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断行云》圣穆登西

106、人来人往

　　在几声忙音后，酒裕和自嘲地弯弯嘴角，这是一个已经安息的人的号码。
　　他凝视着装饰镜面里自己发青的眼圈，嘴角挽出一个无可如何的弧度。
　　自己是不是也要死了，才会想着去呼叫另一个死人。
　　“喂？”对面突然传来玩味的招呼声。
　　像死神的小指，轻轻地勾上他的，贴在他耳边问他要不要一起共赴黄泉。
　　“你是谁？”酒裕和厉声问。
　　“找你讨命的厉鬼。”声音懒洋洋的声音像是慢慢扩散的有毒气体。
　　“余秋荃？”酒裕和终于在脑海里搜寻出这个声线的拥有者。
　　“啊，对对对，我的老朋友，谁能比你更恋旧呢？干嘛？你联系我妹干什么？良心发现想赎罪？”
　　沉静稍微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几秒钟。
　　一声叹息从男人绝望的灵魂里迸裂出来。如果不是音量的原因，听起来更像是嘶吼。
　　“想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吧，你除了遇见什么难事，绝不会联系秋水和我的。不要再联系，别逼我骂你。”
　　“你是这样看我的吗？”酒裕和的身体微微颤抖。
　　细密的雨线有气无力地捶打着屋檐，窗外的景色像是不太熟练光影的画家绘制的爱作，透不过气的厚重里溢满潮湿的霉气。
　　“哈哈哈哈，我是怎样看你的？哼，好问题，我倒是要问问你自己，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提及不愿想起的那段过往，酒裕和心里一阵发紧。
　　“呸，你在那个愚蠢的金娜办公室的抽屉里藏了什么，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余秋荃的不屑和愤怒快要撕破他一贯秉持的慵懒随和，“你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纯良无害，你这个。。。。。。不择手段的人。”
　　雷霆宛如银龙在云层中穿梭，明明暗暗，映照着惨淡的云层和酒裕和突然镇定的脸。
　　“金娜？请问是内部的人员吗？不好意思，余秋荃先生，您并没有权限去调查这些事情。”
　　一声炸响，掩盖住了余秋荃最后疯狂的怒吼，大雨像是再也抑制不住的洪流，咆哮着冲向地面上的一切。
　　酒裕和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脸上是死一般的岑寂，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没有泪水。是的，一个仿生人，除了主人的命令，否则怎么会落泪呢？他是利用了一个人，因为他想让她把吞下去的爱人归还，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罪孽，只能算是复仇。
　　他劝过的，那天在太空梭的基站等了她好久好久，心中揣着激动和不安。像是一块温热的酸甜的糖在心口翻滚。粘连着心口的所有的情绪都青涩又甜蜜。被这个想法翻滚过的思想里都冒出一串串细密的繁花，带着植物柔荑的芬芳的生命力。
　　只要她答应，展现林铭轩的灵魂，跟他一起离开这个不再容忍她的地方。
　　他就带她离开，就像当年林铭轩探入MK星系，带他离开必死的困局一样。
　　也算是个完满的因果。
　　他等了好久好久，兴奋的心指挥着颤抖的手，一遍一遍地计算着李家众叛亲离的时间，安娜愤怒地在她最信任的手下文件柜里发现关于李秋水阴谋报告的时间，整个崇联旧地上的“猎犬”倾巢而出搜捕她的时间，李秋水再无立锥之地的时间，她，在那个时候，才有可能像乖顺的小猫一样，嘤嘤地雌伏在自己双膝之间。
　　那时的他不知到从李家腹地开出的那些列车发生了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曾今在翀国盘桓繁盛多年的李家逐渐衰落成了一片死地。
　　有人分析是因为李家接手了太多崇联的事故用地，那些地方常年冰雪，举目荒凉，经历过严重的星际污染，既不湿润也不肥沃，与世隔绝。
　　本来就该被荒废的，只不过靠着一口气吊着罢了。
　　他当时不知道这些，也无意去管，只想着自己之前发给她的资料有没有被她打开。
　　为什么没有来呢？那车为什么晚点了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头的甜味淡去，剩下耐人寻味的酸涩。
　　可能那辆车再也不会来了，可能她根本就没有打开那些资料。
　　天上降落几架太空梭，停在大楼前的平地上补充燃料，他死死地盯着其中的一架，其他太空梭上的人都已经通过连接的通道来楼栋里休息了，只有那艘太空梭像只闻到腐肉气味的苍蝇一样，趴在那里，蓄势待发，明明太空梭是没有任何动作的，他却感到如果这艘太空梭在疯狂地搓着手脚，只等输送燃料的管道一撤，它就要直冲云霄。
　　轻微的晕眩袭击了他，他转头看向已经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的人群。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终端对准他们，果然，和预料的一般，无法照清他们的身影。
　　寒气从心底窜起，这是来自普瑞多米兰斯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