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来找你》写甘草给甘草

2、遗落下界

　　死了吗？

　　这是哪里？为什么那么黑？爹！爹！你在哪里？

　　宫羽视觉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虚无，天是黑的如果那算是天的话，脚下踩的也是黑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模糊回忆起自己要回到圣地跟族人一起离开的。对！离开！

　　可自己又怎么到了这里，头脑如浆糊般混沌，稍稍晃动就觉得天旋地转，宫羽只得先盘腿坐下。他用一只手支着脑袋，以免再次晃动给自己想吐的感觉。

　　当时自己好像已经回到圣地，绿色，眼前是一片翠绿色的荧光，那是族中开启了大阵，自己没来得及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在一头呼喊自己的名字，那时自己只有一个念头，爹不要我了，我被族人抛下了。

　　最后.....最后怎么了？一道白光......对就是一道白光撕裂了自己身边的空间裂缝，难道我在时空裂缝里？

　　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忽然整个黑暗的空间开始剧烈浮动，像海浪一浪又一浪，宫羽趴伏在地上以减轻眩晕带来的不适。

　　忽然，轰一声巨响，在这片虚无中炸裂，宫羽来不及反应，只觉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空落落的感觉让宫羽心慌，一种属于自己信仰碎裂的恐慌，宫羽不断地深呼吸，像一条离水的鱼挣扎着想要喘过来，剧痛在这一瞬显得格外强烈。

　　啊啊啊啊啊啊！

　　疼痛，四肢百骸中似乎塞满刀片一般，在上下的摇晃中割裂自己的每一寸肌肉，割裂经脉，割断骨头，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激发宫羽的求生欲，他在心中不停提示自己醒过来！不要睡！快点醒过来！

　　恍惚间，宫羽像是看到一点光亮出现在眼前，一块五彩的石头静静漂浮在眼前，散发微弱的光芒。

　　宫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它很熟悉，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切让他想接近它，触碰它，拥有它。

　　石头的光芒渐渐微弱，宫羽的心猛地绞痛，整颗心脏像是被拧成麻花，他有预感，这颗亲切的石头要不见了，他踉跄地爬起来，地面的浮动让他走不稳路，但依旧坚持迈出一步，身上凌迟般的剧痛仍存在，这一步几乎耗尽宫羽所有的力量。

　　“不！”宫羽瞳孔收缩。

　　五彩的石头光芒最终消亡，“咔嚓”，光滑的表面出现一条条裂缝，最终碰的一声四分五裂。

　　随着五彩石碎裂，宫羽支撑身体的弦啪的崩断一般，再也无法站立，直直摔在黑暗的地面。

　　空间乱流中，宫羽纤细的少年身躯被一层五彩光芒覆盖，在一条数丈粗的乱流击中宫羽，薄薄的五彩光芒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骤然碎裂，宫羽额间的石头光芒变得暗淡，忽然石头像久病床榻的病人挣扎着回光返照，发出耀眼的五彩之光，宫羽身边的界域被撕开一个小口，石头碎裂，与宫羽一同落入界域之内。

　　......

　　“师兄，这都走好久了，什么时候到稻香镇啊？”一少年叼着根狗尾巴草，含糊说话。

　　细看这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是俊秀非常，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含着一汪春水，只一眼便得让万千少女芳心暗许，嘴角微微上挑又显得有几分痞气，若将一身雪白长衫换了，说不定还真是个风流公子。

　　少年身旁另一人也是一身白衣，身量比少年高上微许，看着年岁也就十七八的样子，黑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面无表情，嘴唇微微抿着，双眉习惯性地蹙起，左手握着一把长剑，走的规规矩矩，不像身后的人，走没走像，跟个猴儿似的拿着剑怕打脚边的草丛。

　　“快了。”

　　少年撇撇嘴，嘟囔：“每次问你都是快了，都蹦不出新词儿。”

　　少年无聊地向四周张望，一对眸子探照灯似的转来转去，看来又是闲的慌，想找些乐子。

　　“哎呦！”吧唧一声，少年摔了个狗吃屎。

　　前头的人听见动静，停下脚步，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师弟，像只翻了壳的王八，趴在地上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走路都能平地摔。”语气含着四分戏谑六分无奈。

　　少年蓝桥一个漂亮的翻身站起，脸黑成炭，骂骂咧咧：“这谁啊！到处乱扔东西！”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师兄听的，小爷我不是平地摔，有东西给我绊倒的！

　　两人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东西，明明是个人。

　　草丛堆里探出一只白皙的脚，脚趾圆润可爱，脚面下伏着淡淡的青色血管，这一看就得是个美人的脚丫子。

　　蓝桥连忙拨开灌木，灌木中躺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也难掩他精致的五官，眉目间透着凡人难以企及的气质，不过他这个年岁还未完全张开，若是张开了，那定是个俊美无涛的美人。

　　这少年正是从时空乱流中出来的宫羽。

　　“师兄！师兄！这有个人！”

　　“我又不是没眼睛。”师兄蓝亭快步走到宫羽身边为他检查，“这人伤的很重，不过还活着，先给他服一颗定元丹。”

　　蓝桥闻言连忙翻看自己的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一颗黄色的药丸，丹药散发着轻轻的丹香，并不浓郁，只是颗下品丹药。蓝桥捏开宫羽的嘴，将丹药塞进去，可宫羽早没有了意识，丹药入口却并不见他吞咽。

　　蓝桥为难地看向蓝亭，那双含水的桃花眼水汪汪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师兄，下不去。”

　　蓝亭一拍他脑门：“平日的课怎么上的，用灵力化开。”

　　“嗷哦。”蓝桥惨叫一声，吐吐舌头，“知道啦，别这么凶嘛。”紧接着将宫羽口中的定元丹化开，丹药化作液态顺着宫羽的喉咙下去。

　　“背上他，我们先找个地方留宿一晚，明早再去稻香镇。”说着已经起身。

　　“好嘞。”蓝桥看宫羽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衣服下还有伤口，不过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他蹲下身，拽住宫羽两只胳膊，一提气，将宫羽带上后背，拖着他屁股紧跟蓝亭。

　　两人行至一间破庙，天色已经暗下来，蓝亭去寻了些柴火，用驭火术起了个火堆，火焰起起落落，跳跃间把三人的身影拉长。

　　蓝亭坐在一边打坐，蓝桥嘴里啃着路上带的干粮盘膝坐在宫羽身旁，借着明亮的火光看看躺在身侧的人，嘿！还别说真是个好看的人，光洁的皮肤在火光下似是镀上一层金色将五官衬的更加精致，尤其是那嘴唇，不薄不厚，还有些丰满。看着看着，蓝桥的贱手就开始活跃起来，食指拇指一并，把那唇捏扁，整出个鸭子嘴来。

　　“嘿嘿。”不光恶作剧，嘴里还发出笑来，若不是他生的好看，这一声笑怕是要把好好一个少年郎变成市井中猥琐的痞子。

　　宫羽在五彩石破碎之后就再次陷入黑暗，整个人静静躺在地面，冷，彻骨的冷一点点地带走身上的温度。他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其实身为神族的强大血脉即使在他濒死之时只要神魂不灭，身躯便可自我修复，但在失去五彩石的那一刻空荡荡的感觉让宫羽产生错觉。

　　忽然有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温热的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进入，渗透四肢，虽然这温暖很微小，但对于浑身冷的发僵的宫羽来说，温暖很明显，他睁开疲惫的眼皮，睫毛一颤一颤，过了许久，终于在这片黑暗里出现了一抹亮光，他就像垂死的病人即使仅有一点希望也不想错过，宫羽艰难地爬起身向着亮光挪动。

　　“唔。”身边的人呜咽一声，蓝桥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一双散发金光的双眸，这一刻蓝桥懵逼，平日脑子里的小机灵哗啦啦地四处奔逃。

　　宫羽一醒来，身上的神力无意识地发散出去，瞬间方圆几里的灵气如饿虎扑食般向破庙汹涌而来，空气中灵气的波动带动气流，火光骤然高升，拔起数尺。

　　当宫羽眼前清晰，忙神力收回，空气中的灵气缓缓平静下来，但眼前的画面就不太美妙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捏着我的嘴？还看！两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不过这双眼睛长的可真不错。

　　“轰隆！”头顶的雷声让蓝桥猛地惊醒，讪讪地缩回自己作妖的手，还轻轻地搓搓，似乎是在回味对方唇上的手感。

　　雷声让蓝桥看向一旁的蓝亭，师兄这是要筑基了？

　　这个认知让蓝桥心惊，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忽然就要筑基，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筑基失败怎么办。这么一想连忙将两人储物袋中的所有灵石拿出来，在蓝亭身边摆了一个简陋的聚灵阵来维持灵气浓度。等摆完，蓝桥发觉身边的不对劲，这破庙里的灵气浓度似乎比自己那几块下品灵石高多了，这.......忽然看地上那几颗灵石很尴尬，有点掉价啊。

　　屋顶乌云滚滚，筑基并不用正面雷劫，只会聚雷云，这是天道对人追寻大道，与天争命的警告。

　　师兄蓝亭原本就是炼气巅峰，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突破，原本是说完成这次任务后回到宗门，做好完全准备，怎么忽然就开始突破了？

　　蓝桥挠挠后脑勺，想不通就不去想，他左手握着剑，盘膝坐在蓝亭身旁为他护法。

　　宫羽睁开眼后就发觉这破庙里有两个人，两人身上的能量波动很弱，看来并不厉害，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是这两人救了自己。宫羽迅速查探一番自己身体的情况，这一看宫羽的心咯噔一下，原本亮晶的双眸出现一片迷茫。

　　神格呢？神格怎么不见了？

　　身为原始神族，在每个神族降临世间的时候都会得到神族始祖的认可，在神魂之上印刻神格，证明你是神族，若神格丢失不仅会导致神族身份的残缺，更会使神力使用受限，现在宫羽所能用的神力与在神界相比微乎其微。玄微神界亦有飞升上来的伪神，他们以千万年的修行到达神界，但他们没有神族血脉，更不可能被赐予神格，所以他们被称为伪神，这一刻宫羽还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失去了神格。

　　宫羽呆愣愣地躺在稻草堆上，试图使用自己的神力，破庙中的灵气立刻沸腾起来，如漩涡般向破庙涌动。不行！神力被压制在血脉里，只能使用一点点，而且在使用的时候有很明显的窒塞感。宫羽惶恐，突然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失去自己的力量，巨大的不安瞬间填满宫羽的心，他闭上眼睛，尽力回忆发生的一切。

　　回到圣地，被打入时空乱流，黑暗，无尽的黑暗，五彩石碎裂，重归黑暗，醒来......

　　宫羽猛地睁开眼睛，对！是五彩石，虽然没有见过神格的本体，但在神魂空间里的五彩石应该就是神格化身，碎裂了......居然碎裂了。宫羽细细回想，当时五彩石应该是碎裂成了十块，如果跟自己一同落在了这个界域，应该还能找回。

　　宫羽总算给了自己一个勉勉强强的安慰。

　　宫羽这边一言不发，蓝桥蓝亭可不太平，突如其来的灵力暴动，让蓝亭的突破危险骤增，虽然突破之时灵气越多越好，但追求的是平和的灵气，暴动的灵气吸收需要有一定的适应和天赋，平常修士吸收会感到不适，而正在突破的蓝亭更加艰难。幸亏灵气暴动很快就停下来，而且破庙中的灵气浓度又增加数倍，如果不再出意外，蓝亭此次筑基应该是能成功的。

　　两个时辰之后，天空的雷云散去，降下一丝金光落在蓝亭身上，蓝桥见状松了口气，这是筑基成功了。

　　蓝亭睁开眼，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次筑基真是一波三折，打坐的时候感觉周身灵气忽然活跃，自己炼气巅峰的境界正在松动，所谓机缘稍纵即逝，即使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也得尽力一试，当身边灵气浓度高涨之时，蓝亭果断开始突破，突破到一半忽然灵气暴动，过分活跃的灵气进入丹田让蓝亭只觉丹田绞痛，幸亏这一阵来的快去的也快，否则能够突破还真的难说。

　　见蓝亭睁开眼，蓝桥兴奋凑上前：“师兄！师兄！是不是筑基成功了！”虽然在问，但语气里满是肯定。

　　蓝亭看向还抱着剑的师弟，估计刚刚一直守在旁边给自己护法，他勾勾嘴角，肯定地点点头。

　　“嚯哦，师兄都不等等我，我还在炼气七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筑基。”说出的话酸溜溜的，上挑的眉目和灵动的神情却说明他在替蓝亭高兴。

　　蓝亭闻言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笑道：“认真修炼，以你的资质，很快就会筑基，平日里若不是你惫懒，说不定要先于我筑基。”

　　听蓝亭开始老妈子式念叨，蓝桥一个飞身凑到宫羽身边，转移话题：“师兄，快来看看他，他刚醒，不知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宫羽感觉一个阴影将自己遮了个严实，他睁开眼，是一开始捏自己嘴巴的小鬼。

　　不怪宫羽觉得蓝桥小鬼，按照人族的算法宫羽已经八百岁，是个老头子级别的人物，而按照神族的算法，由于神族生育困难却寿命绵长的特点，他现在还算是个未成年小毛毛。

　　蓝亭也走过来，给宫羽摸了一下脉，问：“小兄弟，你感觉怎能样？”

　　宫羽听两人说话，发音与飞升神界的伪神有一点相似，幸亏当初顽劣，跟一个老头子玩了一阵，遂开口道：“没......没什么不舒服......”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蓝桥非常有眼色地喂了宫羽一口水，唇边沾了水，让本来就好看的双唇更加诱人，蓝桥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嗯，我刚给你把脉，发觉你虽有内伤却未伤及内在，应都是皮外伤。”蓝亭顿了顿，心下疑惑，刚遇上的时候明明伤的挺重，怎么那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难道是丹阁新出的丹药药效增加了，“你先好好休息。”

　　宫羽点点头。

　　蓝桥看这话题要结束的样子，又想到刚刚蓝亭的碎碎念，忙凑近宫羽问：“我叫蓝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蓝，断桥的桥，给你把脉那个是我师兄叫蓝亭，你叫什么？”说着还俏皮地眨眨眼。

　　宫羽现在只想休息，对于拼命想跟自己说话的蓝桥，他只想一拳揍晕他，不过看在自己虚弱且对方是救命恩人的份上，他低声道：“宫羽，我叫宫羽。”

　　“宫羽......”蓝桥把这俩字在嘴里咀嚼了几次，又凑得进了些，“宫羽，我叫你小羽吧，你怎么会晕倒在路上，我们救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伤口，你是被人追杀？被拦路抢劫？还是被坑蒙拐骗？”

　　感觉蓝桥又凑近，宫羽不自在地偏过头，双唇嚅动了几番却没说出什么。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现在失去力量的仪仗，他不确定是否有危险，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蓝桥脑子里已经把在山下偷偷买来的话本剧情一个个在脑袋里翻过，脑补各种大戏，失足少年拼死逃离罪恶深渊......路遇抢劫，劫财？劫色？......无情继母追杀原配独子......

　　蓝亭一看师弟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转悠什么，最近蓝桥被师姐钟灵灵带着看各种凡间话本入迷，被师尊好一通训斥，这会儿看这少年混身是伤倒在路边不知道还能想出什么来，所以果断让他住脑：“宫羽还未痊愈，你少念叨，让他休息。”

　　蓝桥看宫羽双目紧闭，撇撇嘴，蔫头搭脑地坐一旁打坐去了。