住他的嘴，却怕他会用尖利的牙将自己的手咬得血肉横飞。
　　她想的并没错，接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还是说你别有所图。”说完，他收起满脸的嫌弃，又恢复了平静与无感，脸白净得像是天生的一张扑克，重新面对着警官。
　　“小伙子，表情管理得不错啊。”唐国光记着笔录，打趣道。
　　白宿云看到他面皮下的肌肉蠕动着，像是在缓慢咀嚼什么，压制着什么。
　　“年轻人要多和人交流，这么憋着会得病的。”她瞟了一眼不远处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正在傻笑的乔星宇，更觉得面前的青年有些阴沉。
　　不过也有可能青年只是白净些，有问题的是乔星宇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